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115、第109章（上）

　　年底一般都会比较忙。

　　这几日，作为集团的董事长，季峯基本上每日的行程都安排得十分紧凑。昨天，他才开了一天的会，今天，他又是一个上午全都泡在了会议室。

　　有些头昏脑涨，等到会议散场回到办公室，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忍不住就伸手按揉起了眉心。

　　纵然不愿意接受，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上了年纪，身体在走下坡路，跟年轻时那会儿根本不能比。

　　廉颇老矣！

　　季峯不禁有些感叹。

　　他和妻子一共生育了三个孩子：长子季川，次子季彦，还有一个小女儿季然。多子多福，儿女双全的人生，本该令人羡慕，可是他却时常觉得疲惫。

　　女儿季然还在上学，长子季川刚刚回归，对家里、对公司均还不够熟悉，而养在家里头自己一直十分用心培养的混账东西季彦，偏偏又不成器。

　　这三个孩子，看起来虽然是个顶个地优秀，实际上却没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替他分忧。以至于他人到晚年，依然需要事事操心、亲力亲为，根本没有办法过上理想中的退休生活。

　　人在疲累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多思，他也不例外。很自然地，他想到了自己已故多年的妻子宋知微。

　　阿微，你在那边好吗？我又想你了。

　　看到了吗，小川他终于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然然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至于彦彦……我还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他相处，看到他我就会忍不住想起你。

　　那孩子实在是太过顽劣，做错了太多事情。小川因他而走失，太清因他坠楼，你也因他过早地离世。

　　想到这些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他。

　　可是从前你总和我说，人要向前看，要学会放下。小川如今已经回来了，太清，前两天听知著说似乎也有苏醒的迹象。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冥冥之中，这是否是你在告诉我，应该放下了呢？

　　彦彦那孩子最近憔悴了不少。

　　昨晚在办公室里看到他，我差点没有认出来。他又瘦了好多，本来身子骨就单薄，人又长得高，看起来跟个竹竿没什么两样。

　　之前罗医生说他营养不良，还有胃病，为了让他可以在家里安心养病，我把卧室都让出来给他睡了。可是没有想到他在家里呆了没两天，就突然一声不响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当然了，这也怪我。

　　之前是我把他从家里赶出去的，而后又因为太清的事把他狠揍了两顿。他应该是有些恨我的吧？
　　那两次……他确实被我打得挺狠。

　　你也知道，我一旦脾气上来了下手就没个轻重。当时太清性命垂危，除了把彦彦这个罪魁祸首狠揍一顿，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弟弟知著他们一家人交代。

　　打完我就后悔了，可是我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么多年了，我感觉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他表达关怀了。明明心里想着关心他，嘴上说出来的却全是他不爱听的话。

　　他昨晚说他胃疼，在车里大把大把地吃药。就是那种副作用很大的止痛药，他一口气吃了好多，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我忍不住又把他训了一顿。他大概是有些不高兴的吧，跟我顶起了嘴，堵气地说让我别管他，痛死了是他活该。

　　你瞧瞧这叫什么话？

　　他现在跟我说话，都是这种风格，语气特别冲。

　　他大概是觉得我一点都不爱他吧。

　　我确实没有办法跟他好好说话，一开口就想骂他。他太混账了，跟小时候一样倔，脾气一上来什么话都敢说。

　　可是说到底这性格，正如你从前所说，似乎有点随我。所以，有时候我又觉着自己吧，好像也不应该那样怪他。

　　很矛盾啊，阿微。我很矛盾，一直都很矛盾。

　　你说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如果你还活着的话，该有多好！

　　其实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呢？

　　彦彦是我们两个人爱的结晶啊，是你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来的。你那么爱他，我那么爱你，爱屋及乌，我也自然是爱着他的，何况他也是我的孩子。

　　也许，我该试着放下吧。

　　我如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确实应该看开一点了，犯不着跟自己的儿子较劲。不管怎么说，彦彦都是我们的孩子，纵然他再混账，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根本没有办法真的不管他。

　　我会接纳他的，阿微，我会试着原谅。

　　正这么一边按揉着自己的眉心和太阳穴放松神经，一边神游物外，林秘书突然敲门进来了。

　　“董事长，您该用膳了。”

　　清瘦儒雅的中年人一边招呼自己的老板，一边将买来的午饭拎到一旁的沙发区，一一摆到茶几上。

　　转到沙发区，拿起筷子，季峯刚吃了没几口，就听见自己的秘书在一旁小心地对他说道：“董事长，刚刚您在开会的时候，大公子和Linda都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少爷他今天……在公司里头晕倒了。”

　　“晕倒了？”

　　一听林秘书说儿子晕倒了，季峯显然颇感惊诧，很快，他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季彦他怎么了？”看似平静地问了一句，他深邃沉稳的眉目间已然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

　　那小子昨天看起来状态就很不好，今天想必是病情又加重了。这个混账东西，总是照顾不好他自己，真是不让人省心！

　　出于习惯地开始在心里头责备起了儿子，季峯听见自己的秘书在对面向他如实禀告：“听说是胃出血，直接在公司里头吐了，可能还挺严重。”

　　林秘书这样表示，季峯则更感诧异了：“又是胃出血？”

　　儿子有胃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胃出血，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想到会严重到直接呕血的地步。那小子去年这个时候才因为胃出血住过一次院，想不到时隔一年了，居然还没调理过来，旧疾复发，再度出血。

　　联想到对方昨晚在车里当着他们的面一次性吃了那么多止痛药，季峯还是不免有些担忧，下意识就关切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送去医院？”

　　“已经送去医院输血了，目前正在进行输液治疗，暂时没什么大碍。董事长您大可不必过分忧心。”林秘书陪着笑同时陪着小心地回答。

　　季峯总算是放下心来，他舒展了眉头，淡淡地吐出一口气，明显有些如释重负。

　　林秘书顿了一顿，观察着老板脸上的神色。在思索了一番之后，他还是多嘴加了这么一句：“听Linda说少爷最近工作可努力了，昨晚还通宵加班写报告呢。”

　　见老板今天似乎不怎么排斥他自己的那个“混账东西”，林秘书也趁机替对方美言了几句。

　　季峯闻言不禁又有些诧异：“哦？是吗？那小子现在都这么拼了？”

　　“倒是比从前长进了不少。看来哥哥的话比我这个爸爸的要管用！”他这样说道，顺便弯了弯唇角，罕见地因为自己的儿子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林秘书也很快附和：“可不是么，上周五少爷还跟大公子一起出去应酬呢，哥俩一唱一和地，打配合、谈生意，默契十足。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看两位小季总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说到底还是董事长您教得好！”

　　林秘书习惯性地开始恭维，季峯也不禁莞尔：“希望他们真的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我也好早点退休。”

　　他毫不避讳地跟自己的秘书谈论起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理想，对方依然一如既往地附和：“一定可以的。以两位小季总的悟性，我看过不了几年，董事长您就可以过上每天钓鱼健身修身养性，没事打打高尔夫的理想生活了。”

　　“哈哈，但愿吧！对了，你去医院看过季彦没有？他现在有人照顾吗？”闲聊了没两句，季峯又开始关心起了自己的儿子。

　　林秘书很快也敛了笑，一本正经地回答：“有的，少爷目前由Linda在照看，大公子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也正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呢，如果董事长您这边暂时没有什么其他吩咐的话，我现在就过去。”

　　“不了，你不用去了。”季峯摆摆手。

　　想到儿子昨晚那脸色发白、满头虚汗的模样，他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这样吧，下午的会你帮我把时间推迟到两点半以后。等会儿你把老赵也叫上，我吃完饭就让他载我去医院。”

　　他这样吩咐，林秘书很快领命：“好的，董事长，我马上去安排。”

　　环境素雅的VIP病房里，躺在床上的季彦，人还没有苏醒。许晨阳和Linda正站在外头的沙发区，听主治的医生描述季彦的病情。

　　“溃疡面不算大，出血暂时是止住了，接下来的护理才是关键。酒是千万不能再喝了，就算病好了也不能喝。接下来的一周，病人都需要禁食和休养，不能劳累，家属们要多费点心了。”主治医生这样叮嘱。

　　叮嘱完毕，他很快离开了病房。护士在里头换药，许晨阳和Linda则在外间闲聊。闲聊了没几句，等护士也离开后，他们又一起进入里间的病房帮忙看起了吊水。

　　没多久，季峯也赶过来了。

　　他先是进入里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季彦还在昏睡，他打着点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连呼吸都十分均匀。

　　季峯难得看见儿子这样一面，没想到向来桀骜不驯的小子，一旦真正安静下来，竟是如此地乖顺、惹人怜爱。

　　忍不住就偏头多看了两眼，他这才发现儿子跟从前比起来确实是消瘦了不少。

　　轮廓愈加立体了，双颊也愈发凹陷。苍白的脸因为输过血总算是有了一点人色，可是他眼底下方的那两处颜色颇深的青黑却依然不容忽视。

　　到底是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才会有这么重的黑眼圈？

　　单薄瘦削的身体在白色被褥的覆盖之下几乎看不出起伏，而被褥上面，年轻人半裸在外正输着液的手臂同样也是瘦得可怜，青筋突起、曲张虬结。

　　看了没多久，季峯便不忍再看。

　　他从前几乎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他自己的这个儿子，刚刚这么一瞧之后，他居然感到有些心酸。

　　因为无人问津，也没人关心，这小子的身体，这么些年，恐怕没少被他自己给狠狠地糟蹋。

　　自十七年前妻子意外去世之后，季峯就没再允许过自己的儿子在家里头吃饭。对方出国以后，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是半点不会关心他的生活，甚至于是他的死活。所以，儿子不舒服，他看不出来；儿子生病住院，他也懒得去看。

　　十几年来，除了在物质上他从来不会苛待自己的儿子，其他方面，他几乎是什么都不肯给。

　　“小川，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秘书在办公室里说的“少爷最近工作可努力了”，以及那小子上周五才陪同自己的领导一起出去应酬，昨晚又通宵加班，季峯对着站在自己身后刚刚认回家不久的大儿子许晨阳，这样说道。

　　对方闻言微感诧异。

　　抬起头来，年轻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微微迟疑了片刻，很快，他便笑了，随即便默不作声地跟随自己的父亲走出了病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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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四千字的长更，这一章给渣爹挽尊一下，开启渣爹的洗白之路。
一个一个地抹黑，现在又一个一个去洗白，作者我自己挖坑自己填，容易么我？觉得作者不容易就给点长评奖励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