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37、黄金乐园37

　　——那位诀别了乐声的钢琴师……
　　——正把冰冷的骨骼作为她最后的琴键。

　　沉寂一走，宿之灵立刻给梅游发消息：【我被沉寂盯上了。你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给梅游发了消息之后，宿之灵还是觉得不安心。

　　沉寂随时有可能会回来。

　　她是宿雅唐的心腹，宿雅唐信任她远超过索家那两个姐妹。

　　之前宿青问不行，还可以换索夜索澜；现在换到沉寂，很明显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也就是说，即便是她有失误，宿雅唐还是会把沉寂派来。

　　现在宿之灵早已经过了那个全然信赖宿雅唐、把她当做是母亲的阶段。

　　一个那样心狠手辣的人，能对梅游下那么狠的手，能把其他的女孩都当成工具，那想必她爱的并非宿之灵，而仅仅是一个她女儿的身份。

　　宿之灵不能在这种时候冒这个险，去相信一个杀人黑手。

　　可是到头来，她身边少数几个亲近的人，梅游需要她保护，宿青问以为她已经死了，这种时候，她能求助谁呢？

　　宿之灵打开了殷寒的对话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发出求救的消息。

　　殷寒说的没错，宿家这趟浑水，她已经趟了太多次。

　　如果说秘密任务是两个人交换的话，那么这几次的事情，殷寒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她。

　　如果仅仅是为了秘密，殷寒没必要这么做。

　　宿之灵就算是再不识抬举，也不应该再把殷寒拖下水了。

　　可是她又能求助谁呢？

　　就在宿之灵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忽然来了一条消息。

　　梅游：【小姐姐，出来一起玩耍呀】

　　宿之灵：？

　　这语气这么这么不对劲。

　　宿之灵：【……你怎么了？】

　　梅游：【人家怕黑啦！】

　　见宿之灵不回，对面又发过来：

　　【买了人家又把人家晾在空房，讨厌】

　　宿之灵：……

　　看来之前的梅游已经睡去了。

　　现在醒来的这个性格放浪又大胆的梅游，估计是她其中的一个人格之一。

　　宿之灵很难想象，平时自卑又拘谨的梅游，以妓|女的人格醒来的话，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宿之灵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她，对面直接一个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宿之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就挂断了电话、

　　沉寂和索夜索澜就在门外，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疯了吗！

　　宿之灵压抑着想抓狂的冲动，没好气地问道：【你想怎样？】

　　梅游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你不来看人家，人家给你看啊】

　　宿之灵：……

　　这个人格性格放浪且大胆，并且对危险没什么感知能力，哪怕是深处绝境也很不要命。

　　宿之灵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她又在那边发：

　　【你确定真的不看吗，我胸很大的】

　　【我什么都会做哦】

　　宿之灵：……

　　这个人格未免也太招摇了吧。

　　命都快没了，还能这么大胆来作死。

　　求求梅游主人格快点醒过来吧。

　　这个人格不放荡惹事会死吗！

　　宿之灵说道：【不要联系我。不要回复我，等我主动联系你。】

　　可是哪怕她就算是说得很清楚了，对方还要说道：

　　【姐姐姐姐，姐姐别生气，我给你拍照我不发电话给你了~】

　　？

　　求你了，放过我吧！

　　宿之灵被逼无奈，只好说道：【不要发给我任何东西！我不想看！】

　　然而已经迟了，照片已经发过来了。

　　宿之灵痛苦地捂住了头。

　　她觉得她的眼睛瞎了。

　　她万万没想到，一贯拘谨又敏感的梅游，能做出这么放浪大胆的行为。

　　宿之灵说道：【你发一次消息我扣你一天的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果不其然，梅游立刻把消息撤回了。

　　一提到钱，她就老实了。

　　果然，在这之后，梅游再也没有发过任何消息。

　　宿之灵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实在是觉得自己对梅游的印象彻底被摧毁，一边绝望一边删着消息记录。

　　希望梅游醒来，不会看到这么糟糕的聊天记录。

　　不然，依着她自尊心极强的性格，怕是宁肯去死也不会和宿之灵说话了。

　　宿之灵正删消息记录的时候，殷寒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殷寒：【……】

　　殷寒：【对不起，我把手机给梅游之后，忘记关联动了】

　　宿之灵整个人就卡住了。

　　殷寒：【也就是说，她的所有动态，都同步到我这里来了。】

　　宿之灵看着殷寒的消息，半天不敢回复她，也不敢吱声。

　　不会吧，这也太羞耻了吧。

　　殷寒：【你不回我，我也知道你看见了。】

　　宿之灵：……

　　宿之灵扶住了头。

　　殷寒：【嗯，确实很大】

　　宿之灵：……

　　求你了，别说了。

　　殷寒又说道：【我把联动关了，你们聊，我看不见了】

　　宿之灵本来想，既然殷寒都看见了，那就再找她求助一下也罢。

　　但是这么一搞，她已经尴尬到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找殷寒求助了。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沉寂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宿之灵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分外狼狈，不由得好奇，问道：“你怎么了？”

　　沉寂抬眼看了她一眼，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没看您，您说了什么？”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助听器，说道：“抱歉，我习惯离开任务就不听到多余的声音。声音会让我很痛苦。”

　　宿之灵看着她带上助听器，才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沉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说道：“只是挨了一下。索澜手不稳，该打肚子上的打腿上了。”

　　是吗？

　　宿之灵很怀疑，索澜是故意的。

　　索家的两个姐妹里，索夜属于较为心软的那个，而索澜，一贯护着妹妹，性格更为冷漠。

　　除了对妹妹，她对谁的态度都不了不淡。

　　索澜做事很少出错，不可能连打个人都打不好。

　　明知道沉寂是最需要行动便利的时候，执行惩罚的时候还要故意打她的腿，可见是有什么积怨。

　　宿之灵说道：“那你坐下吧，别站着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沉寂在她床边坐下，说道：“多谢。”

　　宿之灵说道：“索夜偶尔还知道反抗一下，你怎么连反抗都不会？”

　　沉寂见她这样说，低头笑了一下，道：“你不会懂的。”

　　宿之灵见她不说，愈发好奇起来，问道：“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忠心？你在这里看着我，没有下班时间，没有休假时间，你不觉得累吗？她给你多少工资，能让你这么甘心给她卖命？”

　　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一年全年无休，简直就是压榨。

　　沉寂说道：“索夜和索澜是宿总从孤儿院里接出来的两个孩子。她们无处可去，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除了训练和任务没有别的时间。”

　　宿之灵听她说起索家的姐妹，又想起沉寂说过，她去上过大学。

　　宿之灵越发不懂了：“沉寂，你既然能读大学，又有正经体面的工作，为什么非要跟着我母亲插手那些脏事？”

　　沉寂看着宿之灵那副无论如何都不理解的模样，会心笑了一下，说道：“我说我是心甘情愿的，你相信吗？”

　　宿之灵警惕地说道：“我不信。”

　　沉寂无奈地说道：“可我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宿之灵问道：“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工作，没有自己的家人？你也是福利院抱出来的？”

　　沉寂垂下了眼睛。

　　良久，她说道：“我和我母亲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他们攒了一生积蓄给我买房。”

　　“遇到宿总前我已经大学毕业入职，并且准备和家里安排的人结婚。”

　　沉寂说到这里，想起之前的人生，不由得笑道：“看起来很不错吧？马上就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了，职业也收入不少，好像什么都步入正轨了呢。”

　　“可是有个时候人就是会发疯。”

　　“就是会发疯一样从这样平静的生活里跑出来，然后去选一条自己都没想过的道路。”

　　沉寂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薄薄的白色手套下，是在爆炸中彻底烧伤、摧毁了全部皮肤的手。

　　她看着自己留下永久疤痕的手，说道：“要是我没跟着宿总，那场爆炸我也不会碰到。我也不至于烧伤到浑身上下，连块可以给自己植皮的好地方都没有。”

　　明明是说着可怕的事情，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是，小姐啊，我很满意我自己选的这条路。”

　　“你不会懂的吧？我现在很快乐。”

　　“我现在的每一天，要比我之前人生的整整二十六年，都要快乐呢。”

　　宿之灵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回答。

　　她看着沉寂的领口，看着那隐隐约约露出的可怖的疤痕，摇了摇头，说道：“可怕。”

　　沉寂已经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因而并不意外，只是笑着说道：“很可怕吗？”

　　“但是对我来说，朝九晚五困在一个小隔间里的生活，要更可怕呢。”

　　宿之灵说道：“那我总结一下，你做这份工作，没有五险一金，还有可能会死，全年无休，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主见，每天下贱地跟在我身边像条狗，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好，那你告诉我，有趣在哪里？”

　　沉寂摘下了眼镜。

　　斯文金边镜后，明亮的眼睛带了一丝近乎偏执的可怕。

　　她坐在床边，向后倚靠在椅子上，显得悠闲，却又专注。

　　带着手套的双手，交叉放在西装裤上。

　　仿佛即便是炎炎夏日，她一点都不会热一样。

　　沉寂从容地开口，沉声说道：

　　“有趣在于，在这份工作里，我不会每天慢慢杀死我自己。”

　　“我要么立刻被杀死——”

　　“要么，可以真正的活着。”

　　说完，她微笑着靠近了宿之灵，像个长辈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说道：

　　“我的小公主啊……”

　　“我已经宣誓效忠了。”

　　“您若是不能将我杀死，就只能一直忍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