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21、黄金乐园21

　　宿之灵不得不承认，殷寒的这个游戏，实在是过于恶意。

　　她不仅给了宿之灵定位软件，还给了她这个女孩之前所有的信息。

　　那怕是查案子的警察，都做不到如此事无巨细，但是殷寒竟然做到了。

　　明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把宿青问掉下去那百分之五的好感度提升上来，宿之灵却还是忍不住去看殷寒发过来的消息。

　　这世上的事情是如此巧妙，以至于那和宿雅唐错别的女儿，就在她的隔壁。

　　宿雅唐最先的公司就建在福利院的一街之隔，后来由于宿雅唐请人看了风水，又有点封建迷信的意味，觉得福利院实在是晦气，就把公司搬走了。

　　再后来，这个女孩十五岁的时候被领养了，养父是个酒鬼，把她托给街坊照顾。

　　她也曾经跟着人去外地打过工，直到积蓄被人全部骗光，不得已才走上了盗窃的路。

　　然后这么陆陆续续偷东西为生，一直持续到如今。

　　她的名字叫梅游，宿之灵打字打了两次都给打成没有，好像她从未存在，也从不重要似的。

　　宿之灵心里很好奇，但是又不敢去见她。

　　明明她们两个之中，梅游才是那个小偷，而宿之灵却是个听话懂事的学生。

　　但是，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讲，宿之灵才是这个小偷。

　　她把梅游的整个人生，全部偷走了。

　　即便这只是个报复的游戏，而她们两个，都只是棋局中的棋子罢了。

　　下午的时候，祁壁离开了殷家，第一件事就是约宿之灵出来见面。

　　他的工资全部来源于现在的工作，宿青问当时给他网开一面，工资是日结，所以他存了一些钱，全部“投资”在讨好宿之灵身上。

　　他现在比谁都清楚，宿之灵是他最后的机会，要是宿之灵答应了和他在一起，最后却不喜欢他，那他最后血本无归。

　　两个人约在傍晚嘈杂的小吃街边，宿之灵想找一些这里二十年前就有的小吃，或许宿青问会喜欢。

　　毕竟，之前做白凉粉的时候，一次性涨了15%的好感度。

　　宿之灵不需要涨太多的好感度，只要有百分之五，到达百分之五十的安全门槛值就可以。

　　宿之灵一边看着街边的小吃，一边问祁壁道：“你回去之后，殷家的人怎么说？”

　　祁壁在宿之灵面前，就只有委屈：“殷寒一口咬定就是我对她动了刀，说我是恶意的。我把情况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相信我。”

　　宿之灵想，殷家的人也不是傻子。像他这种撒谎精，谁不知道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说是相信殷寒，多半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把他赶出来罢了。

　　祁壁说道：“小灵，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了。我除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宿之灵才不担心他呢。

　　殷家的意思很明确了：但凡是他们给予的，全部都能收回来。只要祁壁有一点不安分，这一切都立刻不再属于他了。

　　两个人正聊天，祁壁要掏出手机来看一下消息，谁知他一摸口袋，手机没了。

　　人流嘈杂的夜市中，祁壁怔住了。

　　宿青问给他的工资是线上结的，只要丢了手机，他一分现金都没有。

　　宿之灵低着头吃东西，见他状态不对，问道：“你怎么了？”

　　祁壁结巴了一下，说道：“我、我手机没了。”

　　他忽然想起刚才的情景，说道：“坏了，刚才有个背着大包的女孩撞了我一下，后来我就再没见过手机了！”

　　偷别人的时候撞一下，这是在经典不过的方法了。

　　祁壁立刻站了起来，两个人在茫茫人海里找了一圈，祁壁眼尖，说道：“是她！”

　　他一同那女孩对视的，对方转身就跑，祁壁别的不行，独体力很好，他最擅长看人眼色，观察力远比一般人敏锐，当即就箭一样冲出去，也是夜市人多跑步开，那女孩没跑两步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宿之灵追过来的时候，祁壁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了。

　　他死死扣着对方的手臂，说道：“我现在就报警。”

　　宿之灵和那女孩一对视，立刻就认出了她来。

　　世间不可知的巧合是如此错落，她上午才从殷寒那里得到梅游的信息，下午就遇到了她。

　　那女孩反手把他的手臂一拧，力气大得惊人，祁壁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对方已经跑远了。

　　祁壁此人，平时收敛的时候，看起来温文尔雅，很是谦和。

　　可是被人当着宿之灵的面制服了，他登时自尊受损，暴戾的本性登时现了原形，只见他立刻冲出去追上了女孩，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一脚揣在了对方身上。

　　女孩踉跄了一步，凌乱的头发下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尤外狰狞。

　　祁壁害怕了，之前的力气消退了，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女孩虽然眼神狠，但是身体却扛不住，踉跄了一步，跪倒在了地上。

　　祁壁见她倒了，还要上去踢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被宿之灵劈手打了一巴掌。

　　祁壁吓了一跳，捂着脸，委屈地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你打我干什么……”

　　宿之灵说道：“我要是不打你，你还会去踢她一脚是吧？”

　　祁壁也知道自己刚才现了原形，生怕宿之灵讨厌他，急忙说道：“小灵，我那是害怕她伤害你！她那么阴狠狠地看着我，我怕她伤到你啊……”

　　宿之灵说道：“她已经倒在地上了，怎么可能伤到谁？倒是你，她站着的时候你往后退，倒了倒是上赶着去踢别人，祁壁，你欺软怕硬很有一套嘛。”

　　祁壁见宿之灵不高兴了，生怕自己就这么被讨厌，急忙对地上的女孩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样吧，我身上的钱都给你，可以吗？”

　　然而，方才眼神阴狠的女孩却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挣扎了几下，都站不起来。

　　宿之灵觉得情况不对。

　　她已经拦住祁壁了，这个时候偷东西的女孩直接站起来就可以跑了。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梅游，那么她一直在这附近偷东西，应该比祁壁熟悉附近，怎么可能被祁壁追上。

　　除非，她根本跑不动。

　　宿之灵蹲下身，想把她扶起来，问道：“你还好吗？”

　　女孩脸色青白，因为痛楚双目紧闭，显然很是挣扎。宿之灵碰了碰她身上的皮肤，见她身体滚烫，看来是在发高烧。

　　宿之灵有点慌，她没处理过这种事，一向都是宿青问来。

　　宿之灵说道：“我给我姐打电话吧，让她来看看情况，这个女孩有点不对劲。”

　　祁壁刚才虽然踢人的时候下手狠，但是现在看到梅游情况严重，他也害怕了，去拉宿之灵道：“走吧，我们走吧。”

　　宿之灵说道：“她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还是你踢的，你怎么能走？我报警好了。”

　　祁壁吓了一跳，也知道女孩这个样子和她脱不了干系，急忙说道：“别！求你了，别报警！”

　　见宿之灵根本不在乎他，已经要打报警电话了，祁壁又慌忙说道：“你看她都这么严重了，再去一趟警察局，再去医院，万一有事就耽误了。”

　　见宿之灵皱眉看着他，祁壁为了表示忠心，急忙说道：“我现在就打急救！救人要紧嘛！”

　　宿之灵虽然知道他就是害怕承担责任，但是说到底救人要紧，索性一把夺过祁壁的手机，说道：“我打。”

　　祁壁被抢走了手机，委屈巴巴地站在一边，一副很可怜的样子，生怕宿之灵生气。

　　宿之灵叫了救护车之后，又细细打量地上的女孩。

　　虽然看过梅游的照片，但是她总觉得干瘦干瘦的女孩都长得一样，为了确定，还是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

　　女孩虽然疼痛难忍，却还是警惕地看着她，不吭声。

　　宿之灵忽然意识到，她不会说话。

　　宿之灵说道：“把她的包打开，看看有没有身份信息。”

　　祁壁还是站在一边，哀求道：“已经叫了救护车了，我们走吧。”

　　宿之灵一把将包拿了过来，打开了包，翻出里面的身份证来，看着上面的信息，果然是梅游。

　　是和宿之灵同年同月同日生……

　　而面临的命运却天壤之别的，梅游。

　　很快，救护车来了。

　　两个人到了医院，祁壁吞吞吐吐，和医生说是女孩偷了他的东西，还咬了他，他才不得已“轻轻”踢了对方一下。

　　医生检查的时候，问：“就踢了一下？踢一下就能踢内出血了，小伙子，你去踢足球得了。”

　　正在给梅游做检查的时候，旁边的护士对医生小声说道：“这个女孩我记得上周警察送来过，说别的医院不收，后来没开药人又跑了。”

　　宿之灵听这个情况，觉得不太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护士姐姐，我能不能问问，她为什么来啊？”

　　护士说道：“等她醒了，你问她吧。我们不能泄露病人信息。”

　　祁壁和宿之灵对视了一眼。

　　所有人都知道，中心医院是N市八家医院里唯一一个接收艾|滋病人的医院。

　　他心里忐忑，害怕自己接触到了病人，慌忙问道：“那她咬了我，要紧吗？”

　　宿之灵看得很清楚，梅游压根没咬过他。

　　听祁壁这样说，医生和护士同时沉默了一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半晌，医生才说道：“去带他做个检查，开阻断药吧。”

　　祁壁又去拉宿之灵，说道：“走吧，我们走吧。”

　　宿之灵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个好机会啊。

　　她倒退了一步，做出厌恶的神情来，看着祁壁，说道：“你说她咬了你？”

　　其实祁壁自己心里也知道，他就是纯粹疑神疑鬼才这样说的。

　　祁壁支吾了一下，没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

　　宿之灵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圈，说道：“那你最好离我远点，我嫌你脏啊。”

　　那句话就像利刃一样，猛地刺入了祁壁的心。

　　现在宿之灵不仅是他唯一的选择，她手上还掐着一个他的把柄了。

　　祁壁支吾了一下，说道：“小灵，我也不是……”

　　宿之灵说道：“离我远点，趁早开药吧你。”

　　见祁壁还要过来，宿之灵冷冰冰地说道：“怎么，你是想把我惹急了，让你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今天的事吗？”

　　祁壁不敢吭声，受伤地垂下了头，只好跟着护士走了。

　　宿之灵看着他的背影——很好，现在把这个家伙的命脉掐死了，他彻底没有任何选择了。

　　祁壁走之后，宿之灵站在病床前，看着昏迷的梅游，心中五味陈杂。

　　如果没有那场报复，或许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会是宿之灵了。

　　而梅游，会像所有被娇宠着的女孩一样幸福地长大，至少不会身染恶疾，就这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医生说道：“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你看看能联系上她家属吗？她内出血比较严重，需要做手术了。”

　　宿之灵说道：“我问问吧。”

　　她说完，走了出去，沉默地站在医院的走廊。

　　殷寒说的没错，祁壁说的也没错。

　　不是她的错，和她没有关系，只要她现在离开，或许梅游就会死。

　　或许医院会想办法给她做手术，或许不会。

　　但是只要梅游死了，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了。

　　而在原来的故事线里，梅游从未出现，那么多半也是死了的。

　　宿之灵现在想要转身离开这里，远比留下，要简单地多得多。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沉默地站着，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的人。

　　苍白的病房里，骨瘦如柴的女孩轻得像一张纸，痛苦地蜷曲成一团。

　　那个落魄的公主啊，被人当做窃贼追捕的时候，哪怕是被人像恶狗似的对待也不会发出求救的声音。

　　——大概，没有别的人会来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