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26、黄金乐园26

　　黑暗的走廊里。

　　狭窄的空间。

　　紧闭的杂物间里，殷寒和宿之灵蜷缩在低矮的保洁杂物格子里。

　　薄薄一扇小小的铁门外，高跟鞋的声音一步一步，十分明显。

　　铎，铎，铎。

　　刚才转角的地方有三个路口，很显然，现在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双胞胎分路追寻，这里三条路对应三个出口，出口处就是电梯。

　　殷寒想的是，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任何人都会觉得她们进电梯了，只要这对双胞胎姐妹进电梯去找，殷寒就能立刻把他们锁在电梯里。

　　为了让她们相信，她还把电梯做成曾经下楼的假象。

　　两个人缩在隔间里，紧紧贴在一起，宿之灵都能感觉到殷寒的后背因为紧张渐渐被汗水湿透。

　　随着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谁也不敢出声，两个人僵硬的躲在一起，都屏住了呼吸。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渐渐走过了小隔间，向电梯去了。

　　殷寒把手机的光亮调到最暗，让宿之灵用身体挡住光线，紧张地把手指放在屏幕上。

　　开电梯吧，开电梯吧，宿之灵无声地在心中祈求着。

　　只要她一开电梯，殷寒就能立刻锁住电梯的门，给她们争取反应的时间。

　　宿之灵不由得想起之前那蓝衣女子纤细的腰身，在她走进电梯的一瞬间，蓝色的裙摆微微扬起，让她看见对方纤细修长的腿上横着一个黑色的绑带，绑带上是一个刀套，里面装着一把利刃。

　　而那黑衣短裙的女子，则当时就摘下了手镯，手镯间拉出极具韧性的透明长线，可以直接把人活活勒死。

　　或许，她们曾经对姬若也是这样的。

　　那个江郎才尽的艺术家、横尸荒野的隐居者……

　　就在这时，躲在隔间里的两个人听到，女子按下了电梯的按键，电梯滴的发出一声响。

　　躲在隔间里的两个人在手机微弱的光芒下对视了一眼，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宿之灵的手机忽然疯狂一样的响起，手机铃声简直就像是一颗炸弹，爆炸在这死寂的黑暗里。

　　殷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宿之灵也傻了，立马按掉了手机。

　　屏幕上亮了一下，显示出一行字：

　　【未接来电宿青问】

　　高跟鞋立刻转了方向，向紧闭的杂物间来了。

　　杂物间这个地方，看起来仿佛很安全，但是实际上就是一条死路。

　　两个人把一切的机会全都压在了这个上面，现在好了，简直被人瓮中捉鳖。

　　宿之灵压低了声音，在殷寒耳边说道：“听着，走廊里挂着一把□□，我托住她，你去拿那把□□，知道了吗！”

　　殷寒恨恨说道：“要不是你的手机——”

　　这时，宿之灵的手机不争气地又响了，被她手忙脚乱地挂掉

　　殷寒：……

　　手机屏幕上再度闪烁着字体：

　　【未接来电，宿青问】

　　殷寒：“你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是吧。”

　　这时，杂物间的门打开了。

　　相貌美丽的蓝衣女子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从大腿根部的绑带上拔|出利刃，用锋利的刀子指着两个人，温柔地笑着，用那甜美动人的声音·说道：“是两位自己出来呢，还是我进去，把你们一个一个捅死呢？”

　　宿之灵立刻举起双手，说道：“我们出去。”

　　蓝衣女子后退了一步，优雅地给她们让出了出口。

　　宿之灵走了出去，乖巧地站在一边，等着殷寒出来。

　　殷寒无奈地卡了两个人一眼，举起了手，走了出来。

　　蓝衣女子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容地说道：“两位要是一直这么配合，我们也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不是吗？”

　　她正整理身上灰尘，宿之灵忽然扑过来，直接推了她一把。

　　蓝衣女子反应迅速，闪过了宿之灵推的那一下，反而一把抓住了宿之灵的手腕，笑道：“我想我们还没见过面吧？”

　　殷寒拿下了挂着墙壁上的□□，指着女子的头，冷冰冰说道：“放开她。”

　　“这种弩箭我小的时候玩了十年，打死过的兔子没有一百只也有九十只，你要是不想脑袋上带一箭回去的话，就把手松开。”

　　蓝衣女子看着她手拿弩箭那副熟练的姿态，不由得胆怯了一下。

　　毕竟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也对付不来两个人，尤其是这里面有一个弩箭老手。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小画画身体瘦弱的“林小原”，竟然擅长弩箭，还善于打猎。

　　出于忌惮，女子松开了宿之灵的手。

　　殷寒对着她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宿之灵走了过去，对她说道：“我们快走吧。”

　　殷寒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弩箭猛地射出，直直刺入对方大腿。

　　女子没想到她一个平日孱弱胆怯的人竟然反悔，踉跄了一下，捂住了受伤的大腿，痛苦不堪。

　　殷寒丢掉了地上的弩箭，冷声说道：“你最好趁早叫人来救你。”

　　“我是对着你的动脉射的，如果真的让动脉破裂，你很快就会死掉。”

　　“不想死的话，还是少动点心思，老老实实叫人来救你吧。”

　　宿之灵看着蓝衣女子的指缝间迅速涌出鲜血，很快就流了一地。

　　殷寒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转头就跑了。

　　双胞胎之间的感应最为强烈，两个人向外跑的时候，黑衣女子正在往里跑。

　　明知道目标就在眼前，但是她还是眼睁睁看着她们跑掉了，最终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走廊尽头的蓝衣女子。

　　宿之灵和殷寒跑掉之后，宿之灵说道：“我们不送那笔钱了，我们先跑出去再说！”

　　殷寒说道：“我们跑不出去。她们把我们弄丢了，肯定不可能真的就这么不管我们。现在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封闭所有大门，然后关起门来瓮中捉鳖！我们现在往门口跑，那就是自投罗网，知道吗！”

　　宿之灵说道：“那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啊！”

　　殷寒说道：“等死总比送死强。这次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她们竟然敢下手杀自己的客人。”

　　看来，这个组织远比一个会所要复杂的多。

　　力量强大到足以决定里面没一个成员的生死，简直令人恐惧不已。

　　宿之灵说道：“走，我们去找梅游。”

　　殷寒没好气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给梅游这么一笔钱，你好当圣母？”

　　宿之灵说道：“这个会所一直就禁止任何成员离开，而梅游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离开这里，且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她还是一个有精神障碍经常记忆断层的人！”

　　宿之灵环视着路线复杂的场所，说道：“她一定知道什么。如果这里有人可以带我们出去，那就只有她了。”

　　殷寒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负三层。”

　　两个人不敢再走电梯，生怕暴露行踪，选择了最偏的楼梯一层层走了下去。

　　负三层。

　　灰暗摇晃的灯光。

　　没有刷白粉的水泥裸墙。

　　破裂的瓷砖，可以看出管理者对这些底层人住的地方一点都不好在乎，甚至连最基础的装修都没有给她们。

　　时不时有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打开门，站在门口，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她们两个带着面具的人从人群中走过。

　　带着面具，就意味着她们是这里的“客人”。

　　没有一个女孩察觉异样，一旦两个人走过了她们所在的门，她们也就不再感兴趣，关上门回去了。

　　走廊的尽头，站着梅游。

　　她穿着半透明的针织衫，可以看得见宽大的外罩下隐约可见的短裤和内衣。

　　梅游的神色不再是满不在乎，她脸上带着一种打趣的笑容，仿佛看到的一切都让她很好笑似的。

　　宿之灵她们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也只似笑非笑地抽烟。

　　见两个人站在门口，她叼着烟，挑了一下眉毛，问道：“你们到底进不进来？”

　　宿之灵见所有别的女孩都已经回去了，索性摘下面具，对梅游说道：“梅游，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你得带我们出去。”

　　梅游茫然地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是谁？”

　　宿之灵见她不认识自己，索性又把面具戴上了，说道：“我是来买画的，这份钱给你，多余的钱你就当时带我们出去的报酬，怎么样？”

　　梅游打开了箱子，瞥了一眼里面的钱，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说道：“跟我走吧。”

　　她说着，带着两个人离开了负三层，走进了楼梯的隔间。

　　她打开了一扇秘门，说道：“出去的时候会经过一个办公室。你们要记住，办公室里可能有人，可能没有人。如果有人，千万等在密道里，等人走了之后再向打开通道，知道了吗？”

　　宿之灵看着她熟练地输入密码，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是你破解的密码吗？”

　　梅游说道：“破解？那倒说不上，只是密码恰好是我生日而已。也是我运气好。”

　　密码输入完毕之后，门打开了。

　　梅游叼着烟，歪头一指密道，说道：“还不快走？”

　　宿之灵正要离开，身后的梅游忽然说道：“等一下，你有点眼熟。”

　　她拉住了宿之灵，毫不客气地直接伸手摘下了她的面具，妩媚的眼睛盯着宿之灵的面容看了良久，蓦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梅游嘴角叼着烟，眼睛里带着些打趣的神色，打量着宿之灵，带着点坏地笑道：“原来是你啊。”

　　“你就是她的那个‘秘密’。”

　　宿之灵不理解她的话，茫然不解地问道：“什么秘密？”

　　梅游说道：“那个全力试图隐藏起来，不和我们分享的记忆，原来就是你。”

　　她说着，打开了密道的门，说道：“走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你来过的。”

　　“既然她有她的‘秘密’，那我也要有我的‘秘密’了。”

　　阴暗的密道中传出发霉的气息。

　　可以想见，这段路途并不会非常愉快。

　　宿之灵和殷寒对视一眼，告别了梅游，走进了密道。

　　黑暗的面前依旧是黑暗，除了空气越来越令人窒息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受到梅游的提醒，两个人在密道里最好不要打灯，以防密道另一头若是意外有人，被别人一眼看见。

　　两个人在黑暗中仿佛走了好几年，直到被台阶绊了一跤。

　　殷寒扶住了宿之灵，说道：“慢点，我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扛着你回去。”

　　宿之灵反问道：“你关心别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非得把关心的话说得那么伤人？”

　　殷寒说道：“谁关心你？我只是怕你给我惹麻烦罢了。”

　　两个人谁也不待见谁，在黑暗里负气地向上走着，谁都闷声不吭。

　　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到了密道的尽头。

　　殷寒眼力最为敏锐，一眼看见了前方熹微的光芒，指轻声说道：“这里，是书。”

　　她的手指十分灵活，很快就将嵌在墙壁上的书取了下来。

　　外面的灯光从空隙里倾泻了下来。

　　殷寒耸了耸肩，道：“还真是老套。”

　　取下书之后，密道尽头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书本大小、可以观测外面环境的空隙。

　　从一片漆黑的密道里向外看，可以把密道外的书房看的很清楚，而在明亮的书房里，无数书堆积着的环境中，想察觉到架子上少了一本书并不容易。

　　从设计初始，这个密道就想到了可能发生的各种可能。

　　可惜，这种可能也给利用密道的宿之灵和殷寒提供了便利。

　　两个人警惕地躲在密道里，小心地打量着环境，生怕出去太早了被人撞个现形。

　　这时，书房里一个年轻女声传了过来：“她很快就来了。”

　　“该受到惩罚的人，都会受到惩罚的。”

　　“等她来了之后，没有人能从她手中逃脱。”

　　“或许仅仅一个林小原就出动她，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总不能一直养着她不用。”

　　梅游说的没错，这里是一个办公室。

　　书房里面站着一个高个子穿着侍者西装的女子，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红衣女子，还有刚才那个那细线做武器的黑裙女子。

　　显然，她们正在商量着如何找到消失的“林小原”和已经死去的“姬若”。

　　本来这件事只是装作会员身份混进来给梅游送个钱的小事而已，却被两个人阴差阳错，意外盗用了死人的身份，这才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一阵商讨之后，穿着西装的女子离开了，只剩下黑衣的女孩跪坐在地上。

　　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似的，跪在红衣女子的膝边。

　　地上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鲜红的血，她垂头凝视着地上的血迹，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着。

　　穿红色长裙的女人显然是她的上级，此刻正沉默地坐着，背对着密道中的两个人，致使她们只能看见一个优雅且冷酷的背影。

　　黑衣女孩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怪她的，是我把她们放走了……”

　　殷寒看着那个背影，低头在手机上打出了一串字，给宿之灵看：“红衣服的应该就是X。”

　　神秘的X。

　　若是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可能很难想到，那个地下组织的主人、杀伐果断的神秘人、地下国度的国王，竟然是个气质凌厉的女性。

　　黑衣女孩越哭越难过，然而坐在椅子上的红衣女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把烟头烫在她的脸上，让烟火在那白皙柔嫩的皮肤上熄灭，冷声说道：“你让我很失望，知道吗？”

　　肉烧焦的气味，充斥在封闭的密室里。

　　宿之灵蓦地瞪大了眼睛，几乎就要冲出去。

　　殷寒一把将她死死扯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死死捂下了那冲出口的一声喊。

　　宿之灵被死死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红衣的女人，那一声“母亲”被殷寒捂住，无声地埋没在喉咙里。

　　那无比熟悉的背影、那令人再不能更加熟识的声音……

　　宿雅唐转过来，冷漠地看着黑衣女孩脸上的伤口，将手里的烟丢在了地上，用命令的语调说道：

　　“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去处理伤口，五点之前送我回家。”

　　“今天是周五，小灵放学早，别给我哭丧着脸。”

　　黑衣女孩忍着恐惧的颤抖，哆嗦着说道：“可是姐姐要是死了怎么办？您一点都不在乎吗？她流了那么多血……”

　　宿雅唐无情地打断了她：“去买点新鲜的排骨回来，我答应了小灵要早点回去，今天给她炖汤。”

　　黑衣女孩捂着被严重烫伤的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们从七岁起就给您效命，难道在您眼里，除了自己的孩子，其他一切人都不重要吗？

　　“那怕在生死边缘上，那怕整整十五年的忠诚，在您眼里都比不上一份骨汤吗——”

　　宿雅唐猛地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正打在她脸上严重烫伤的伤口上。

　　黑衣女孩一个踉跄，捂住了脸，看着地上那一滩血，她咬紧了牙，痛得连呼吸都不能，却还是忍住了求饶的声音。

　　宿雅唐拿过一张白纸，擦了擦手上的血，仿佛对她说的那些话全然没有听到似的，只是漠然说着自己的话：“小灵马上就要月考了，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扰到她。如果索澜死了，你去给她选一块好点的墓地，别在我面前像个废物似的哭丧。”

　　黑衣女孩从彻底僵硬在地上，没有抬头，没有动，没有任何反应。

　　宿雅唐擦干净了手上的血，整了整衣服，丢下趴在血地上的女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她离去之后良久，黑衣女孩才缓缓抬起头。

　　她匍匐在地上，像个失去猎物的怪物似的，看着镜子里毁了容的自己。

　　年轻秀气的面容仿佛被人无情地戳了个洞。

　　那美好的妆面，被人撕了道裂缝。

　　她看着地上姐姐留下的血迹，蓦地绝望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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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之灵和殷寒躲在密道里，谁也不敢动弹，只觉得浑身发冷。

　　两个人本来还彼此互相嫌弃，此刻竟然破天荒地互相拉着，都害怕不已。

　　那个隐藏的暗影里的“X”，那个怪物的主人，那只牵着暗网的蜘蛛。

　　那个所谓清白的传言。

　　二十年前的那场火……

　　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那个看似温柔的母亲，那个满手沾满血腥的人啊——

　　她只在乎她在乎的人。

　　除此之外，她早就不在乎多添几条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