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76、第 76 章

　　从家里出来之后，季彦先去几个离得近的项目上看了一下，接着才赶去公司。

　　表弟宋太清虽然工作经验不多，审美还是相当在线的。

　　几个项目的软装交由他设计以后，空间里整体的格调都重新上了一个lever，看起来是既前卫又个性，十分契合嗨Work“让办公嗨起来”的产品定位。

　　只是或许是板材使用较多的缘故，经过重新包装设计后的办公室里充斥着一股十分明显的装修残留的味道，闻起来甚至有些刺鼻。

　　打了个电话给宋太清，叮嘱他尽快找之前合作过的甲醛治理公司上门多去几次甲醛，之后，季彦便将手机揣进口袋，走回了自己两个月都未曾踏足过的总部办公室。

　　大约是因为好久没有见着BOSS了，总部的员工在看到他之后显然都有些惊讶，每个人都先是一怔，随即便纷纷向他问好。

　　高洁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是在惊讶之后迅速转变成了一种惊喜。

　　季彦什么也没说，只是淡定地向大家点头致意，脚下步伐未停，在路过女孩的时候才微微有了些许凝滞。

　　“你过来。”

　　他用白净骨感的手背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桌面，随即低下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有久违的温暖和深情。

　　坐着的女孩立刻站了起来，十分听话地跟在了老板身后，尾随他一起进了办公室。

　　刚坐下来，她就猝不及防收到了对方伸手递过来的礼物。

　　礼盒十分精美，包装也十分有档次。她想象不出里面装着的会是什么。

　　仿佛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男人理解地笑了一下，随即告诉她：“送你的巧克力，榛子味的。”

　　巧克力？榛子味的？

　　他居然知道她喜欢榛子味的巧克力？

　　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何时跟他透露过这样的讯息，高洁脸上的感动不言自明。

　　季彦却似乎没有准备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在对方说出感谢之前，他已经转移了话题，向她问起了最近的工作。

　　“总部的几个项目目前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项目的招商运营报告已经做好，等会我会把PPT发到你的邮箱。”

　　“好。”

　　两个人一问一答地聊了几句工作。

　　在简单地交代完几句之后，年轻的总裁终于敛去了脸上从始至终都紧绷的严肃，抬手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吃午饭了。”他突然对她说道。

　　时间确实不早了，已经过了饭点了，她早就觉得有些饿了。

　　然而她的老板似乎并不饿，嘴上叮嘱着让她去吃饭，自己却依然坐着，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伸手按开了办公桌上的电脑。

　　“你不吃吗？”

　　见他似乎并不准备起来，迟疑了一下，女孩还是厚着脸皮问了他一句，并且顺便向他发出了一个热烈的邀请：“我们一起去吃吧？”

　　她已经站了起来，却一步都没动，似在等待。对面的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

　　“我不饿，你去吃吧。”

　　他礼貌地拒绝了她，表情十分温和，看起来却又异常疏离和冷漠。

　　她早就发觉了，在长久的分别之后，他们之间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似乎都有些无法正视彼此，他们好像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像从前那般自然相处，心灵上的距离正变得越来越远。

　　纵然依旧说着如常的话，往日的甜蜜与温馨却不再有，更多则是客套。

　　是不熟的朋友之间那种理所应当的礼貌与客套。

　　大约是有些客套的吧？

　　所以，在男人说完不饿之后，女孩也只是礼貌地退出了他的办公室，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再度回来了。

　　她打包了两份盒饭，十分放肆地丢在了老板的面前。

　　再度回来之后，她像是经历了巴拉巴拉小魔仙的变身，突然就换了一副面孔。

　　在季彦惊诧的目光里，她俯下身，用一种“倚小卖老”的语气冲他嚷嚷了起来。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不要这么拼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不好好吃饭，你会腰酸背痛腿抽筋的。”

　　她故意捏着嗓子说话。除了惊诧，对面的男人并没有来得及给出什么其他反应。

　　接下来，“老干部”又变成了一只小野猫，奶凶奶凶地向他撒起了娇。

　　“听到没有，季同学，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陪我一起吃完这顿饭！”

　　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足足盯了她两分钟。

　　季彦感到有些惊讶，还有些莫名。

　　在对面的女孩被他盯得心里也开始发毛的时候，他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收起打量的目光，男人俊朗的脸上依然写满了“惊魂未定”。

　　“喂！配合一下好不啦？你这样子我很尴尬耶！”

　　见他一脸嫌弃，高洁不满地嘟起了嘴，撒娇卖萌信手拈来，天使魔鬼自如切换。

　　真是无语极了！

　　更无语的是，季彦发现自己好像还真的很吃她这一套……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特没出息。

　　不管她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最终都不会真的和她计较。

　　因为，只要她来撒个娇，他立刻就会心软。她随便卖一卖萌，他就会毫无立场地选择原谅。如果她哭了，那就更要命，他简直要心疼得滴血！

　　被她吃得死死的了，他发现自己。

　　已经逃不开了，无药可救且病入膏肓。

　　说好要克制、要稳重、要淡定，却次次都轻而易举地被她“破功”。

　　毫无悬念就答应了她所有的请求。

　　一脸的懵圈。

　　他想不起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就坐在了她对面，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盒饭、饮料、餐具一股脑儿全都推在了他的面前。

　　接下来，他们就一团和气地坐下来开始吃饭了。

　　其实是吃不下什么的。

　　自从去了S市，他的胃口就一直差到离谱。

　　纵然此时摆在面前的饭食，看起来十分营养又十分健康，很明显是精挑细选过的，可是吃在他的嘴里却依然是味同嚼蜡。

　　没吃几口，他就放下了筷子。

　　女孩的目光很自然就顺着他的停顿看了过来。似乎有意要避开她对此事的关心，他试图用说话来遮掩。

　　“你想我了？”

　　想到表弟上午在车里对他说的话，季彦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佯装淡定地问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却是十分突然又十分突兀。

　　女孩有些惊诧，可是在抬起头看到他明亮的眼神时，她终究没能忍心让他失望。

　　“嗯，想你了，很想很想。”

　　她说，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羞赧无法掩饰。

　　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思念之后，像每一个沉浸在爱河的姑娘一样，她很快就反过来问他：“你呢，也有想我吗？”

　　“当然。”

　　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男人的回答十分肯定。在肯定之后，他又深情地附赠了她一句异常温暖的情话。

　　“而且是日思夜想，朝思暮想，无时无刻不都在想……”

　　在会客区聊了一上午的工作，很快便到了饭点。季峯十分客气地邀请了对面那个让他一见如故同时又十分欣赏的年轻人留下来吃饭。

　　对方欣然应允。

　　午饭过后，客人离开。季峯坐在会客区，抬起的手在准备拨打名片上的电话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又放了下来。

　　虽然儿子说得没错，人生在世，拥有一个知心朋友并不容易。如果因为误会而错过了一个或许值得交往一生的朋友，得不偿失。在有机会说清楚的情况下，应该尽量把话说清楚。

　　可是他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背叛，无法原谅那些导致他人生发生了重大变故的错误。

　　他生于小康之家，父母皆为生意人。原本顺遂的一生，如果没有经历那些背叛，还有那些错误，是人人都称羡的圆满。

　　可是，在友人离开他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也是最为灰暗的时光。

　　他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绝望：父母皆在那时去世，长子也在那之后走失。最后，就连情投意合的妻子都离他而去……

　　这些构成了他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人生缺憾。纵然他现在坐拥无数物质财富，拥有无上的社会地位，也依然无法弥补。

　　那些绝望和遗憾，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就不配谈原谅。他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根本没有资格！

　　李道基没有资格，那个逆子更加没有资格。

　　所以，他不配做他的儿子，也不配喊他一声“爸”。

　　想到自己那个混账儿子，季峯没来由就感到一阵烦躁。

　　他俩果然磁场不对，一见面就得吵。不见面，想到了也会觉得烦。他就该离他远远的，像十多年前一样把他一个人扔去国外，眼不见为净！

　　烦躁地将名片扔回桌上，季峯起身准备去卧室小憩一会儿。在看到桌上的钱包时，却又突然皱了眉。

　　“太清，这是你的钱包吧？怎么到处乱丢？”

　　他向来喜欢规整，对乱丢乱放的行为极其厌恶。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侄子，他也忍不住要呵斥。

　　少年站在楼梯，他刚从楼上的房间里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在听到姑父的斥责之后，立刻加快脚步一步两个阶梯地跑了下来。

　　来到会客区，在看到季峯手中那个陌生的皮质钱夹时，他立刻摇摇头：“不，姑父，这个钱包不是我的。”

　　长形的皮革钱夹质感非常不错，深沉的底色上印着精致的四叶草花纹，看起来闷骚无比。却显然不是他这种“哈韩少年”的风格，宋太清满脸都是无辜。

　　“一定是那个混账东西的。”

　　一听侄子说钱包不是自己的，季峯立刻就把自己的亲儿子当做了“头号嫌疑对象”。他现在心情不好，并不想提那个让他感到厌恶的名字，直接张口就是“混账东西”。

　　虽说儿子也只是存在嫌疑，下一秒他却已经十分笃定地数落起了他来：“他总是喜欢这样乱扔东西！”

　　起初并没有反应过来姑父口中的“混账东西”指的是谁，在听到后面的数落之后，宋太清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赶紧忙不迭地摆手。

　　“不不不，不是阿彦哥哥的。他的钱包不长这样。”

　　少年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连否认，急于帮自己的哥哥洗清嫌疑。

　　两个小时前对方才拨给了他一笔巨款，他不会这么快就忘恩负义的。更何况哥哥的钱包他刚刚见过，根本不长这样。

　　姑父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哥哥身上推，那个倒霉的家伙好像总是这样躺着也中枪。

　　心里暗暗替自己的哥哥鸣着不平，宋太清顺手就接过了季峯手里的钱包。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是谁的了？应该有身份证的。”

　　在找不到失物认领的对象之后，他打开了钱包的内扣。

　　除了钱和银行卡，里面还有一小沓名片。

　　顺手抽出一张名片，他照着上面的名字就不由自主地念了起来：“许晨阳。”

　　“是不就是刚刚来家里吃饭那位小许哥哥呀？”他转头问季峯。

　　对面的中年人在听到“许晨阳”三个字的时候，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同样的事情，一旦换了一个对象，他发现自己好像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是的，他早就发现了，有时候自己是有一些针对自己的儿子的。他搞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只觉得有些病态。而这一点让他感觉相当烦躁。

　　“拿过来吧，估计是小许不小心落下的。我下午给他带到公司。”

　　顺口应了一声之后，他下意识便伸手去拿钱包。好奇的少年却没有马上递给他，反而顺手翻弄了一番。

　　在看到钱夹内侧夹着的一张照片时，他突然惊呼了起来。

　　“姑父，你看，这是阿彦哥哥小时候吧？小许哥哥的钱包里为什么会有阿彦哥哥的照片啊？”

　　少年从钱夹里摸出一张照片，伸手向他递了过来，同时禁不住好奇和八卦的心理，有些忐忑地问他：“你说这个小许哥哥为什么要收藏阿彦哥哥的照片啊？他不会是暗恋他吧？感觉好变态……”

　　想到自己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某些剧情，宋太清忍不住就产生了某种不妙的联想。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这相当大胆和离谱的猜测给吓着了。

　　季峯则瞪了他一眼：“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

　　“赶紧把别人的东西放回去，乱翻乱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呵斥着侄儿，语气是难得地严肃。然而，对方似乎并不听劝。

　　宋太清简直惊讶极了。

　　哥哥的这张照片已经泛黄了，看起来相当有些年头，怎么会出现在许晨阳的钱包里呢？

　　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不搞清楚为什么，他恐怕会睡不着觉的。

　　“姑父，你看呀，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不就是阿彦哥哥小时候的照片嘛？跟现在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将照片又向姑父的方向递了递，同时嘟囔：“只是旁边的这个妹妹是谁啊？然姐姐小时候吗？看起来不大像啊！”

　　在侄子的一再要求之下，对面的中年人也终于凑了过去。

　　他原本并没有兴趣去瞧自己的儿子，只是，在许晨阳的钱包里居然能翻出儿子的照片，他也难免有些好奇。

　　侄子的那些猜测听起来虽然有些荒唐，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个逆子三天两头地跟人传绯闻，保不准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带着一种求证的心理，他伸手接过了侄儿手中的照片。下一秒，在看到照片里的那个少年，那张与季彦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时，他顿时感到大惊失色。

　　没错！那是自己的儿子，他可以肯定。

　　不，不是那个逆子，不是季彦。

　　是季川，他走失多年的大儿子季川！

　　震惊、激动、澎湃……所有兴奋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几乎使人眩晕。

　　花了好久，他才逐渐平息下来。

　　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在变得老泪纵横之前，他赶紧对对面的侄子说道：“把钱包给我。”

　　声音近乎颤抖。

　　宋太清也是头一回见自己向来气场强大的姑父如此失控。他感到惊诧，却也很有眼力劲儿地明白此时不宜多问。

　　在姑父佯装淡定地支开他之后，他赶紧迅速出门逃之夭夭。

　　将车开出家门大约一公里之后，宋太清才停了下来。

　　将车停靠到路边，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对方刚一接起，他就立刻噼里啪啦地对着话筒嚷嚷了起来。

　　“哥，我跟你说，我是冒死跟你说这些话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要不然我可能小命不保。”

　　“你要小心小许哥哥，就是那个许晨阳。他好像对你有想法，我说的是那种想法，你明白吧？”

　　“他好像是个变态我跟你说，总之你要注意。另外，姑父好像知道了，他要是问起来……”

　　“哎，我估计他肯定会质问你的。都怪我多嘴，非得说出来。你最近还是别回家了吧，免得又挨骂！”

　　“好了，不说了。我得开车了，有什么想问的，到了公司你再问我吧。”

　　心急火燎地跟哥哥叮嘱了几句，在对方懵圈的停顿里，宋太清挂断了电话，快速发动汽车，一溜烟地向公司的方向驶去。

　　豪华尊贵的别墅里，依然沉浸在震惊和回忆中的中年人放弃了午休的打算。他坐在会客区的沙发，反复摩挲着手中那张年代久远已然泛黄的照片。

　　他的儿子，他从来都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模样。纵然时隔二十多年，他也一眼就能认出。

　　原来他还活着。

　　他的小川，他的长子，原来一直都在好好地活着，甚至早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人生之幸不过如此。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美妙到他觉得他的人生正在以另一种奇妙的方式而变得圆满。

　　哪里有什么一见如故？

　　所有的一见如故，不过是久别重逢。

　　而那个你感觉如故的陌生人，其实正是你期盼已久的故人。

　　太高兴了！

　　他近六十年的人生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平静下来之后，季峯颤抖着手拨下了通讯录里那串号码，给那个一直让他赞赏有加的年轻人打了一个电话。

　　“喂，季董，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对面很快接通，恭恭敬敬地向他问了一声好。

　　“没……没什么。”

　　尽管极力隐忍，季峯还是禁不住有些激动，头一次感到如此吞吐。

　　半晌，他才按捺住自己的心情，用如常的语气告诉对方：“你能再过来一趟吗？就现在，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对方沉思了片刻，却并未迟疑，很快就恭敬地回答他：“好的，季董，我马上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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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哥哥回归了……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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