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黄皮（修改版）》媚媚猫（青函）

15、流氓的生活

　　这下他们可傻眼了，梅九是杜四兄弟中最有名的，因为当年他一个捍不畏死，可以说救了全扬州百姓，在江湖上也大大有名，他们居然动了最‘碰不得’的人。
　　唐渡阡道：“小朋友，这是误会，我们一向久仰你大名……”
　　梅九高傲的道：“我不是你的朋友，象刚才那为少爷那样的朋友，梅九更不敢结交！”
　　唐渡阡无奈，对杨虹道：“世侄，快和九爷道?！”
　　杨虹快气死了，他到梅九身边，握住他的手，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握握手，交个朋友如何？”然后手下用了暗劲，梅九穴道被点，不能动，吃了这痛，却哼也不哼，道：“这少爷有种，你等着死吧！”
　　杨虹大怒，手底下加劲，阴□□：“九爷别这么说，交个朋友而已嘛！”
　　苏无咎唐渡阡看出不对，大声喝止，杨虹刚放手，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相好的，朋友别只交一个，咱俩拉个手?何？”
　　随话音进来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见他皮肤黄里透黑，头发勾勾巴巴，眼睛半开半闭，苏无咎实在想不到这个一方大豪是这么付痨病样子。但不知怎么，他看杜四不象别人那样紧张，反而有点亲切。
　　他们目光都被杜四吸引的时候，杨虹突然痛叫一声，他的手握在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手中，杜四引开大家目光，列若海就跳进来制住杨虹，小小伎俩竟然骗过这么多高手。
　　杨虹想忍住，可列若海用力十分刁钻，捏的是他手骨交接的地方，他所受之痛十倍于梅九，终于大声呻吟出来。
　　杜四道：“这是那家少爷？我小兄弟和你交朋友的时候可没这么脓包！”
　　苏无咎虽然觉得杨虹过分，可也不能看着他受欺负，伸手拍向列若海肩头。
　　列若海不回身，肩膀侧到一边，苏无咎五指加快，以经到他肩膀上，力道恰到好处，没伤了他又让他没了力气，列若海是几个兄弟中工夫最好的，但有些轻敌，遇上的又是苏无咎，一招便落败。他不回头，脚下不动，却突前进二尺，手又搭在杨虹手上，苏无咎不由暗喝了声彩，以脚为轴，肩头向撞列若海肩头。他们好象要重复刚才那一下，列若海还是肩头那么一侧，苏无咎也是改为五指一切，可这一次，切到的却是列若海的手指，两个人手指相搭，列若海暗喜，他练过大力金刚指的，此刻用力一扭，结果，苏无咎手指象突然像面条一样从他手里滑出来，又切上他的肩头，还是只用了一分力。
　　杜四一旁叫了声好，问道：“这位爷，怎么称呼？”
　　苏无咎咳了声，道：“杜四爷好，在下苏无咎，初来贵地，冒昧之处，请四爷见谅！”
　　他说‘苏无咎’三个字的时候杜四眼光‘霍’的一跳，随即精光大盛，灼灼的盯着他，苏无咎被他看怕了，半晌杜四突然笑了，看的出是真心欢愉，然后他对列若海说：“二哥回来！苏老爷子响誉江湖以久，没几个人打的过他，输给他不丢人！”
　　转身对苏无咎道：“久仰您大名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儿到舍下吃顿便饭，尝尝扬州第一名厨的手艺！”
　　然后他眉开眼笑的说“小九子也回来，净他妈惹祸，回去告诉你玉姐姐，今晚好好做几个菜！”
　　苏无咎一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不过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低声道：“四爷，这里我们有点麻烦，等在下和各位商量商量再走。”
　　梅九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四爷来了还有什么麻烦，你再不走才是麻烦！”
　　杜四呵斥他：“老九，以后你不得对苏老爷子无礼，否则老大对你不客气了！”
　　梅九道：“老大！”
　　杜四不理他，径直带众人走了。

　　杜四带他们走走拐拐穿过一个院落 ，苏无咎等人随着杜四走进院子，一进门就吓了一跳，那扇毫不?眼的门后竟然是这样一个世界，外面已经是深秋，但进到这里眼睛立刻被绿色充满了，整个园子里种满了一种不知名的小草，那样的整齐和柔嫩，象那么大的一块绿微微的毯子，随着地势的高低起伏着，就象是那些草会呼吸一样，那给人的感觉是无数小生命，你只想亲近和呵护它们，想用脸去摩擦它们。所以杜四一脚踩下去的时候 苏无咎不禁“呵！”了一声，似乎想阻止他的践踏，杜四笑了笑，道：“走这里，这是路。”
　　苏无咎这才看到杜四脚踩的原来是一条绿色石子铺成的小路，象草一样杂着或深或浅的绿，石面异常光滑，完全感不到凸凹。
　　杜四道：“这些草种是出洋经商的人从什么不列颠国带回来的，从打种出来小玉就不让人踩也不让种什么花，就这样，人家花园种花，俺家种草！我也只好修了这路，几位慢慢走！”
　　蓝天白云的点缀下是一排四间精致的小屋，同样不起眼的暗灰色木头门，苏无咎只觉灰色柔和舒服，可是唐渡阡一摸上去就吃了一惊，那门是整块的巨木雕成，不带一点拼凑，纹理细若槟榔，手扶上去有吸住的感觉，只有桧木才有这种手感。桧木有“百年尺”的美誉，一百年的桧树，树身的直径才有一尺，每隔一百年增加一尺。这样珍贵的木料，居然用来做了房门！
　　进去更是吃惊，屋子里面一套同样整木抠的紫檀桌椅，荏大张桌子居然也全无接缝，桌椅当眼处都是大线条的雕刻，可是细小的地方则尽态极俨，一脚之微都雕着无数的花纹，桌面上用颜色略深的木芯拼出一副美人出跸图，200多个人物车马皆栩栩如生，打眼看过去是平的，可是仔细一看，几乎觉得自己都溶进桌子了去了，这样的无价之宝就随随便便摆在屋里，再看桌上放着一个雨过天青色的花瓶，嫩白显翠的瓶身上点了很多青翠欲滴的点子，一个瓶子里透着极旺盛的生命力，瓶里插着几十枝一斗珠的水晶□□，这小小的一瓶一花就给人置身野外的感觉。苏无咎拿起瓶子一看，映着阳光瓶子内壁果然印着 “子堂”两个草字，证明这了花瓶是唐代开片薄胎最兴盛时候一代大师陆子堂的作品。
　　他目眩神迷，一时生出天下豪富莫过于此的感觉。
　　屋子里有一种馥郁的香气，开始只是隐隐的一点，十分捉摸不定，大家都不知不觉努力去嗅那种香气，那香味似乎明白人的意思，越嗅就越浓烈，最后占据了整个身体，虽然还是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却说不出的舒服。
　　杜四大声道：“小玉，屋子里什么味啊？你是不是又擦了那个‘花的露水’？”
　　屋子里传出一个轻轻的，带着埋怨的声音：“什么‘花的露水’啊？是花露水！这次不是，大哥府上人刚刚来过，我在墙壁上喷了一些法兰西的香水。”那声音软软糯糯，让人听了心里痒痒的。随着声音，一个女子轻轻走出来，她的皮肤就象腻白的雪，从敞开的领口一直堆上去，可是一说话，就有两朵红云突然浮上面颊，微低的头勾出一个美妙的弧度，这玲珑玉，果是绝色！
　　玉宁宁身后突然窜出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黄色肉团，冲着众人汪汪大叫，大家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又胖又丑的小狗，它好象穿了件大衣服，皮一层层叠在身上，尾巴也又短又小。
　　杜四道：“这是狗吗？怎么长的象个包子，这丑东西也是大哥刚拿来的？”
　　小玉娇嗔道：“怎么会象包子，你看它黄黄的、皱皱的，多可爱！”
　　杜四笑骂道：“你个小娘皮！我也黄黄的，还比它长的齐整，你怎么嫌我难看呢？
　　玉宁宁雪白的脸颊立刻染出红霞，端是无比可爱。
　　杜四摸了她脸一下，这才道：“小玉，这位是无咎公子苏老爷子，这是清风公子唐渡阡唐老爷子，这是雷霆公子的长子杨虹少爷，昔日江湖四大公子有三个了，你四爷面子不小吧。”
　　玉宁宁和大家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就又开口对杜四说话了，显然她并不如何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她说：“爷，大哥请您晚上到他府上吃饭。”
　　杜四撇撇嘴，道：“今天十五，他家那老爷子定下的规矩，初一十五阖府吃素，我不耐烦吃那些萝卜头，明天再去吧。”
　　玉宁宁道：“人家老爷子吃素是为你积福，你好歹得给个面子。”
　　杜四想了想，道：“也好，小玉，你有几天没去看妙妙了吧，一会去把她叫上一起去大哥哪里，真想听她唱歌啊！”
　　然后对苏无咎说：“苏爷，今儿没好好招待，大伙就和我去听个曲吧，妙人儿的歌声可是一绝，您老白听听那嗓子，真真掉在地上摔三截！”
　　苏无咎一直插不进话，此时终于有机会接口：“杜四爷，在下此次是有事相求。”
　　杜四漫不经心的道：“知道，是关飞渡的事吧，你们在白云观聚集两天了，最后谁想起来要找我啊？”
　　苏无咎指着唐北道：“是唐世侄。”
　　杜四道：“聪明！现在的年轻人还真不简单。”
　　杜四的长相实在看不出多少岁，但最多也就大唐北几岁而已，用老前辈的口气说话。杨虹鼻子里嗤了一下。
　　苏无咎道：“四爷可是答应了？
　　杜四道：“这个从长计议。”
　　苏无咎咳嗽一声，道：“四爷，满人占我大好河山，每个汉人都该为国为民尽一分力啊！”
　　杜四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哎呀我的苏老爷子，你可真有意思！你那么好功夫都窝在家里20多年不出来，现在好朋友出事了，你老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义气，可不是忠义。你自己心里其实不把这国家朝代当回事，要是出事的不是关飞渡，你肯定不会出来帮这些江湖朋友的忙。我不认识关飞渡，犯不着为他冒这样的险吧？”
　　唐北突然道：“可这是掉脑袋的大事，四爷不答应也是常理。”
　　杜四道：“唐少爷，你对我激将没有用，将心比心，你肯不肯为了赌这闲气就放下这辛辛苦苦闯出来的局面？”
　　苏无咎急道：“四爷，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杜四道：“我只说要从长计较，反正你们现在也没办法，不如就跟我出去听听曲，说不定我想好了就答应你们了。”
　　大家有求与他，只好跟着他走，门外孙陆派车来接 ，因为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所以又临时叫了几辆马车，杜四把好车让给宋玉山和苏无咎乘坐，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陆上龙王的府邸。
　　这里比杜四的家大了十倍不止，雕廊画栋，尽态极俨，大家打了一通招呼，孙陆坐回椅子里，他略有写发福了，一手抚着自己肚子。
　　杜四笑着拍拍他肚子，道：“吃素还给你吃成这样，真服了你。”
　　孙陆道：“还别说，我家新来个厨子，素菜做的叫绝，包你吃了每个初一十五都往我家跑！”
　　杜四道：“我叫了妙妙来，你老爹在家吗？我去打个招呼”
　　孙陆指着后堂：“去吧，这两天一直念叨你，我听的烦了，换你去听听”
　　苏无咎等跟着杜四进了内宅，后堂内宅布置的多少有点土气，一洼该是花园的地方种着菜，一个老头正窝在那拔罗卜。
　　杜四远远就迎过去：“大爷！你又要给我吃罗卜啊！”
　　那个正是孙老实，小儿子如此富贵了他也闲不住，杜四在他眼里比自己孩子还疼。
　　他直起身子，道：“看你又黄瘦了，身子不好多将养将养，支撑这么大摊子，真难为你个小人，六顺新请了个素菜师傅，罗卜做的可好吃啦，你一会试试。”
　　孙老实身边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杜四已经把手伸给她们，道：“狗不咬、狼不叼，来给我抱抱！”
　　看着她们欢跳着爬到杜四身上，苏无咎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名字叫‘狗不咬’和‘狼不叼’！
　　这是孙三喜的一对孪生女，孙老实爱的什么似的，怕不好养，就给起了这样的贱名。
　　这里的感觉象乡下一样，大家走进?，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华丽长的却憨憨的，看到这么多人就躲起来了，那是孙陆的大嫂。孙老实喊住她，道：“大娃家的，躲个啥？四爷又不是外人，快去把刚送来的秋梨拣皮净的拿来几个。”
　　杜四突然对苏无咎说：“每到这里，我就觉得我该尽力保护他们，让他们过好日子，我的决定影响好多兄弟，所以我不能太冒险。苏老爷子你明白吗？”
　　苏无咎觉得这个杜老大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的，他道：“是，我明白，是我们的要求太无理，让四爷为难，在下等告辞了。”
　　杜四看着他，道：“不过老爷子您开口事就不同，我们吃了饭再商量。”
　　那新厨师做饭却十分慢，孙妙妙来了他一样也没做好。
　　昔日‘妙人儿’孙妙妙和‘玲珑玉’玉宁宁是齐名的美人儿，她果然艳丽超群，不同于小玉说话就脸红的羞态，她生的是刻到骨子里的媚态。举手投足、眉扬眼转都让人心砰砰的跳。
　　她却不似别人一般恭敬，一进来就招呼杜四：“小四哥哥，想起我来了？”声音动听无比。
　　杜四拍拍身边座位，示意她过来坐，嬉笑道：“美人，我可真想你啊！又迷住几个公子啊？”
　　孙妙妙笑道：“还不是那样，遇上好的我自然告诉你。” 两人动作亲昵，毫不避人，唐北很为玉宁宁难过，偷眼看去小玉也含笑看着他们，脸色没一点变化。
　　杜四道：“今天我来了贵客，露一手给他们听听。”
　　妙妙收拾起嬉笑，答应着站起来，开口却是男声，唱道： “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
　　凭着我折柳攀花手，只煞得花残柳罢休，半生里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
　　声音低沉清越，潇洒倜傥，十足个看透世情的风流才子。
　　大家都听的呆了，杜四突然扑哧一笑，道：“我这下知道花柳病是怎么得的了。”
　　大伙一起笑开了，孙妙妙跺脚对小玉道：“四爷这缺德嘴，玉妹妹你也不管管他！”
　　杜四道：“再来一个，别学男声，唱个女声的。”
　　孙妙妙道：“我新近学个一个歌子，不过你刚才打趣我，要罚你给我吹萧！”
　　此言一出，小玉孙陆都轰然叫好，杜四不分辨，笑嘻嘻的接过下人递来的箫，他嘴唇一动苏无咎就吃了一惊，这样貌猥亵的人与音道竟有如此造诣，这是一首柔媚的曲儿，他吹来加了一丝坦荡，娇媚悦耳的音符直进了人心里，搔的人痒痒的，萧声微顿，忽然之间，音调一变，竟是柔腻无比，令人心神俱醉。妙妙动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和唱男声果不同，14个叠字如黄莺出谷，委婉无比，又清越无比，当真此曲只应天上有！
　　萧音配著歌声，再加上曲调腻人，一曲唱罢，最后“人人”两字，甜甜地在耳边袅袅不绝，在坐众人如饮醇酒，醉倒在椅子上，半晌作不得声，浑然不知身在何处，此刻若有人提起关飞渡，他们怕是会回答：“谁是关飞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