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123、雪山之巅44

　　“宿姑娘，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我说到这里，你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第三个断层了么？”

　　宿之灵手头的资料，远比这个掌柜所知要丰富。

　　这人把故事讲清楚之后，她也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她对那掌柜的说道：“因为我父亲是抚育林氏兄妹的人，只有他确信林康平已经死了，林氏兄妹其中的一个，才会出来取钱。可若是我来取钱，想必我父亲并不知道，林氏兄妹其中之一，已经来取过多次钱了。”

　　“也就是说，林氏兄妹无论是谁，他做的事情，瞒着我父亲。”

　　“而林康平做的事情，同时瞒着我父亲和他的两个儿子。”

　　“而我父亲被人瞒了，他告诉林氏兄妹的事情未必是真的。林氏兄妹瞒着我父亲，我父亲告诉林康平的事情也未必是真的，父子两个在得到假情报的情况下行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就连父，子，中间人都不知道，所以这出戏，都是因他们之间的信息差误会得出的，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那掌柜的大笑道：“正是，正是。正是因为他们一个一个都怀有戒心，谁也没有对彼此说过实话。这一切才会这么纠缠在一起。这三个断层是我足足想了四年想出来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剩下的事情，你去查吧。若是查到结局，你也告诉我。我家别的没有，还有个金矿呢。”

　　他说完，银庄的门打开了，门外是西扬人来人往的街道。

　　宿之灵对殷寒说道：“我们走吧。”

　　殷寒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们都搅到一起去。依我看，你也不要想什么真相，只得了机会把林踏雪抓了，废掉她一身的武功就罢了。这样，林家的事再怎么闹，也闹不起来，林寻霜无论在做什么，他也没了机会，和那些人纠缠这些废话做什么。”

　　宿之灵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玩过游戏吗？”

　　殷寒一怔，说道：“我是个无趣的人，从小只会学武，到了雪山，多半是我坐一棵树上，千白枫坐一棵树上，我们两个对着坐，一坐坐一天，一坐坐一年。”

　　宿之灵诧异道：“你们……你们当真生活就是这么无趣？”

　　殷寒说道：“武林高手的人生，多半就是如此无趣的。你说的那些跌宕起伏的人生，多半都是小喽啰。他们正是因为处理不好自己的生活，这才衍生出诸多事来。”

　　这……

　　宿之灵竟一时无法反驳。

　　说到这里，殷寒忽然神色一变，说道：“不好了，柳容双还在白枫身边！”

　　宿之灵连忙说道：“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就算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千白枫那般厉害的人，如何才能伤得了她？你不要担心。”

　　殷寒着急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道：“你有所不知，白枫她因你的事着急上火，眼睛上生了一层白翳，根本连路都看不清楚！”

　　宿之灵被殷寒拉着，见她着急，只好说道：“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就回去雪山看看，好吗？”

　　她们两个商议事情，站在一边的天经义听到，连忙说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小师妹，我们已经取到黄金了，这外面这么不安全，我们还是要赶快回凌霜门才是啊！尤其是你也看到了，这、这牵扯出这么多事非，我们这个时候怎么、怎么能上雪山呢？”

　　宿之灵说道：“雪山上倒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危险的，你不要害怕。”

　　天经义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吓得立刻抱紧了怀里的盒子，说道：“我那日没跟着大家一起上去雪金宫一战，确实是不知道山上的光景，可是我看师兄师姐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身的伤痕，那雪山上的人，想必是又危险，又厉害的……”

　　殷寒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他犹豫，听到他说这些浑话，只是冷冰冰地转过头来看他，说道：“你若是担心，便自己回去凌霜门好了。”

　　天经义连忙拉住小师妹的衣袂，说道：“这怎么行？师父让我保护小师妹，若是我中路把小师妹搞丢了，师父还不把我的皮剥下来！也罢也罢，我同你们去，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一面抱怨，一面护紧了黄金，为难不已地跟在宿之灵的身后。

　　此处距离雪山，路途倒也不远了。

　　宿之灵匆匆给父亲去信一封，信中并未提起遇到殷寒的事情，只说和天经义出来查案子，遇到这些地方风景不错，想在此多做游玩，晚些时日回去。

　　她写完了信，要送上白鹰的时候，忽然就笑了。

　　殷寒见她望着信纸笑，便问她道：“你笑什么？”

　　宿之灵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抬头看向殷寒，说道：“殷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银庄的时候，那掌柜的说，这些人闹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都瞒着。你看，现在我也瞒着我父亲，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殷寒说道：“你不要担心未来，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她自己明明是最担心的人，却还要说这个。

　　宿之灵匆匆包好了信纸，把让白鹰把信带回凌霜门，而自己翻身上马，跟着殷寒急急赶往雪山。

　　其实宿之灵能看得出来，殷寒身上的伤还没好，赶不得路。

　　可她偏生是个极其要强的人，又因为千白枫的事情而心忧不已，每次宿之灵问她的身体，她都强撑着说没事。

　　宿之灵说道：“你真的很在乎千白枫。”

　　殷寒听了这话，回头看向宿之灵，笑了：“灵姑娘应该能看出来，我是个冷血冷情的人，从小在杀手门下养大，和身边的人都没什么感情，可白枫不同，她是救了我性命的人，我自然将她看得很重。”

　　听殷寒说自己是个冷血冷情的人，宿之灵本能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心想，她的喉咙能这么快痊愈，还不是因为殷寒把性命豁出去，为她求了这一滴泪来。

　　宿之灵说道：“那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她救下了性命？”

　　她问到这里，殷寒沉默了。

　　良久之后，殷寒说道：“此事是我家的私事，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同你说，只是这件事里有些事情，我被要求了不能说与任何人听，既然已经发过了誓，就不能和你说这些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下头，说道：“抱歉。”

　　宿之灵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一向是薄情寡义的殷寒竟变得如此重情重义。

　　当然，这一份重情重义，也只是对千白枫一人而已。

　　宿之灵见她不愿意回答，只好岔开话题，问她别的事情，说道：“这长路漫漫，你我路上无趣，不如来梳理一下事情的脉络。”

　　“你我相遇的第一站，是上一个银庄，银庄的一家人都被灭口了，而我们查到的最后信息，是那奶娘柳氏，曾来这里取过最后的银钱。”

　　“我寄往雪山的七封信，有六封信都寄到了，独独讲柳容双的那封信，被人换掉了。”

　　“天经义同我说，他在凌霜门见过至少三个相貌一模一样的人，林氏兄妹的身高至今都是相仿的，而那个第三个一模一样的人，身高比两个人都要高半头。”

　　“而这个高半头的人，在最后一个银庄，也出现过。他提走了林康平留在这里的信物，却没提走那两千两的黄金。”

　　她说完这些疑点之后，殷寒在一边补充道：“我想那封信，应该是很难被换掉。我是一个会认人字体的人，这七封信的字体都是一样的，没有换过人写，且你的字实在是写得不太好看，这样如同涂鸦一般的字儿，若是想要仿，想来也是不容易仿的。你去看一下那封信，想来他只是裁掉了柳容双的部分，并没有把整封信都换了。”

　　宿之灵不解地说道：“可是我问柳容双，也只是问一下她状况如何。毕竟她下定了决心要留在雪山，也不肯跟我们下山，我只是不懂，她孤身一人在雪山，到底有什么好？”

　　殷寒倒是知道这件事的原因。

　　可她不能同宿之灵说，只得看向别处，说道：“你问她罢了。”

　　宿之灵看殷寒的神色里，十分有几分不适，还有几分女孩儿家的不好意思，愈发奇怪起来，殷寒这人，竟然也会不好意思？柳容双在雪山上头，究竟做什么了？

　　殷寒清了清喉咙，说道：“她……她平日里自己相处，和我们也不怎么见面，谁知道她落了个什么鬼心思。”

　　宿之灵越看越觉得这事儿有问题。

　　她皱眉看着殷寒，殷寒愈发躲避着她的目光。

　　虽然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可是这看起来，似乎分明，分明……

　　殷寒说着，停下了马，掩饰什么似的自顾自喝水。

　　宿之灵一直盯着她的神色，最终，开口问道：“我记得最开始上山的时候，千白枫曾利用她同我们作对。而那个时候她孤身一人，想来若是千白枫不照顾她，都是你在照顾的。我就是想问问，这一来二去，柳容双同你，是否……有几分私情？”

　　殷寒一口水全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