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70、黄金乐园70

　　如果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那就只有，只有去真相面前，看上一看。

　　宿之灵定好了去乡下的车，决心去看看这个宿青问的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沉寂这两天都联系不上，宿之灵不能冒险就这么一个人过去，只能叫上了索夜。

　　不知道忠心的索夜，对她这个提议，到底会如何作答。

　　宿之灵把一笔很高的费用金放在她面前，对她说道：“索夜，我知道你和你姐姐是被我母亲从孤儿院带回来养大的，她这么多年把你们训练成职业的杀手，但是并没有给过你们很好的待遇，对吗？”

　　一对漂亮的年轻女孩，正是最好的青春的时候。

　　整个人生彻底被宿雅堂抓在手里，没有任何的机会去看外面的世界。

　　没有自己拥有的住所，没有其他的关系，更没有学历和资质。

　　就连身份证明，都是宿雅堂出办的。

　　她们被训练得老于世故，但是所有的关系，即便是建立了，也是给宿雅堂牵线搭桥。

　　至于她们自己，什么都没有。

　　睡在宿雅堂给她们准备的房间里，穿着宿雅堂挑选的衣服，佩戴者组织里那些被改造过的首饰，身上的电子设备无一是用来娱乐的，全部，都是用来任务。

　　每天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都像是被训练过的特种兵一样专业。

　　敏捷，迅速，快速。

　　像是一支射出去的箭，没有任何其他的方向可以选择。

　　而宿雅堂给她们两姐妹存了一笔退休金，这笔钱数目极为可观，自从她们两个十五岁开始执行任务之后，每一次任务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打入到她们的账上，而这笔钱就一直存到如今已经十分庞大。

　　宿雅堂换了一些方式为她们两个经营，这些钱已经越涨越多，足以令人咋舌。

　　在这方面上，宿雅堂对她们是不薄的。

　　但是，按照约定，这笔钱必须在她们三十六岁离开组织之后才能被取出。

　　也就是说，在三十六岁之前，姐妹两个虽然知道自己有一笔数额庞大的金钱，可是却分毫动弹不得。

　　她们吃的，住的，用的一切，都是宿雅堂供给的，她们完全没有任何自主权。

　　宿之灵记得很早的时候，有一次开车路过热闹的城市，索夜看到街边的麦当劳正在放着打折的音乐，心里很想吃，眼睛一直盯着麦当劳看着不放。

　　宿之灵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闭口不说。

　　直到索澜解释，她们两个年幼的时候，宿雅堂曾经买给过她们一个麦当劳的冰淇淋。

　　一个小小的，甜美的冰淇淋。

　　姐妹两个真的很爱吃，很爱吃。

　　一直吃到最后连渣子都吃完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可是自从她们被作为杀手训练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她们的饮食都是被严格把控着的，里面的配比是专业营养师调配的，有一次索夜透露，她们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吃盐，只吃特定的几种食物。

　　而后来她们也学会了不去碰任何这种超出规定的食物，即便是去给梅游买薯片，薯片被梅游浪费了，索夜也一点不碰，生怕被宿雅堂发现。

　　而宿之灵早就知道，姐妹两个人，对这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有很深很深的向往。

　　也有很深很深的怀念。

　　因为只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宿雅堂允许她们吃这些东西。自从作为杀手出师之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这些超出规定的食物。

　　宿之灵对索夜说道：“索夜，我知道你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但是我也知道，你的心中还住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女孩的心里，对世间的很多东西，依旧有很深的向往。”

　　索夜看着宿之灵放在桌子上那一摞厚厚的纸笔，眼睛只是盯着看，身体却不动。

　　这些钱，比起她们每一次任务的来的钱，差得太远了。

　　但是即便是有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根本就不在她的账户上。

　　索夜问道：“你这是想干什么？我本来就是你母亲的人，按理说，我也是你的人。你要是让我做什么吩咐就好了，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宿之灵说道：“索夜，你看，这些都是现金。”

　　“如果我给你电子的货币，这笔钱从你的账户上进去，出去，我母亲都会发现。”

　　“但是这是现金，谁也不知道你身上会有现金。你想出去买什么不都很方便吗？这难道不好吗？”

　　索夜说道：“我们都有钱，不需要这些。”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盯着那些钱看。

　　宿之灵说道：“我知道，你其实很想买一些小东西。比如说冰淇淋，小手镯，贴纸，街边的小零食，汽水……”

　　索夜摇摇头，说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这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宿之灵很清楚，就是因为索夜和索澜的童年没有被满足过，这才需要这些孩子气的玩意。比如说街边便宜的一串炸串，路边摊的小吃，小卖铺里的干脆面，或者是再平常不过的一瓶小汽水。“

　　这些小小的东西，就是她们两个的童年，向往的全部。

　　甚至不是因为贫穷才不能有机会的，恰恰是因为太富有了，住在深宅大院里，坐着宿雅堂的豪车，只能从豪车的窗户里，瞥一眼这些小小的东西。

　　索夜小声咕哝：“你总不会是想用这么些小东西收买我吧？”

　　还真是巧了，宿之灵就是想用这些小东西收买她。

　　宿之灵笑着问道：“索夜姐姐，那你看这些小东西，你看得上眼吗？”

　　索夜不甘心地坐着。

　　她这样忠心的杀手啊，早就被训练成即便是金山银山都看不上眼。

　　可是宿雅堂偏偏漏掉了，那些孩子心里渴望的东西。

　　金山银山买不走的人，偏偏一块棉花糖，一小瓶汽水，就买走了。

　　宿之灵又说道：“我知道很多卖这些小零食的地方。我不仅可以把钱给你，我还能带着你去买。只要我和我母亲说，让你陪我出去，她就不会做什么。我可以带你去全D市最繁华的夜市，去最拥挤的小吃街，去逛超市，去看小卖铺，去夜场里买些打折的衣服……”

　　那些平庸生活里小小的细节和幸福……

　　就在这么一摞钱上，倾泻了出来。

　　索夜看向宿之灵，说道：“你这次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问，就是被收买了。

　　宿之灵笑了起来：“我想带你出去玩啊。”

　　索夜半信半疑：“你要带我去哪里？”

　　宿之灵一锤定音：“去乡下。”

　　就这样，她带着懵懂的索夜，背着包出发前往车站。

　　索夜一边走，还一边在她身边抱怨，说道：“丢人。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和你没完。”

　　宿之灵笑嘻嘻地问道：“我们去的路上有小吃街，你去不去？”

　　索夜一愣，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二十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东西。

　　就这么一摞纸币，也不过几千块钱。

　　她为宿雅堂做采购的时候，有的时候一场采购近百万，那么数额庞大的金钱，也没有动摇过她的心。

　　可偏偏宿之灵给她的这一摞纸币里，除了崭新的一百元之外，还有那么几个发旧的两元，十元和五元。

　　在厚厚一摞百元钞票上，这几个不值钱的破钱，放在最上面。

　　索夜还记得，在她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姐姐一起捡了十块钱，把两个人高兴坏了，纷纷跑去小卖铺买小零食，就这么渴望着，小心地存着花，最后一直花到最后一毛钱，买了一根带着色素的小棒冰。

　　后来她长大了，跟着宿雅堂去采购，那么昂贵的古董她也没有动过心。

　　偏偏，被这一根小棒冰，击溃了。

　　索夜没好气地说道：“去。”

　　宿之灵带着她去小吃街，就那么站在路边摊前面，看着她吃一个刚刚做好的夹心煎饼。

　　索夜一边吃，一边沉浸在咀嚼里。

　　宿之灵问道：“我母亲不太让你们吃油炸的东西吧？”

　　索夜看向她，回答道：“我们不吃油。”

　　难怪索夜会这么享受一个煎得酥脆的煎饼。

　　到了车站之后，索夜又非要在车站前的小超市里买一盒泡面，看得宿之灵哭笑不得。

　　就这样，带着一路走一路吃的索夜，宿之灵来到了那个穷乡僻壤的乡下。

　　贫穷的清冷的村子。

　　偶尔出来的行人。

　　灰尘大得难以想象。

　　鸡粪的味道蔓延着。

　　宿之灵拿着信息，挨家挨户地找，就要找当年李青问的奶奶。

　　终于，找到这一家的时候，她看着破败的对联和敞开的大门，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她正要进去的时候，索夜拦住了她，说道：“先不要进。”

　　索夜的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酸奶棒，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像一个合格杀手。

　　宿之灵看了一眼她背包侧面塞着的饼干桶，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相信索夜。

　　毕竟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不专业啊！

　　索夜说道：“我去隔壁暂时问一下。如果有老人家住在这里，周围的人都会知道。”

　　农村，一贯是老人扎堆的。

　　到了下午无事的时候，几个老人就会坐在一起，晒晒太阳。

　　索夜走向隔壁的邻居，伸手敲了敲农村的铁门，熟练地用当地口音问道：“李奶奶在不在这里哟？”

　　直到索夜那无比完美、标准的口音出来之后，宿之灵才猛然想起，她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多年熟练的杀手。

　　邻居不耐烦地回答道：“什么里奶奶嘛，这里哪儿有什么奶奶。”

　　两个人用乡下口音一来二去问了几个来回之后，索夜沉着脸回来，说道：“李奶奶至少已经去世十多年了。隔壁这一家的房子是十一年前盖在这里的，他们来这里之后，就不知道有李奶奶的存在。”

　　宿之灵看着手上的信息，自言自语道：“奇怪，难道他们搬家了？还是说……”

　　索夜径直走向了这一家的门口。

　　宿之灵连忙跟了进去。

　　跟着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哪怕是她再贪吃，那也是安全的。

　　家里看起来并没有人，一片寂静。

　　里屋的炕上，躺着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正闭着眼睛在睡觉。

　　看起来，营养不良，并且病的不轻。

　　这难道就是李如？

　　宿之灵核对着照片，险些没有认出他来。

　　不多时，男人忽然在睡梦里求救，哀求道：“别，别，樊真，别……”

　　哀求着，恐惧着，留下眼泪来。

　　赵樊真是宿青问琴声母亲的名字，多年前在大火中丧生。

　　那这个人，就是李如无疑了。

　　男人忽然哭了起来：“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是想害死你们的……”

　　当年的那场大火，本来就有诸多疑云……

　　宿之灵想，难道那场火，真的就不是宿雅堂放火烧的吗？

　　还是说是——

　　就在这时，索夜说道：“小心。”

　　宿之灵猛地一转头，看向屋子里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染着一头黄毛，身上脏兮兮的，眼睛阴沉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像是动物一样的眼睛，身上脏兮兮的，好像是刚从鸡圈里出来，还沾着几片羽毛。

　　是极端贫穷下的阴沉。

　　他用当地方言说了一句什么话，宿之灵压根没有听懂。

　　宿之灵问道：“他说什么？”

　　索夜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护着宿之灵，说道：“他说……”

　　“你们在我家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