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106、雪山之巅27

　　你曾等过一个人吗？

　　你曾等过心上人，等了多久？

　　你曾知道那等待，何其磨人吗？

　　可你偏偏，还是要等。

　　殷寒的秘密，就这么捂在心里。

　　她闯进了宿之灵所在的院子，大叫一声：“林寻霜！”

　　凌霜门的弟子之中，林寻霜此人的名气最大。

　　林寻霜正在给师妹洗衣服，听到有人叫他大名，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说道：“怎么了？”

　　殷寒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拖着他就往门外走，说道：“快走！”

　　林寻霜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急忙呼救道：“踏雪，踏雪救我！”

　　林踏雪跑了出来，一把拦住殷寒，说道：“雪金宫不能这么放肆，你究竟想对我哥哥做什么？”

　　这时，宿之灵也跑了出来，连忙拦在了门口。

　　看到宿之灵，殷寒登时底气一虚，躲开了她的目光，对林踏雪说道：“白枫病了，需要人救治。快去。”

　　林寻霜虽然素来最讨厌千白枫那魔头，可他究竟是医者，不能拒绝有人求医，只得说道：“好，我去，但是你也不能抓着我的领子，你放开，我自己走过去！”

　　殷寒这才放开了他，说道：“对不起，方才太急了。”

　　就这样，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了漫雪居。

　　房间里，百里胭点了千白枫的穴，正在给她疗愈。

　　林寻霜走进了，一摸千白枫的脉，手就被那上面混乱的气流弹开。

　　林寻霜好不容易才摸到千白枫的脉搏，细细听了片刻之后，无奈地抬头。

　　他么，一直是凌霜门的一个天才。

　　从小师父得意，把他过度宠溺，让他练武功都不必练了，只靠这一身医学就足以猖狂行走天下。

　　因此，也从来不会什么，委婉讲述病情，平息患者家属的心情。

　　他直白地说道：“她快死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殷寒一把揪住领子给拎了起来。

　　林踏雪立刻厉声说道：“你把我哥哥放下！”

　　说真的，林氏兄妹在一起的时候，多半不和，互相吵架，一窝里撕逼。

　　若是有人捉弄林寻霜，自然比不过林踏雪那么狠。

　　可是现在出来了，没有人比她林踏雪更能护犊子。

　　见殷寒不松手，林踏雪直接拔剑了。

　　殷寒这才放开了林寻霜。

　　林寻霜跌在地上，摔得不轻，说道：“你气我做什么？我只是说实话。她这毒已经攻心了，若是没有绝世灵药救她，不过四个时辰，身体就凉了。”

　　殷寒立刻问道：“如何救她！”

　　她几乎都要咆哮到林寻霜脸上去了。

　　林寻霜无奈地说道：“天阴经的毒，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解。自古都是练了天阴经不得好死，是她非得要练，现在真的不得好死了，怪不得别人。”

　　不行……

　　殷寒决不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她马上就大仇得报，可以脱离江湖了……

　　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出事？

　　这命运对她未免过于残忍！

　　这时，林寻霜又说道：“不过，我想你们也听说过，你们雪山上的黑笑魔，若是白色的，就称之为银笑铃。银笑铃一滴泪水，可以解百毒。你们若是能找到银笑铃一滴泪，那也可以啊。”

　　这时，坐在最后面的百里胭说道：“可银笑铃的泪，要心头血来换。”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没有人愿意为了救别人，去剖心头血。

　　疯了吗？

　　就连最忠心的殷寒，也退缩了。

　　她真的能为主子做到那份地步吗？

　　这时，宿之灵的眼前闪过了字体：

　　【角色姓名：千白枫】

　　【目前好感度：90】

　　【一旦角色死亡，攻略将失败，游戏也将失败】

　　【是否完成剧情：滴血换情？】

　　宿之灵那肯定是不能容忍游戏失败。

　　但是说到底，她还是怕疼啊。

　　她问系统：

　　【那可以免痛走剧情吗？】

　　下面的继续浮出了字体：

　　【玩家完成的任何剧情，都是无痛的。】

　　宿之灵立刻选择了完成剧情。

　　就在众人争论的时候，她走出了雪金宫，走向了后山。

　　她曾经，在那里，见过一只纯白的银笑铃。

　　那是千白枫心中，最后的善念。

　　就在众人争论间，林寻霜忽然发现不对。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喊道：“小师妹呢，小师妹呢！这个时候外面正下雪，她去哪儿了？小师妹，小师妹！”

　　殷寒也随之一阵，方才她忙于争论，完全没有看到宿之灵去了哪里。

　　如今宿之灵不见了，她的心中也极其焦急，可她又不能在林寻霜面前表现。

　　就这样，密集的大雪之中，传来了雪鹰的一声哀鸣。

　　红色的披风，慢慢地，在大雪之中走来。

　　一步，一个踉跄。

　　年少的女孩，面容早已冻得苍白，鼻头透着微微的红。

　　嘴唇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她走回来时，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

　　林寻霜已经在大雪里找了她整整两个时辰，看到她，立刻高兴地大叫：“小师妹！”

　　殷寒比他更快，闪电一般冲了过去。

　　她站在宿之灵面前，着急地说道：“你做什么去了？”

　　宿之灵猛地向前一跌，跌在了她的怀里。

　　殷寒连忙抱住了她。

　　那一地血色的脚印……

　　她急得抱住了宿之灵，女孩冰冷的身体在她的怀中发颤。

　　殷寒见她不回答，更着急地问道：“你到底去哪里了！”

　　宿之灵的手颤抖着，一点点从怀中探出来，声音小小地说道：“银笑铃……银笑铃的眼泪。”

　　“给你。”

　　说完，她的手一松，手中那纯透的珠子落在了殷寒的手心。

　　她昏了过去。

　　殷寒紧紧攥着那一滴银笑铃的眼泪，又把宿之灵抱在怀里，在大雪中，把她抱了回去。

　　林寻霜跟在她身后，着急地说道：“小师妹，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一步一个血印子，小师妹？”

　　温暖的房屋里，柴火燃烧着。

　　林寻霜匆匆忙拿了药，紧急开始医治宿之灵。

　　百里胭虽然不太懂怎么救人，但是还是一直跟在旁边，尽力地帮忙。

　　殷寒则坐在千白枫身边，等着那滴泪，解开她的心毒。

　　她就那么背对着宿之灵坐着，甚至无颜回头。

　　百里胭说的没错。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好歹要叫她一声‘宫主夫人’？

　　她知道。

　　她如何能不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千白枫这杀人如麻的魔头，竟还留有那颗玲珑剔透的心。

　　这世上，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或是耳力。

　　听雪落的人，总比看雪落的人，要更加用心。

　　十倍用心。

　　殷寒背对着宿之灵，问林寻霜道：“她……怎么样了？”

　　林寻霜没好气地说道：“你见过有人开了膛，一天就能好？这才几分钟，你问什么问！”

　　百里胭把热水端过来了，问道：“真是奇怪，你方才是同你妹妹一起去寻的宿之灵，怎么你这个脚慢的回来了，你妹妹却没回来？”

　　林寻霜没好气地说道：“我妹妹轻功了得，自然是去后山找人了，没找到人，兴许错过了呢！”

　　殷寒说道：“现在的血大，或许把血脚印遮住了，她没看到。”

　　百里胭的心事多，把热水放在一边，又说道：“或许，她自己一个人下山去了。”

　　林寻霜越发没好气地说道：“我师妹还在这儿呢，踏雪怎么可能会走？你胡说也要有个限制。”

　　百里胭和殷寒对视了一眼。

　　百里胭又徐徐说道：“说起来，下这么大雪，是在不是下山的好时机，更不是上山的好时机，是不是？”

　　林寻霜被她气得不轻，说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百里胭住了口，不再说什么废话去了。

　　这时，殷寒倒是说道：“这山路陡峭，上来一个两个就已经困难，现在下了雪，若是没有我们的人领着，上来的人多了，更容易出事。”

　　林寻霜哪儿想得到她们在说什么。

　　林寻霜只是不耐烦地说道：“废话那么多，不如都来帮忙好了！”

　　百里胭问道：“你刚才不是嫌我手笨，让我滚？”

　　林寻霜说道：“快滚，别过来碍事！”

　　百里胭：……

　　这小伙子真够暴躁。

　　雪越来越大了。

　　一直到夜里，林踏雪都没回来。

　　林寻霜为了医治宿之灵，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合眼。好不容易把伤口缝好了，他倒头就睡。

　　而夜鹰殷寒，却始终，坐在灯火前。

　　即便是，她从来没有回头。

　　她的心，一直悬挂在，那窸窸窣窣的声音里。

　　她知道自己不该看。

　　也知道自己不配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肯剜心头血来医治伤害她的人？

　　殷寒自嘲地笑笑，毕竟连她自己，都下不了这狠心。

　　可那孩子啊，深爱着她定了终身的人，不是吗？

　　否则，怎么能豁出自己的命去救她？

　　她们倒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一对璧人，令人艳羡。

　　她殷寒算得了什么？

　　这时，百里胭在她身后说道：“这姑娘气息稳了，是死不了了。”

　　殷寒看着一旁的千白枫，也说道：“她的心稳定了，从鬼门关活着回来了。”

　　既然是夫妻，不能生在一日，死也要同辰。

　　殷寒说不清，在这一夜里，她究竟把自己，放在一个什么样可笑的位置里。

　　可她知道，这里，没有她可以插足的空隙。

　　百里胭又说道：“你应该能想到吧？那林踏雪，去什么地方了。”

　　殷寒徐徐擦着手中的剑，声音冷得像是窗外的寒风：“自然。”

　　百里胭看向地上躺着的千白枫，说道：

　　“也不知道白枫醒来，看到凌霜门的人攻了山，又看到发妻在生死线上挣扎，会不会，也为了她，再软一次心。”

　　“她不会。”殷寒说道。

　　“若是她会，她就不是千白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