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111、雪山之巅32

　　宿之灵就知道，林踏雪一定有她的秘密！

　　可是林氏兄妹一天到晚开开心心的，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宿之灵连忙求助地看向林寻霜。

　　林寻霜说道：“小师妹，这件事，我确实也是不甚了解的。”

　　“我兄妹二人，自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师父收养在凌霜门门下好生教养，实在是对家仇苦恨所知不深。”

　　见宿之灵求问，他只好给她讲起那些落了太多灰尘的陈年往事。

　　“林家的事情，是武林的一个迷案，偏偏这桩案子，涉及了如此多人的利益，却不曾涉及到林家自己的利益。”

　　“这些事情，我大多，也是听踏雪同我说的。我那个时候问她是谁给我讲的，她有的时候说，是师父讲的，可又有的时候说，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同她讲的。”

　　“这面具你应该是有一点了解的，对不对？你也见过殷寒脸上的面具，她若是殷家的嫡女，想必相貌一定美得出奇，可她却要终生佩戴面具，这就是不归门的规矩。”

　　“不归门一直是杀手满门，专门培训杀手。那些人么，就跟殷寒一样，脾气冷冰冰的。这是我唯一知道的戴面具的门派。而林家呢，之前是养狗的，就是我家是做狗的生意的，专门驯养那些比较听话的狗，然后会有达官贵人买了，放在家里看门护院，因为有一年盗贼猖狂，汴京城的达官贵人家里，无论看得多好的秘宝，都被人盗去了，聘了看门的人也看不住，只好家里头养狗。而汴京城里卖狗的商户里头，就是林家的狗最敏锐，什么声音都能听见，而且攻击力极强，能把那窃贼半条腿给咬下来。”

　　“这些家里丢东西的达官贵人家里养了狗之后，那些窃贼渐渐的，就不来了。”

　　“可是，林家却遭殃了。”

　　“我们兄妹五岁那年，被送到祖母家里去过夏天，因为祖母家的冰窖里有很多冰，所以我们夏天在那里过，清凉。可是我们在那里一直住到秋天，都没有人来接我们回家，就是那个时候祖母意识到，林家出事儿了。”

　　“她起先呢，是派人去林家问情况，可是人一回来，和我们说，林家没了。我们谁也不信，林家那么大，怎么会没了呢？我祖母就带着我们两个孩子一起回去家里看，可是到那儿了一看，那边的牌匾上写着赵家，是一户新来汴京做生意的商人。我们就问，这林家那么大一家子人呢？赵家人说没听说过啊，他们来了汴京，这个房子在出售，价钱可还不便宜呢！可是这位置好，园子里又漂亮，他家为了图个风水好，就一咬牙，买下来了。”

　　“那我祖母连忙问，是从谁那里买下来的，卖他房子的人呢？他说就是房子的主人，把房子交给他了之后，人就走了。看，地契还在那儿呢。我祖母接过地契一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可那地契上面写着的名字也不是林家了，是陈家，真是奇怪。我们又去当地官员那里查，查了以后，当地县衙的每一个册子上，写着的名字都是陈家，没有一户记录过林家，可找不到这陈家的半点消息，林家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总之，我家那么大一家子人，里头上上下下将近五十口人，从我父母到丫鬟下人，乃至那些养狗的人，还有庄子里养着要卖的狗，一夜之间就跟失踪了似的，都不见了。又去问左邻右舍，左邻右舍都说不对啊，不就是林家吗，怎么什么时候变成陈家，又变成赵家了？我祖母问林家的人什么时候没的，邻居说，谁也不知道，就知道这户人搬进去了，可从来没见到过有人搬走啊！那就跟火掐了熄在雪地里似的，什么光亮声息都没有了，一点点的余烬，都被大雪盖住了。”

　　“那时候我祖母，就觉得她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好好的儿子一夜之间没了，不仅儿子没了，儿子的家产，媳妇，地契，全没了。若不是还有我们两个孩子在，她甚至都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过一个儿子，怎么会就消失得这么干净？若真是林家出事了，要躲，怎么会把两个孩子也丢下？那天之后我祖母就病了，我们两个也想不通。我祖母病了之后没多久就去世，我们就被师父接到了凌霜门，好像之前那个林家，就此销声匿迹，像是不存在的一样。”

　　“但是也奇怪，我和踏雪小的时候，一直是踏雪事事比我强一点，师父也喜欢她，师兄师妹也喜欢她，我就是总是自己坐在屋子里念书，很少和其他人一起玩，更少出去练剑，因我书念得好，师父也不让我练剑了，就让我一心一意学医术。”

　　“大概是我们十三四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喜欢小师妹，大家也都知道，我一颗心全都扑在小师妹身上，她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书也没有好好念过，更别提什么练剑了，也不关心踏雪如何。可那个时候的踏雪总是要找我说话，我惦记着要给小师妹做泥巴人，等一下她下了剑术课我要去找她，明天要做桂花圆子给她吃，总是惦记这些东西，踏雪要找我讲话，我就一边捏圆子，一边应和着，或者是一边随口胡说几句话把她糊弄过去，所以那个时候她跟我讲的很多事儿，我都没太听，也不记得了。现在回过头来重新想想，是应该好好记着点的。”

　　“她就和我说，有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和她讲，说要她好好练剑，长大了给林家复仇。可问题是林家有什么仇？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我对家里的事情都不太记得，我就记得七岁之后在凌霜门的一些事情。至于爹爹娘亲的脸，我都快忘得干净了！可踏雪就跟着了魔似的练剑，每次练剑回来，就跟我说，要给林家复仇。”

　　“我因为读书，那个时候其实已经错过了练武基地最好的时候，我就想算了吧，好好把书念好了，救治别人不好吗？为什么要插手到那些风风雨雨里面去？可踏雪就说不行，绝对不行，要我给林家复仇，让我去多学一些毒剂来。我心想这不有病吗？我也不理她，于是我又继续去念书，追着小师妹跑，这几年就那么过去了。”

　　“后来，到十八岁那一年上，有一天踏雪忽然消失了。刚好那天师父也不在，师父去聚酒居跟人喝酒去了，喝醉了那次好几天都睡在朋友家里没回来。踏雪一连消失了两天，第三天凌晨的时候，我估摸着听到她回来了，我就迷迷糊糊穿着睡衣走出去，问她上哪儿去了，丢了那么多天？她什么话都没说，一声不吭，衣服也不换，直接回去睡觉去了。”

　　“她就睡在我隔壁，那个时候凌霜门的房子隔音不太好，新楼还没盖起来，我睡觉的时候就听见她在那边辗转反侧。后面我醒了，已经是上午了，我那天可能是夜里起来一次就没睡好，醒得时候太阳已经很大了，我就看见踏雪在院子里拿着个铜盆，把她晚上穿回来那身衣服给烧了。我就问她好端端的烧衣服干什么？她不回我，只是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衣服烧了个干净。”

　　“我之前总是忽视她，她做什么我也不管，只是去找小师妹。可是那天我就站在院子里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总嫌她丑，也不看她的脸，我们兄妹两个其实有点疏远。那天我看见她烧了衣服，一瘸一拐地走路，我就想去问她点什么，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些生疏了，我就没问。”

　　“我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我真是应该去问她，问她好好问问清楚，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两天不会来，为什么烧了衣服，为什么走路一瘸一拐？可我都没问。后来踏雪的性格就变了，变得特别爱笑，又爱笑又开朗，人也变得很好。从那个时候开始，师父越来越看重她，觉得她真是一个好孩子，师兄师姐们原本就喜欢她，那时候更喜欢她了，尤其是小师妹，就连小师妹都天天粘着她。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觉得很陌生。我和踏雪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我们是一起生下来的，从小有很多心灵感应，我们总是能知晓彼此在干什么，可是从那天开始，我好像忽然就不认识踏雪了。我感应不到她，猜不透她，她本来讨厌我，可那天开始忽然对我特别好，乃至于特别亲近。照理说这也没什么事，可是现在一想起来就心寒害怕，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害怕，小师妹，你说我亲生的双胞胎妹妹和我亲近，我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可是那个时候我就是害怕，更躲着她，天天闷头读书去了。”

　　“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师父倚重踏雪，把掌门都交给她。在雪山上的时候，她把我劫走了，捆在树林里头，还是楼兰漠去了，救了我一命。人人都说踏雪叛变了，要复仇，可我也不知道复仇复的是什么仇。我知道就这么多，今天也全说了。”

　　说完这些，林寻霜松了口气，问宿千微道：“师父，这件事你又知道多少，你知道踏雪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

　　宿千微看着自己的弟子，又看向自己的女儿，叹息一声。

　　终于，他说道：“林家的仇，是林家自己犯下的错。”

　　林寻霜急忙问道：“可我家只是养狗，养狗看院子，能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