《季风气候》懒小咖

80、第 80 章

　　整个十一月，季彦都没有再回洛城。

　　除去睡觉和休息，他几乎将自己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拼命，也许是因为所谓的理想和初心，也许只是为了麻痹他自己。

　　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要坚强，要努力，努力去抓住那些所剩无几的拥有。

　　不能再失去了，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了。否则，人生于他，不过一场噩梦。

　　工作上的努力，从来不会被辜负。

　　分公司的定制化办公业务在新签约的传播公司声浪传媒以及代理公司联洋国际的合力推广和营销之下，很快就完成了既定的销售任务。

　　定制签约事宜基本办妥，接下来只需要投入工期按时完成交付即可。

　　分部的工作终于走上正轨，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感到高兴的事，不曾想，顾此失彼，总部几个一直运营□□的项目却出了事。

　　今天是周末，原本正准备趁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去医院给自己一直没怎么吃过饭的身体输点营养液，一大早，就在季彦站在洗脸台前正准备洗漱的时候，父亲季峯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看到父亲的来电，季彦难免感到惊讶。

　　自从一个月前连夜将他赶出家门后，父亲他老人家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了。此时突然打给他，他虽觉惊喜，却也有些害怕。

　　也许这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父亲向来只有在想要兴师问罪的时候才会主动打给他，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所以，他到底又是哪里犯错了呢？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电话一直在响，尽管心里面很忐忑，季彦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起了电话。

　　“喂，爸……”

　　像往常一样神色如常地喊了一声“爸”，对方这一次难得地没有立即否认。

　　心里头的不安暂时减缓，季彦张口正准备接着寒暄第二句的时候，那头却突然用一句问话直接中止了他的继续。

　　“你在干什么？”

　　父亲问他，语气尚算平静，听不出来好坏。

　　他下意识如实给出了回答：“我刚起，在洗漱。”

　　已经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直到今天，季彦才算正式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病假。等会儿洗漱完毕后他就得去医院报到。

　　可惜他的运气向来总是差到离谱。果不其然，他一年到头难得赖了这么一次床，结果就被自己的父亲在电话里直接抓了个正着。

　　“你刚起？”

　　电话那头听起来像是“嗤”了一声，很快便嘲讽了起来：“季彦啊季彦，你还真能坐得住啊！集团的股价因为你都已经开始下跌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在家里呼呼大睡？真行啊你！”

　　冷冷的话语里讽刺意味十足，张口就来的嘲讽听起来难免让人感觉刺耳。

　　心知父亲不会无端发火，季彦还是暂时忍下了心中的不快，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爸，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什么事？”

　　季峯又“嗤”了一声，接着便告诉儿子：“你自己去看新闻！看完告诉我你的解决方案。集团的利益如果因为你而无端受损，你必须给出交代！”

　　丢下这句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愣了几秒钟，季彦才开始琢磨起了父亲的话。

　　新闻？什么新闻？难道他又传出了什么绯闻？

　　不可能啊！

　　他最近一直深居简出，一心都扑在工作上，跟少林寺里出家的和尚没什么两样，基本不近女色，又怎么可能会无端生有地惹下风流债呢？

　　可是听父亲的语气，事情闹得好像还挺严重，只怕不是小题大做。

　　想了想，他放下了手中刚挤上牙膏还没来得用的牙刷，将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向后靠上了墙壁。接着，便打开了手机里的新闻客户端。

　　父亲让他看的新闻比他想象中要好找，头条就是。他刚打开APP就看到了那条醒目又吸睛的标题——网曝联合办公嗨Work甲醛超标创始人季彦曾称“将产品质量放首位”。

　　新闻是一个小时前刚刚发布的，评论人数却已过万，是名副其实的热帖。

　　由于他这个BOSS作为公众人物拥有极高的社会关注度，加之嗨Work在业内一直居高不下的人气，以及季风集团深耕行业几十年所积攒的品牌影响力，该新闻自曝光时起就获得了广泛的关注，短短一小时已经迅速发酵成了热点事件。

　　事发突然，时间又卡在周末，公关未及反应，官方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辟谣和发布声明，从评论上来看，如今，舆论已经一边倒地站在了企业的对立面。也难怪集团的股价会受影响。

　　点开新闻，粗略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之后，季彦打开了手机上的通讯录，准备给新签约的乙方公司声浪传媒的负责人林声打个电话。

　　林声是个正经科班出身并在传媒界摸爬滚打了近八年的资深媒体人，深谙公关传播之道。最重要的是她三观正，路子不“野”，不似许晨阳那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仅这一点，就让季彦感觉十分对味。

　　而且，对方还是个美女。所谓男女搭配，不但干起活来不累，沟通起来也显然要顺畅得多。

　　巧的是，就在他准备拨号的当口，对方大约也刚好获悉此事，已经先行一步给他打来了电话。

　　两个人在电话里简单地寒暄了一阵，接着便交换了一下各自得到的信息。最终，他们达成一个共识——一边□□，引导舆情走向；一边调查，快速给出解决方案。

　　由声浪传媒负责嗨Work官方账号的对外发声，季彦则在第一时间赶回洛城，组织成立专项事件调查小组，专门负责调查此事。双方保持密切联系，并即时交换有用信息。

　　商量好对策之后，季彦一秒钟也没敢耽搁。他快速洗漱了一番，又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行李，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在发动汽车之前，他首先给人事总监Linda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立即通知总部所有员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公司。

　　之后他又打给了高洁，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收集网上关于嗨Work的负面新闻。

　　十点钟左右，他赶回了季风环球大厦B栋15楼的总部办公室。会议室里，除了几个外出度假的员工需通过网络视频联络以外，其他的员工悉数到齐。

　　会议一开就是一整天，直到下午5点钟，在搞清楚事情的始末原委并商量出了初步的对策之后，季彦才宣布散会。

　　原来，从半个月前开始，总部的运营部门就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接到过客户关于办公室里有异味导致头晕恶心等相关事宜的投诉。

　　只是事出个别、影响不大，运营部门一直也没怎么当回事。找了甲醛治理公司过来除了一次甲醛之后就没人再管这件事了。直到昨天下午客户公司的员工在上班时晕倒，送进医院后血液检测显示为甲醛中毒，事情才引起了重视。

　　但由于今天是周末，运营部门暂时还没有来得及将舆情上报。也不知道哪位好事者居然先行一步将消息传给了媒体，这才引发了此次嗨Work的甲醛超标事件。

　　在联合办公租赁领域，办公室里甲醛超标可以算得上是一起恶性事件，处理不好就会直接引发客户的信任危机。

　　到时候退租赔偿都是小事，搞不好公司乃至集团的所有项目和业务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也难怪父亲早上在电话里会发那么大的火。

　　产品质量一直是季彦非常重视也多次强调的一个点。因此，在装修材料的选择方面，以控制成本为前提，保险起见，他都是尽可能地选择那些价格更高、质量更好的材料。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问题。

　　事出蹊跷，在查明真相之前，季彦暂时并未追究运营部门舆情上报不及时的责任，只是叮嘱大家在事态明朗之前，不要轻信任何谣言，更不要传播任何谣言，以免被肇事者利用。

　　在挑选出几个能力不错的员工成立了专项调查小组之后，季彦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电脑前，他开始皱起眉费劲地思索起了下一步的方案。

　　刚坐下来没多久，清脆的敲门声就突兀打断了他的思路。

　　“进来。”

　　略显不悦地吐出两个字之后，季彦伸手按下了位于办公桌下方的门禁开关，顺便抬了抬眼。

　　“叮”，磨砂的玻璃门应声而开，一头及腰长发的女孩款款走了进来，带来一阵熟悉的恬淡香气。

　　没错，是高洁。

　　原本无波无绪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闪，扫了一眼进来的人，季彦脸上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一起去吃饭吧。”

　　进来之后，女孩很自然地招呼了他一声。像往常一样，她绕过了他的办公桌，在他身旁站住了。

　　“走吧，别看了，先去吃饭。”

　　伸出一只手挡住男人的眼，她阻止了他继续观看网络上关于嗨Work的新闻，并且责备了起来：“你看你，一个月没见就瘦了这么多，一定是又没好好吃饭。”

　　在说这话的同时，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脸。

　　他真的瘦了好多，双颊都开始凹陷。像是生了一场重病，此时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憔悴，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刚刚在会议室的时候，她就好想抱抱他，摸摸他的脸了，问问他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这家伙似乎总是这样，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每一次都把自己照顾得一塌糊涂。

　　温软的手指触上脸颊，抚摸的力道轻柔适中，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对他温柔宠溺的爱抚。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以待了。这美好的感觉本该让人贪恋，可是他却下意识地抗拒。

　　对方突如其来的亲昵显然让他感到了些许不适。

　　本能地用脚跟借力，将万向轮的椅子向后滑了一下，季彦退开一步，接着才淡淡地开口，礼貌地回绝了女孩那看起来诚意十足的邀请。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暂时还不饿。所以，你自己去吃吧。”

　　低沉的嗓音温和又疏离。

　　又是这一句，好像每一次约他吃饭，他都是这一句，不是没胃口就是不饿。

　　“你是神仙啊，这么不食人间烟火？每次喊你你都不饿。”

　　高洁嗔怪了一声，随即又向着男人的方向迈近一步：“走吧，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靠近他，在他面前俯下身，双手很自然就环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很正常的一个动作，在她看来。他们已经接过吻了，关系理应更进一步，没什么好害羞的。

　　然而，这个无比正常又无比流畅的动作却明显让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男人顿住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似无意地掰开了她的手。

　　“你想说什么？”他问。人已经站了起来，与她保持了一个十分礼貌的距离。

　　她则上前试图去挽他的胳膊：“出去说，他还在楼下等我们。”

　　“就在这里说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对方的手，季彦将身体靠上办公桌，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颓然：“我还要忙。而且……我也没什么力气。”

　　他确实没什么力气，看起来就很颓丧。

　　这几个月以来，他的食欲一直都不是很好，就算强迫自己吃了东西，也是吃不到两口就饱。仅仅这一个月他就瘦了十斤。

　　他本来就身型偏瘦，暴瘦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单薄，也更加萎靡了，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了解过的人，肯定知道他是因为生了病，而不了解的人，搞不好会以为他是吸了毒。

　　高洁自然是知道他不可能会吸毒，只不过她暂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询问他的身体。

　　他的情绪向来容易被人忽略。

　　不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颓然，然而女孩只是没心没肺地跟他说道：“没有力气才更要吃饭呀！你这样总是不吃饭，能有力气才怪！”

　　在她看来，没有什么问题是吃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因此，很快她就再度催促了起来：“哎，走吧走吧，我们不磨叽了，好不好？”

　　她说完又要去挽他的手，他同样不着痕迹地避开，并且问她：“‘他’是谁？”

　　他自然是知道“他”是谁的，只不过他故意这么问。他就想看看在她眼里，“他”到底意味着什么，而自己又意味着什么。

　　“他呀？”

　　一提到“他”，女孩似乎掩饰不住自己满脸的高兴，已经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却又颇为神秘地跟他卖起了关子：“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了谁？”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样的欣喜，虽在他意料之中，却也不可避免地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冷笑了一声之后，他只是语带淡漠地告诉她：“我没有兴趣知道。”

　　“你猜一猜嘛！”女孩不依不饶地继续卖着关子：“我之前告诉过你的。”

　　他则冷冷回答：“我不想猜，可以吗？”

　　“喂，你也太无趣了吧？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她跟他抱怨。

　　他的语气也终于开始有了一丝不耐：“我本就是无趣之人，你才知道吗？”

　　平静的话语透着悲凉。

　　仿佛根本没有看出来他情绪上的低落，亦或是看出来了却选择视而不见。总之，女孩没有去管他脸上那已然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言哥哥。你知道吗，我找到了我的言哥哥！”

　　“是吗？恭喜你。”他说。

　　别扭的语气，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酸。可是除了违心地道一声“恭喜”，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显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可是对方却依然在无情地试探他的底线。

　　“猜猜他是谁？猜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很好猜的，因为你也认识他。”她好言好语地哄着他。
　　他却是一副相当不耐烦的语气：“我说过了我不想猜。”

　　她的火气也陡然窜了上来。已经一个月没见了，她没想到刚见上面他居然就给她摆臭脸。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吃了火药一样，有病吧你！”

　　她忍不住冲他吼了起来，对方则继续使用那种半死不活的语气回答她：“是的，我有病，我吃了火药。所以……别再说了，好吗？”

　　气氛瞬间沉默，两个人都被各自的话气得不轻。

　　半晌，高洁才缓和了语气。

　　“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谁吗？”她问。

　　季彦回答：“嗯，我不想知道。”

　　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拒绝的态度却是无比地坚决。

　　她感到不解：“我找到了我想找的人，你难道不应该替我感到高兴吗？”

　　他则再度冷笑了起来：“我还没有大方到会高兴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找了一个情敌。”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才会跟你说这些的。”她又冲他吼了起来。

　　对方则继续漠然地冷笑：“是吗？只是拿我当朋友，对吗？所以，你终于做好决定了？”

　　一句话让她语结。

　　她好像说错话了，她不敢再说话了。

　　是的，她说错话了。

　　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她今天约他一起吃饭不过就是为了告诉他，她找到了自己的言哥哥。同时她也想告诉自己的言哥哥，她有了喜欢的人。

　　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沉浸在找到故人的喜悦里，她没有分出多余的心神给他。她跟她的言哥哥有着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她确实忽略了他。

　　吻完他就不想理他了，听起来就很狼心狗肺。

　　所以她后悔了，在今早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就有些后悔了。

　　他瘦了那么多，一定是生病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并且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刚刚甚至还冲他吼了起来，还骂他有病。现在又说拿他当朋友。

　　他肯定要气死了。

　　唉！为什么她总是说错话呢？

　　而他显然又一次误会她了。

　　“真心拿我朋友，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说呢？”他问。

　　嘴角依然噙着那丝冷笑，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高洁感到前所未有地难过。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一件可恶的事情。当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相信，我也并不值得同情。被人耍一次是天真，被人接二连三地耍，就真的是愚蠢了。所以，你也不必感到自责，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蠢，我活该，我自作自受！”

　　悲凉的话语里，有嘲讽，有冷漠，有无奈，有心酸。

　　她突然就哽咽了，上前一步，紧紧拥住了他。

　　“不要这样说，好不好？季彦，你不要这样说。我没有想要玩弄你的感情。我爱你，我一直都是爱你的，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呢？”

　　难免有些委屈。她抱着他，将头搁在他胸口的位置，她清楚地听见他起伏的心跳，那样激烈又那么挣扎。

　　很快，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判断。

　　抬起手，他的动作依然温和，态度却异常坚决，很明显是一个推开的手势。

　　“你知道吗？”

　　“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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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同学的事业线正式进入破产阶段。这将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咱们温水煮青蛙、小火慢炖一下，让他慢慢慢慢慢慢失去他这最后一点拥有，这样他才会挣扎。
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失败是什么？不经历挣扎，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绝望呢？你们说是不是？
接下来基本就是这人虐完那人虐，或者是男女混合双虐了。期待不期待？
PS：在电话里打了个酱油的美女林声就是续集的女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