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57、第 57 章

　　“你把太清带去哪里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明天不用上班吗？”

　　10点半，刚输完第二瓶药水，季彦就接到了父亲季峯打来的电话。

　　“太清？”

　　父亲的质问，来得有些突然。在药水的作用下尚处昏沉状态的人，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太清他还没有回去吗？”

　　“他要是回来了我还需要多此一举给你打电话？”

　　见儿子居然反问起他来了，季峯似乎有些怒不可遏，语气直接就变得没好气了起来。

　　多此一举？

　　原来给他打电话，在父亲看来是多此一举。

　　呵呵，也对。如果不是因为表弟，他的父亲哪里会那么好心给他打电话？又哪里会关心他到底回没回家？

　　只怕他死在外头了，他老人家也不见得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不见了。

　　嘲讽的笑在唇边勾起，被diss了的人不禁嘲笑起了自己的天真与无知。

　　然而父亲并没有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在他有所表示之前，电话那头已然歇斯底里地冲他吼了起来。

　　“说话啊！你又哑了吗？太清人呢？他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吗？这两天他回来得都很晚，到底是被你留下来加班了还是被你带去外面鬼混了？啊？”

　　“你说话！别给我装聋作哑！”

　　在咆哮过后，父亲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逼迫他开口。

　　“我们没在一起。”他无奈地解释，感觉自己的语言在父亲面前是那么地苍白而又无力。

　　“我在……”他想说“我在医院”，话到嘴边却又忍了回去。

　　午夜的急诊室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安宁，随处可见惊慌失措的家长和嚎啕大哭的小孩。这些嘈杂刺耳的声音，他相信隔着无线电波的父亲应该是听得见的。

　　可是，他又选择性失聪了。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关于他的，他的父亲都会习惯性地装作听不懂也看不见，反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表弟宋太清。

　　虽然在自己看来，一个男孩子就算是夜不归宿也算不上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没必要兴师动众。可是，父亲显然不这么认为。在冲他发火之余，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那种担忧，让人感动，也令人嫉妒。

　　可是他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只要不去想，不去听，不去解读，他就不会被任何人伤害。

　　没有再说半句多余的话，病中的人从昏沉的意识里勉强打起几分精神，声线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您别担心，我马上就给太清打电话，待会儿再回给您。”

　　挂断后，他就立刻拨通了表弟的号码。

　　魔性的摇滚风彩铃在耳边突兀地响起，循环往复地播了很久，那头的人才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哥，什么事？”

　　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像是有人在跟着节奏摇摆。表弟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喘，带着难掩的兴奋。

　　猜得没错的话，这孩子应该是在夜店或者是酒吧。

　　“你在哪里？怎么没有回家？”

　　尽管已经大致判断出了对方所处的场所，季彦还是假装毫不知情地试探了一句。

　　宋太清倒也没有隐瞒：“我在新康路。哥，你要一起来吗？”

　　新康路是洛城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大大小小的夜店、酒吧、KTV等各类娱乐场所充斥其中，为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提供了良好的发泄途径。在洛城，这里正是一众小年轻们relax的首选之地。

　　尽管在父亲那个老古董看来，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不应该是他们去的地方。可是年轻人偶尔放松一下，季彦认为无可厚非。从前他和罗弋以及一众富二代朋友们，就时常去那里消遣。

　　只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

　　因此，尽管知道表弟在夜店，季彦也没有过分苛责。在发现对方没有因为担心挨骂而选择撒谎的时候，他反而温和地笑了。

　　“玩得差不多就回去吧，”他说，顺便叮嘱了一声：“姑父很担心你的，下次出门之前记得给他打电话提前说明一下。”

　　他没有像个长辈一样絮絮叨叨地埋怨责怪，语气里甚至表示出了理解。

　　毕竟，再怎么说表弟也是个成年人了，该是知道分寸的。只要大方向上没走偏，他会充分尊重他的生活。

　　哥哥的提醒似乎也让宋太清意识到了自己不打招呼就深夜未归的行为有些不妥，他的声音立刻变得抱歉了起来：

　　“哥，对不起啊，我确实忘了给姑父打电话了，一玩就什么都忘了。他老人家该不会是发火了吧？”

　　表弟的声音透着小心，似乎真的很怕姑父会发火。

　　那种试探的语气，不由让季彦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犯错后面对父亲时那种噤若寒蝉的样子，基本是如出一辙。

　　不自觉就笑了。

　　他出言宽慰着自己的表弟：“那倒也没有。只是找不到你他有点担心，所以……”

　　所以就把我臭骂了一顿啊。

　　原本想调侃一句，听表弟言语之中似有愧色，季彦终究还是没有往下说。只是将话锋一转，随口问道：“你看看你手机上是不是有姑父打来的电话？”

　　对面的人依言去翻来电记录，很快就惊呼了起来：“啊，还真是呢！好多个电话，我居然都没听见。实在是太抱歉了！”

　　表弟的语气充满懊恼和悔恨。不忍扫了他的兴致，季彦没打算再多说，只是再次叮嘱道：“给姑父回个电话报下平安，然后，早些回去吧。”

　　“好的，哥，我这就给姑父回电话。先不说了，拜拜。”

　　“Bye。”

　　跟表弟通完电话，已经接近夜里11点了。输液瓶里还剩下大半瓶药水，估摸还要个把钟头才能输完。疲惫至极的人决定先睡上一觉。

　　这几日他每天都在加班，加完班还得赶过来输液，着实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确该趁空闲的时候尽量补补觉了。

　　目测了一下流速，估算好换药水的大致时间，季彦在手机上定好闹钟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在闹钟响起来之前，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将刚睡下没多久的人从睡梦中惊醒。

　　凭感觉接了电话，迷迷糊糊之中，季彦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来电的人是谁，只是下意识“喂”了一声。接下来，父亲的声音如当头一棒，直接敲醒了他。

　　“不是说很快就给我回电话吗？等了半天也没见你回！太清人呢？你到底准备让他几点回来？！”

　　还没回去吗？？？

　　这孩子，怕不是嗨过头了吧！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反应过来的人下意识还是先替自己辩解了一句：“他说他马上给您回电话，并且很快就会回家的，都没有吗？”

　　“回了我还用得着再次打给你？”

　　季峯一个反问就直接将儿子怼得哑口无言。

　　他这一句话的声音尤其大，大到电话那头的人即使没有开免提，也让邻座的病友忍不住皱起了眉。

　　抱歉地冲身旁陌生的男人笑了笑，季彦抬手捂住话筒，尽量小心地同父亲说道：“我马上去找他，您别担心！”

　　父亲的语气，显然是动了怒的。如若自己不亲自去把人给他寻回来，好生带到他面前，多半没有好果子吃。

　　这一点，季彦心里清楚得很。

　　不死心地又给表弟打了两个电话。还是之前那首魔性的摇滚彩铃，没完没了地在他耳边循环，吵得他感到既烦躁又头疼。可是这一回，直到彩铃自动停播，电话那头始终处于一个无人接听的状态。

　　看来真得去一趟酒吧街了，那孩子八成是乐不思蜀了。

　　抬头望了一眼差不多快要输尽的药水，季彦再一次自作主张地给自己拔了针。

　　这一次还好，没有出血。他只拔了连接的针头，手背上还保留着留置针。这样明晚过来就可以直接输液，不用重新扎针了。

　　小心地将衣袖放下来，尽量遮住手上的留置针，又披上自己顺手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吊水还没挂完的人直接走出了输液室。

　　尽管还有一瓶营养液没输，可是没时间了，他的父亲等不了那么久。他现在就必须、立刻、马上去把表弟给他找回来。

　　一路小心翼翼，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车，总算是平安抵达了目的地。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似乎变得更嘈杂，也更热闹了，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奢靡——那是年轻的人们都会贪恋的一种味道。

　　作为久负盛名的风情娱乐之地，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酒吧和夜店数目繁多，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对于季彦来说，这也许算不上是什么难事。毕竟，作为曾经的“夜店之王”，他对这里还是颇为熟悉的。

　　小年轻们喜欢逛的无非就那么几家，去辣妹最多的夜店找，准没错。

　　在自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几个酒吧里，轮流找了一圈，结果却意外地令人失望。除了碰上几个主动过来搭讪的性感美女，季彦连表弟的影子也没见着。

　　夜场里那些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倒是让他感到越来越难以适应了。果然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玩不来这些刺激的东西。

　　正感头疼，准备挨家挨户再重新翻找一圈的时候，在街尾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他惊喜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潮牌男装，一身酷帅装扮的少年，正是表弟宋太清。

　　大概是喝多了，此时的他正蹲在路边疯狂地呕吐着。隔了老远，季彦都能闻到那股浓烈刺鼻的酒精味儿。

　　令他感到意外的则是，表弟不是一个人。在他旁边，陪同他一起蹲在树下的，还有一位衣着性感，留着大波浪卷发，身材十分正点的辣妹。

　　此时辣妹正贴心地帮表弟捶着背，柔声细语地安慰他。

　　“宋公子，你吐得好厉害哦，人家都心疼死了！要不要先去我家醒醒酒呀？我家就在这附近哦，走两步就能到。”

　　妹子的声音软萌又魅惑，实在是好听极了。然而宋太清正在狂吐不止，根本无暇给她回应。

　　季彦笑了一声，很快就走上前去。

　　“您好，人交给我就好，我是他哥，不必麻烦您了。”他主动上前搀扶起了自己的弟弟。

　　对面的辣妹则有些愕然。

　　好不容易成功搭讪了一位看起来既有钱又有颜的小正太，半路上却猝不及防杀出来一位不速之客，辣妹显然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不过在看清楚对面的男人那张比小正太还要帅气很多的脸之后，她瞬间就没了脾气。

　　今天的运气可真好，白捡一个小正太不说，没想到现在又等来了一位大帅哥。

　　“敢问帅哥尊姓大名，人家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反应过来之后，辣妹立刻就见风使舵地调转了风向，将目光对上了季彦。

　　眼前这位男士，虽然衣着与这条街的环境格格不入，可是以她多年纵横风月场练就的“火眼金睛”来看，这人八成是个阔少。只是平时他可能比较低调，不太出入这类场所，以致于她虽觉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不过，话说回来，就凭眼前这张脸，这种帅气迷人的程度，即使对方不是阔少，她也感觉泡上一次并不吃亏，甚至还挺赚。

　　因此，风情万种的辣妹，决定使出浑身解数散发性别魅力，毫不犹豫就将自己魅惑如丝的电眼对准了面前的男人。

　　“帅哥，你说我们……”她作势靠近，右手很自然地就去勾季彦的脖子：“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呀？”

　　迷离的眼神透着无尽的诱惑，几乎让人欲罢不能。然而对面的男人却并未动容，他只是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接着就十分熟练地避开了辣妹的身体。

　　并未回答她的问话，被撩拨的人只是一边从容不迫地搀扶着自己的弟弟，一边不紧不慢地顺手从钱夹里掏出一沓人民币。

　　“谢谢您帮我照看他。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将钞票叠好，礼貌地递上去，季彦俊朗帅气的脸上满满都是真诚。

　　在给小费的同时，他还不忘十分绅士而又礼貌地赞美了一番眼前的佳人：“姑娘您人美，心灵更美。谢谢您让我感觉今晚的夜色格外美丽。”

　　不着痕迹地就将刚刚那还异常过火暧昧的对话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得干干净净，看来是个夜场老手。这种人，通常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

　　这一点，辣妹心知肚明。

　　因此，接过小费，她也没再过分纠缠，只是依依不舍地望着对面男人的俊脸，用一种颇为欣赏又颇为惋惜的语气同他告别：“谢了，帅哥，有缘再见！”

　　“再见！”

　　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目送微笑，直到辣妹走远，季彦才转身去看身后的表弟。那孩子又蹲在地上狂吐了，根本没办法开口同他说话。

　　呕吐的感觉季彦再熟悉不过，然而除了静静地等待表弟吐完，他亦别无他法。

　　少年满身都是酒气，捂着胃蹲在地上的样子颇有几分狼狈。他原先那头骚气的“奶奶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一头“水蓝卷”，在一身酷潮装扮的加持下，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刚成年、少不更事的纨绔公子哥。

　　也难怪会被辣妹盯上。

　　好在这孩子酒量不好，醉成了一滩烂泥，要不然可能早就被刚刚那个辣妹给“拐跑”了。

　　看来有机会得带他多参加一些高级Party，多认识一些名媛，免得他在外头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姑娘三言两语就给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的一整章，预告一下，下一章要被爸爸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