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陈小雨的奋斗》馨香木子

29、赶集

　　晚上的时候，爸爸还没回来。她奶奶是一点好脸色也不给她看,摔盆打碗，撵狗骂鸡，将家里搅得鸡飞狗跳，小孩子们脸上都怕怕的。于是她妈就让她坐在炕上，不让她出门了。
　　晚饭是大碴子粥,其实就是大颗的玉米粒子。熬煮上两个小时,等玉米粒都煮软了,就可以吃了。菜就是盐水煮黄豆。小雨以为高梁米饭就已经足够刷新三观了,没想到她还是太年轻,见识太少。
　　大碴子虽然煮软了，也有点难以下咽。她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她妈也知道这大闺女走了一年，好吃好喝地养了一年，肯定不适应家里的粗粮了,但也没有办法。吃完了饭烧了水让她洗漱后,就赶她上炕睡觉了。怕她一年没睡了不习惯,让她睡在了炕梢。就是炕尾。
　　这一觉睡得很是不舒服,炕太硬,前半夜炕很热,到了后半夜又开始变冷。于是她的身体一会冷,一会热。早上的时候,她听见大家都起来了,也想翻身爬起来，但是她努力了半天却连眼睛都睁不开。脑袋发沉，嗓子发干。小弟弟用稚嫩的小手推她,“大姐,大姐,起来了.”
　　小雨半睁了下眼睛,又无力地闭上了。她感觉不对。
　　这时小雪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跟着大喊道:“妈,我大姐发烧了.”
　　接下来一阵混乱,她感觉自己被喂了面汤,又喂了药，听妈说是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买的退烧药。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的记忆发生了了混乱,一时间还是那个在职场上打拼的陈小雨,一时又是偏远乡村里走出去的小保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忽然又感觉一个遥远的声音问她:“小雨,你愿意和我结成革命伴侣吗”这个人是谁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感觉自己从被窝里被翻了个身,趴在了枕头上,
　　“小雨，妈给你揪揪脖子，把火气发出来就好了。”
　　她妈拿着一个碗倒扣在炕沿上,在碗底里倒上一点酒,然后把手指屈起来,用食指和中指第二个指节沾沾酒,用两根屈起的手指用力去夹小雨的后脖子.有了酒的润滑,夹到肉随着清脆地”叭”的一声,滑出了手指间，这样就完成了一次“揪脖子”的过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刮痧的一种。不断地沾酒重复这个动作.脖子后面就起了一道黑紫色的淤痕。

　　于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捏.小雨感觉到了疼痛,然后出了一身汗。她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她一睁开眼睛,小妹就叫了起来:“妈,大姐醒了.”看来这个小家伙一直在她身边守着。
　　她妈闻声跑了进来,摸了摸她的头,松了口气,
　　“总算退烧了.”又朝外喊道:“小雪,给你姐倒碗热水来.”
　　“哎.”小雪答应一声,一会端了一碗水进来。小雨趴在被窝里喝了一碗水,感觉舒服多了，身体都变得轻盈了。
　　“烧退了就好,妈给你做点吃的去.”说着端着碗走了出去。
　　“大姐.”小萝卜头们都围了过来。
　　小雨身上粘粘的,非常不舒服,就想起来,她四处找自己的包袱,没找到。
　　“小雪,大姐的包袱呢”
　　“在柜子里.”
　　“你帮大姐找套内衣拿过来行吗”
　　“哎.”小雪答应一声就去翻柜子,一会拿了一套内衣和秋衣秋裤过来了。小雨接过来在被窝里换了，又穿上棉袄棉裤。
　　被子里已经发潮了,小雪把被子翻过来晾在炕上。
　　小雪不是太爱说话,但总是会担心许多事,个子不大,总是给人感觉像小人想做大人事.
　　此时她费力拖动着被子,费力地想平铺开来,但是总是弄不太好。小雨伸手帮她拉好。
　　黄黄的头发,吹得黑红的小脸,矮小的个子,给人营养不良的感觉。难怪弄个被子都费劲。除了小弟弟,三妹,四妹都有些营养不良。
　　下了炕去了趟厕所,她这些天换下来的脏衣服都被洗干净晾在院子里了。天气太冷,衣服已经冻成了硬梆梆的条状冰棒了。
　　她妈在锅边给她做饭,做的是面疙瘩汤。正在往里面下疙瘩，只有一小碗面,很快就下好了。她站起来后用拳头锤了锤腰。小枫在帮她妈烧火。
　　她妈直起腰看到了小雨,
　　“快点进屋,别再打抖落着了.”
　　“嗯.”小雨答应一声进屋了。
　　她上炕坐好,小弟就偎进了她的怀里.
　　“大姐,你好了吗”
　　“好了.你今天吃糖了没有啊？”小雨逗他。
　　“没有.妈说不能天天吃.”小弟委屈地说.还撅起了嘴。
　　看着他软萌的样子,小雨被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说,“那得听妈的。”
　　小弟失望极了。四妹妹也坐在她腿边看着她.一听不能吃也失望了。
　　一时间小雨有些心疼，她忽然想起一般东北的农村都有赶集日什么的,于是问:“小雪,咱们这啥时候赶集啊”
　　“明天就是集.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了。妈说明天去买年货。”
　　“哦,那明天去赶集,大姐给你们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几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
　　“小雪,我咋没听见咱奶的声音啊”小雨奇怪极了,这一整天都没听到她奶的骂声,不可能一天就转性了吧。
　　“咱爷和咱奶上咱大爷家去了。”小雪回道.
　　“哦.”这就不能深聊了。完全不了解情况。但大爷应该是大伯的意思。
　　妈妈往炕上放了一个炕桌,端了一大碗面疙瘩汤放在桌上,这个汤出锅的时候放了酱油和葱花,估计还滴了香油，闻起来很香。几个孩子都咽了口口水。
　　小雨用小碗舀了小半碗,就喝饱了。刚发过烧,还没有胃口。其它的几个小孩子刮分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她爸还没回来。小雨小雪和妈妈都担心极了,剩下的三个小家伙还不懂这些，晚上吃了疙瘩汤很满足,早早地睡着了。
　　“没事的,你爸他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他,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别担心他们,你俩快睡觉吧.”
　　而到后半夜的时候,小雨还能听到她翻身的动静.
　　第二天一早,她爷和奶都没有回来.一家人吃过早饭,拿着篮子,袋子,拖大带小的出门了.
　　她家离集市不太远,走路半个小时就到了.因为带着小孩子,所以慢了些.估计走了四十多分钟吧.说是集,其实就是一大片空地.有的担着担子,有的牵扯着牛车摆在路边,就是摊位了.
　　“卖油条啦,卖丸子啦,新出锅的,快来看看啊.”
　　“新鲜的蛤子啊,快来买啊.”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汽味混杂在一起,因为天气比较冷,还混杂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小雨走到卖油条的地方,买了二斤丸子,5毛钱不要票.她妈要拦,但是小儿子和小女儿分别抱住了她的腿.
　　“妈,快过年了,让弟弟妹妹们吃点吧.”
　　她妈看着眼前的孩子们,最后终于是点了头.
　　一阵欢呼.
　　丸子到手,小雪拿在手里,先给了妈一个,再给小雨一个,然后再分配给弟妹们,最后自己拿一个.
　　这个丸子炸得外酥里嫩,里面有少许的粉条,如果是咬一半的话,里面还有小孔洞.咬一口油滋滋,滑嫩嫩,真是无上美味.所有人都吃得眯起了眼.

　　买了好吃的,小孩子们都乖乖的,妈妈于是领着这一大群,买了二斤猪肉,买了10斤大米,10斤白面..瓜子花生也各称了2斤.买了一袋子冻秋梨.
　　冬天里青菜也没有什么好买的.萝卜土豆白菜这些自家就有.也不用买.
　　好东西舍不得买.比如糖啊,槽子糕啊.小雨想买被她妈拦住了.
　　转到卖鱼的摊位时,买了两条带鱼.

　　妈妈就再也不肯买了.拿着东西回家了.

　　回到家后发现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小弟大喊一声:”爸.”然后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
　　“哎,老儿子.”抱起儿子转了一圈.
　　爸回来了,一家人都放下了心.
　　“爸.”小雨来到她爸跟前.这个中年男人衣服是脏的,头发是乱的,胡子拉碴的.衣服上的味道直冲鼻子.
　　“哎,大闺女,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快进屋吧.”她妈拿钥匙开了锁.大家鱼贯进了屋.
　　小雪放下东西,去抱柴禾烧水了.真是个小眼力见的小姑娘.
　　其他几个孩子围着爸爸.爸爸虽然不太会说什么,但是看着孩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在这个年代,这真的比较特别.
　　小妹和小弟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赶集的事情.爸爸耐心地倾听着.
　　洗澡水烧好了,爸爸去洗漱.小雨和小雪帮着妈妈做饭,可能是爸爸终于回来了,妈妈高兴,午饭做了大米饭,切了点肉炖酸菜粉条.
　　一家人围在炕桌边上,桌上只摆着一大盆菜, 大锅炖出来的菜特别香,虽然肉少,酸菜多,但吃一口又酸又香.多年后一家人都记得今天这盆炖酸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