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93、雪山之巅14

　　宿之灵就不明白了。

　　满是积雪的庭院里，放着几个箱子。

　　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堆得满满的食材。

　　这几个箱子，都是日暮十分，送过来的。

　　送进宿之灵院子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了字体：

　　【角色名称：千白枫】

　　【好感度上升：9】

　　【现有好感度：27】

　　【请玩家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林寻霜从屋子里跑出来，手里还抓着新从山上寻到的草药，跑过来问道：“千白枫那铁石心肠的人，竟会主动送我们吃食，今天是什么日子，下黄泉的日子么？”

　　负责运送食材的殷夜明还站在门前，冰寒的气场依旧从她的周身四溢。

　　宿之灵在纸上写道：【师兄，你不要讲了。】

　　最令宿之灵无法理解的是，之前为她晨起做粥，千白枫也只是对她有6点的好感度，而现在反而是宿之灵收了她的礼物，好感度却上升了7。

　　千白枫明明什么都没得到，为什么还要高兴？

　　殷夜明说道：“我家主人很少替人考虑，这些是送来给宿姑娘的，来的时候说明了，只是给宿姑娘。”

　　林寻霜上前一步，站在宿之灵面前，说道：“殷姑娘，我家小姐已经嫁来了雪山，现在你既然是千白枫的随从，也该唤我家小姐一句‘夫人’了吧？”

　　殷夜明的喉头动了动，并不出声。

　　她并不想称宿之灵为‘夫人’。

　　有那一点点不能为人所知的私心，还在心中横亘。

　　从未有过的好感，无法预知的喜欢，以及无缘由地期盼，都沉默地，闷在那颗不会跳动的心中。

　　她沉声开口：“夫人，这些食材，是主子说了给你的。”

　　宿之灵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殷夜明，低头在纸上写道：

　　【你是殷家之后吧？】

　　写完，她把手中的纸递给殷夜明。

　　殷夜明未料到两个人会有沟通，接过那纸一看，少女外歪歪斜斜的字，正横陈于纸上。

　　殷夜明将纸抵还给宿之灵：“我姓殷没错，但却不是银刀殷家的殷。”

　　林寻霜打量她一眼，问道：“殷姑娘，恕我直言，你这一身打扮，任是谁人看了，都会把你认作是银刀殷家的一员。”

　　殷夜明并不回答，只是沉默地对他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她正要走，身后的宿之灵就发出了一声断裂的声音。

　　那是喉咙被毒哑的人，发出的破碎的声音。

　　殷夜明回头看她。

　　宿之灵跺跺脚，慌乱地打着手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殷夜明茫然地看着她，眼前身材小巧的女孩像是一只雪地里的小兔子似的蹦来蹦去，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像地面烫脚似的，在自己面前跳跃着。

　　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爱。

　　殷夜明的心中有了几分焦急。

　　她并不能懂她的意思。

　　这时，林踏雪拿着柴刀，从后院走出来，寥寥看了一眼宿之灵，对殷寒说道：“她说，让你稍等一下。”

　　宿之灵高兴地点头。

　　殷夜明一时间有点被她的可爱迷住了，可一听到林踏雪的话，她的心猛然凉了一截。

　　林踏雪可以明白她的意思，而自己却不能。

　　明明知道只是刚刚认识，自然比不得亲近的人熟悉，她的心却忽然寒了一下。

　　宿之灵跳了起来，跑去房间里，从盒子里摸出两个小小的布娃娃来，拿到殷夜明面前，对着她晃了晃。

　　殷夜明不解地接过了娃娃，问道：“这是……你给我的？”

　　说罢，她讶异地看着两个娃娃，问道：“都、都给我吗？”

　　宿之灵立刻点头。

　　殷夜明低头看着两个娃娃，说道：“谢谢。”

　　宿之灵从未见过殷寒如此礼貌的样子。

　　一时间，她的心里的一个地方，好像也被什么触碰了似的，变得格外柔软。

　　好像是有一个细细的线，正牵在宿之灵的心里似的。

　　而现在，似乎正有人，在拨动这一根线。

　　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溢了出来。

　　宿之灵感到情难自禁，仿佛她这一生，有什么东西把她和面前的女子钉在了一起，她注定要爱上这个人似的。

　　像是小猫柔软的毛，正在轻轻地，撩动着那根弦。

　　林寻霜看着殷夜明，只见这带着面具的女子一动不动站着，似是正盯着小师妹在看。

　　他清了清嗓子，心想，得找个机会转移话题，不能让这人一直盯下去。

　　这是他们凌霜门的地方，就在这个地方，尚且还算不错，不会有人闲言碎语。

　　可若是出去，就不好说了。

　　林寻霜问道：“殷姑娘，上次百里娘子唤你的名字，我没听清，你能不能给我家小师妹讲讲，你叫什么？”

　　殷夜明还望着宿之灵出神，听到他这一声问，脱口而出，说道：“殷寒。”

　　登时，整个雪山，似是被冰镇了一下。

　　一阵短暂的沉默。

　　殷寒匆忙改口：“姓殷，字夜明。寒字是旧亲取的，后来闹翻了，便不再用这个名字。”

　　林寻霜是个识趣儿的人，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唤你殷姑娘吧，省得喊错了名字，惹你不快。”

　　虽然是面上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林寻霜的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宿之灵虽然并未抬头，方才那一瞬间，也遮不住的眼睛蓦地睁大。

　　早就听人说，殷寒的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死了。

　　她既然不在殷家长大，想来也不知道那红月心的事情。

　　就因着母辈们在佛前发愿的时候立下的那个誓，两个人此刻心心相印，正在这寒冬的天气里，难以自抑地跳动着。

　　殷寒这才骤然转醒，她把两个娃娃揣进怀中，说道：“多谢了。”

　　说罢，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林寻霜站在宿之灵身畔，看着殷寒就这么走了，对她说道：“他们雪山的人，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没什么情商的么？小师妹送她礼物，她也不多看几眼，连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宿之灵在纸上写道：

　　【她很高兴。】

　　【她的心在雀跃着，像是深海里的鱼儿第一天见到太阳】

　　林寻霜接过一开，不仅有些疑惑，说道：“小师妹，那殷寒带着银色的面具，连她的脸都看不清楚，你如何能知道她很高兴？”

　　宿之灵把她写字的本本，藏在身后。

　　心口柔软的地方，正一下又一下地跳跃着。

　　她知道，那是殷寒的心。

　　这红月心真是个稀奇的东西，明明是隔着千里万里才初次相逢的两个人，却好像两颗心都被缝在了一起似的，如此雀跃，如此温柔。

　　殷寒那家伙，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吧？

　　像是海域最深的山谷里，那黑色的礁石。

　　可是此刻，宿之灵却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颗冰冻的心脏正在解封。

　　随着她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裂开纹路。

　　温暖的血液，正在冻住的血管里缓慢流通。

　　林踏雪走近来，说道：“哥，小师妹的心与她心心相通，殷寒若是高兴，别人不知道，小师妹是会知道的。”

　　林寻霜说道：“世人都觉得殷寒已经死了，可她怎么还会活着？若非是红月心的感应，我们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殷家嫡子房中生下的那只死狸猫！”

　　林踏雪说道：“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七八岁那会儿，小师妹刚过四岁，师父送进学堂里来的时候，那时候宿家是什么样？我记得那时，宿家出师的师兄师姐们，都在武林各大家族之中协助生产，或是免费看诊，而还没出师的师兄师姐们，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外面免费看诊，也做产婆，那时宿家的弟子，好像有不少都送去了银刀殷家，你记不记得这事？”

　　林寻霜说道：“我怎么记得，我那个时候在认真学习，以成为一代名医，我记这些做什么？不过我倒是记得，银刀殷家那老儿自从老婆死了，就生不出来孩子，一连纳了好几房妾都没有用，就跟被诅咒了似的，咱们家好多厉害的师兄师姐被送去轮流看诊，师父他老人家都出动了数次，可就是没能把他给治好了，是后来好不容易娶到一房娇妻，这才生下来的。”

　　宿之灵听着林氏兄妹将这些陈年旧事，她忽然意识到，好像这里面，正隐藏着什么秘密。

　　从一开始，这个故事的走向之中，就隐藏了很多很多的线索。

　　比如说，千白枫最开始会恨上宿家，就是因为她认定，妹妹会被银刀殷家带走，和宿家有脱不开的联系。

　　父债子偿，她就找上了宿之灵。

　　而银刀殷家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嫡长女，最好的继承人，两代名门生下来的大小姐，却‘横死’在黎明之前的深夜里。

　　这两家的恩怨之中，只有一条线秘密地牵着，就是看似倒霉的宿家。

　　宿家好像既没有惹到殷家，也没有伤害千家。

　　可是这条若隐若现的线，却让人无法忘记。

　　宿之灵在纸上写道：

　　【既然殷家的人都以为殷寒死了，她又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呢？为什么会效忠千白枫？】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无比讽刺的循环。

　　银刀殷家偷走了千家未满月的孩子。

　　而银刀殷家唯一正统的继承人，却在千白枫的手下服从。

　　这一切，真是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