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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命运讽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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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趋昏暗的天幕之下,远方的路途蜿蜒如同愁肠。
蒋荼驾驶的路虎疾驰着出了苹州,越过两旁鬼魅般黢黑的树影,在一个低级住宅区中停下来。
“我们到了。”
蒋荼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蒋岑梁说。
这里和苹州市的车程仅有两个半小时,他们到的时候,晚饭时间还没结束。煎炒烹炸的烟火气四下弥漫,家家户户的窗口都透出柔和的灯火。
眼前的小楼仿佛在这暖光下改头换面,简陋却足够温馨。
但是,有一扇小窗内却充斥着黑暗。
在这通明灿烂的万家灯火中,它显得格外凄清。
从许多年前起,那个会坐在窗边等待孩子归家的母亲,就永远无法再为自己心爱的女儿开一盏灯了。
“我回家了,母亲。”蒋荼低声喃喃。
轻之又轻的声音,恍若是虚无幻境里的一句呓语,在梦醒时分消散无形。
纵使已经在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蒋岑梁在看到这周围糟糕透顶的环境时,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想看母亲离婚后的住处么?”没有理会他,蒋荼兀自推开车门:“下车。”
蒋岑梁嫌恶地绕过一个沾满污泥的易拉罐:“你们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
“其实,这里的环境已经比以前好了不少。”蒋荼往旁边一指:“从某种程度上讲,你应该感谢那泔水桶的主人。”
她所指的那个泔水桶臭气熏天,旁边还围绕着几只正飞来飞去的苍蝇。
蒋岑梁连忙掩住口鼻,强忍着作呕的欲望问:“为什么?”
蒋荼淡淡地解释道:“至少,她此次并未像原来一样将它装满。”
蒋岑梁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万状。
这个曾经的住处位于第七层,楼中没有电梯,两人只能沿着水泥的阶梯拾级而上。
不想跟妹妹太过生疏,蒋岑梁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找话聊:“你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下了这里?”
蒋荼微微颌首:“自从母亲逝世后,这房子就变得难以转手。因此,价格并不高昂。”
蒋岑梁若有所思:“所以,我听说你在国外时一直有在攒钱,为的就是把这里买回来?”
“买回之后,室内已经面目全非。”蒋荼的脚步稍微一顿,像是无声的叹息,“我只好按照记忆里的模样,重新再装修过一遍,放回了母亲的遗物。”
只可惜,房子能够买得回来,那些失去的记忆却已无处找寻。
说话间,第七层已到。
然而迎接他们的,竟是被迫敞开着的大门――
那扇门,已经被彻底撬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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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蒋荼精心布置的屋内,已经被翻得一塌糊涂。
蒋岑梁忍不住感到讶异:“这屋里是进了贼吗?”
“不是贼。”蒋荼面色阴沉,“我清点过了,那些价格高昂的财物基本没丢失,反倒是母亲的许多遗物不见踪影了。”
蒋岑梁几乎在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愤慨过后,蒋岑梁缓缓蹲下,帮助蒋荼收拾起遍地的狼藉来。
那些原本被固定在照片墙上的相框,被摔得七零八落。破裂的玻璃薄且尖利,匕首般划开照片里的明媚的笑靥。
他捡起其中一个相框,伸手抚去了上面沾染的灰尘。
相框中装着的,是蒋岑梁再熟悉不过的全家福,只是照片显然被折叠过,画面上只剩下了母亲和蒋荼两人。
倏忽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在剧痛中猛地抽搐起来。
蒋岑梁压抑住指尖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张全家福。
除了一家四口的笑容以外,他还注意到了作为背景的摩天轮――摩天轮的旁边,是母亲小巧娟秀的字迹“爱情开始的地方”。
蒋岑梁:“等等,这是什么?”
听到动静,蒋荼也走了过来:“啧,这不是母亲选择作为自杀地点的摩天轮么?”
她抬眸的时候,目光恰好穿过窗口。
窗外,霓虹灯妆点起的摩天轮仍旧如曾经一样梦幻绚烂,溢彩流光。
蒋荼以前总认为母亲久久倚窗远眺,为的是看那片几乎被大厦楼宇所遮挡住的大海,但实际上,母亲眼中的只有那个承载着回忆的摩天轮。
那个美好的、爱情开始的地方,最终成为了她生命结束的地方。
简直如同一个轮回。
某种浓重的讽刺感,霎时涌上蒋荼的心头。她轻扯嘴角,从蒋岑梁手上取过全家福,却丝毫生不起仔细端详的心思。
可就在蒋荼接过它的那一刻,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重量上的异常:
作为一张照片,这全家福未免有些过重了。
蒋荼轻轻将其翻了过来,发现全家福的背面竟粘着一枚小巧的钥匙。
那枚钥匙是用双面胶粘的。胶带很宽,遮住了钥匙的大部分,而且胶带的白色也与照片的背面颜色相近,着实不易让人发觉。
毕竟经年累月的,这双面胶已经失去了黏性,蒋荼只不过轻轻地一撕胶带,钥匙就掉了下来。
“钥匙是找到了,但它是开哪里的?”蒋岑梁说。
蒋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钥匙:“佛像的莲花底座下方,有个不起眼的钥匙孔。”
蒋岑梁疾步走到供桌前,却见桌上香烛歪斜倾倒,而原本应该摆放有佛像的地方,已然空无一物。
他皱紧了眉:“佛像连同底座都不见了!”
果不其然。
蒋荼低低嗤笑一声:“他们拿走的是假的,母亲留下的佛像底座在我这里。”
她从包中取出那个鸡翅木的莲花底座,用钥匙将其打开――
底座的夹层中,赫然藏着一个U盘。
“果然,母亲不会轻易威胁别人,除非她有证据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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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邃漆黑,而屹立在繁华当中的高楼大厦内,却辉煌明亮如同白昼。
蒋权延以两指拈起昂贵的进口坚果,逗弄着面前几只色彩缤纷的鹦鹉。
那些鹦鹉闻到坚果诱人的香味,纷纷仰起脖子来,努力地想要够到他拿在手里的食物,却因被剪羽后无法飞翔,而只能望洋兴叹。
蒋权延对它们渴求的态度感到满意:“要是想吃,就说句话给我听听。”
其中比较机智的一只鹦鹉转了转黑眼珠,率先开口:“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蒋权延板起脸:“我还没老呢,换一句。”
那只鹦鹉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放声叫道:“恭喜发财,恭喜发财,财源滚滚来。”
蒋权延大笑起来,把坚果塞给了它:“好好好,这个赏你了。”
眼见着同伴获得了食物,其他鹦鹉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
“大吉大利。”
“事业有成,财运亨通。”
“祝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
蒋权延一下子心情大好,正当他逐一将坚果分给鹦鹉们时,连禾郸却敲响了门。
“我们被耍了。”连禾郸难得地收敛了笑容,原本慈祥如弥勒佛的一张脸透出阴沉,“从供桌上找到的这个底座,很可能被蒋荼调包了。”
蒋权延嘴角的笑容皲裂开来,他一把夺过连禾郸手上的莲花底座。
那底座已经被锯开了,露出了中空的内部――阴影里,像是有什么银亮的东西正反射着灯光。
蒋权延小心地将其取出。
他这才发现,底座里面藏着的居然只是一枚普通的硬币。
眼神骤然变得阴鸷,蒋权延拎起一只方才没有开口说话的鹦鹉,语气冰冷:
“有的东西如果不懂得听话,那就只能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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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色的晨曦刚洒至走廊时,蒋荼便来到了警局。出乎她预料的是,竟有一人来得比她更早。
任颢显然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了,因为起得过早,他耷拉着眼皮,有些昏昏欲睡。
款款走到他的面前,蒋荼扬起唇角:“需不需要来杯咖啡醒神?”
“还不是芝麻糊那只肥猫给闹的,大清早的在我床上蹦迪。”任颢这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朝她笑道:“话说你昨晚上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蒋荼长眉一挑:“啧,一来就查岗?”
“是不想说吗?那也行。”任颢耸了耸肩,“让我猜猜――你昨天晚上,该不会是离开苹州了吧?”
“猜得不错。我与兄长一起,去了我和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蒋荼道,“我手机之前调成了静音模式,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又恰好在路上,所以没能够听见。”
其实,任颢的担忧并非是毫无道理的。
从目前发生的案件中可以看出,幕后主使寻找起那个证据来有多疯狂,而对母亲的事情有着最多了解的蒋荼,很有可能成为他下手的目标。
任颢往嘴里扔了颗薄荷糖来提神:“你特地跑这一趟,应该是有新的发现了。”
“何以见得?”蒋荼问。
任颢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你不是那种,会由着自己无功而返的人。”
蒋荼微微一笑:“出了点意外,住所的门被人用外力撬开了,但母亲留下的证据我也拿到了。”
手中的U盘被她轻轻抛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飞虹。
作者有话要说: 换新的封面了,新封面是自己做的。我的字写得不太好看,还请各位小天使多多包涵。
其实旧的封面可能没有底图和字体的版权,是早该换下来了,只是因为这是一个读者小天使给我做的,所以一直没舍得换。
直到前两天,这个没法登记字体版权的封面被换下来了,我只好临时做一个新的封面顶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