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刑侦］》布丁柚子茶

17、恶魔行径

　　在这伊甸园般的仙境之中阖眸小睡，兴许是每个女孩的梦想。

　　半倚在雪白的吊椅秋千上，争相簇拥于身旁的无数四季玫瑰温软如热恋，以仲夏的魅惑绽破初秋，任蜜甜的芬芳染上裙裾衣角。

　　然而，没有人会注意到。
　　那瑰艳夺目的玫瑰花下，土壤早已被血液浸泡作殷红。

　　当现年二十六岁的杨虹帆，以死者的身份倚靠在这秋千上时，她黯淡的双眸虽然依旧大睁着，但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唯有脖颈上那莹润的红珊瑚，还流转着柔婉而凄哀的光华。

　　多少女孩们睡梦中的幻想之乡，如今却成了杨虹帆残忍的埋骨之地。

　　已经第二个了，这是这起连环杀人的第二名死者了。由于两名女死者被发现时都倒在花海里，这杀手也被媒体称呼为“花海杀手”。

　　其实，这次发现的死者与上次发现的那位死者的外在，有极其明显的相同之处――都位于二十五岁左右的花季年华，而且她们案发时还都穿着一条晚霞般艳烈无比的红裙子。

　　但令人遗憾的是，除此之外，他们暂时还没有调查到两名死者有其它方面的相似。

　　这也就意味着，目前还不能排除随机杀人的可能。
　　而如果是随机杀人，揪出真凶就更加艰难了。

　　因为不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所以丁纪梵并未理会任颢的苦恼，只是缓声继续道：“在这具女尸上，我发现了两种不同的伤痕，应该是由不同的凶器造成的。根据伤口的特征，我们目前推断，凶器是两柄不同的刀。凶手有很大可能性是在一把刀钝了以后，再换上了另一把刀继续行凶的。”

　　“这是铁了心要她死啊，也真是够凶残的。”任颢紧锁浓眉，片刻即给出了自认为最恰当的负面评价，“不过哪怕是凶手犯下的第一起案件中，他都不需要这么多刀才命中要害。况且连环杀人犯会不断在杀人的过程中积累经验，不至于需要刺这么多刀才能让杨虹帆死。”

　　比起普通的杀人，这更像是一种虐杀。
　　凶手所要的，并非仅仅是受害者的性命，而是要她们陷入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之中，继而被一点点榨干残存的活气。

　　这一借着对他人的折磨来得到满足感和成就感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任颢被这极度残忍的作案手法气得牙根直痒痒：“这里好歹也是近郊吧，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虐杀苹州市民，是当我们警方不存在了？还是自信心膨胀得爆炸了？”

　　一连把嘴里的几颗薄荷硬糖都嚼碎成粉末，舌尖上流淌过的冷冽清凉带着微甜，方才使得任颢心中郁结稍有缓解。

　　“恰恰相反。凶手受自卑心理摧残的几率，许是更大些。”

　　任颢应声回头，只见蒋荼顾问不知何时已然到了现场，正侧着身朝他斜睨过来。一双狭长妩媚的凤眼似笑非笑，仿佛其中藏了把撩人的钩子。

　　“不知道任队长有没有听说过阿德勒的理论？”蒋荼颇自然顺过他手里装糖的玻璃小罐，勉强挑拣了几颗还算看得上眼的薄荷糖，“这位心理学大师认为，世界上所有的犯罪者都具有来自于身体或精神的自卑心理。这些人无法通过常规手段消解自卑心理，就往往将犯罪当作是对英雄的某种模仿，企图弥补缺失的自信心。”

　　她纤细的双手把玻璃罐轻巧地一抛一接，这才肯扬了长眉，将罐子向前递还给任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与磨合，蒋荼对任颢少了那日局长办公室里初见时的敌意，态度也已经渐趋缓和。然而，在蒋荼与蒋茶的关系尚未完全明朗之前，任颢却是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她了。

　　“哦，这样啊…”任颢神情复杂地转过脸以避开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窝里，沉淀着罕见的迷惘茫然。

　　他有这样的眼神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从他开始怀疑蒋荼和蒋茶是同一个人之后，这就成了一种常态。但要是旁人问起原因，任颢总不肯说。因此，刑侦大队自发性地掀起了一波汹涌无比的八卦热潮。

　　一时间，苹州市任大队长的情感生活被各路吃瓜群众肆意脑补，狗血得几乎能够原样搬上银幕，拍出一整部占据晚间八点档的泡沫剧。

　　“啧，任队长的心事藏得不浅呐。”对他这副模样早已见怪不怪，蒋荼勾唇一笑：“对于这起案子，任队长想先从哪里入手？”

　　“依旧从她们的社会关系开始调查吧。”任颢用指腹摩挲着下巴思索，“那个叫陈佳芝的第一个死者已经被分局的人员查了个底儿掉，具体资料一会儿就会送过来。但我们当前对这第二名死者的了解却不多――只知道她名叫杨虹帆，大学毕业后就进到一所中等规模的企业里当了个普普通通的文员。由于杨虹帆前些年就离家独居了，去她工作的民营企业想来能查出更多东西。”

　　.

　　可以说，杨虹帆几乎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这是负责去她所在民企调查的唐铭欢和孙婧在数不清第几次收到类似“好像有这个人吧，但我不太清楚”的回复后，终于得出的结论。

　　她仿佛自带路人甲的神奇气质。不犯大错，也不太出众，让人见之即忘，只普普通通地隐在熙攘人群里，活成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为避免无功而返，两人思忖再三，终是直接去了杨虹帆工作的办公室。那些和她朝夕相处的人，想来总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她吧。

　　照理说，杨虹帆这个年龄段的姑娘本该与同龄人玩得最好。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唯一对她还有些印象的，竟然是个即将退休的老阿姨。

　　“哎哟，这是那个姓杨的小姑娘啊？照片里穿得这样漂亮，我都快认不出了哟！”烫着满头泰迪卷的她费力用两指拈着塌鼻梁上那副快要滑落的老花镜，凑近直至将死者穿嫣红长裙的照片抵在自己眼前。

　　唐铭欢睁大了眼睛：“杨虹帆平时不这么穿？”

　　“可不是嘛！”那个文员阿姨看样子很喜欢翘着一撮头发的唐铭欢，他还含着些天真孩气的脸庞无疑让她想起她到外地去工作的孩子，就连眼角舒展开的鱼尾纹也不觉间多添了几分亲切，“阿姨跟你说啊，那小姑娘明明脸蛋儿生得还不错，但是真的太不懂打扮啦！偏生要穿她那件洗到掉色的素色裙子，每天戴着的眼镜片还都厚得快赶上酒瓶底了！”
　　拥有别人求之不得的绝美容颜却不懂穿搭，简直是暴殄天物的大罪。看着文员阿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唐铭欢内心只感到困惑――

　　为何丝毫不会梳妆打扮的杨虹帆，会突然穿着那样艳丽逼人的红裙死去呢？

　　孙婧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皱眉问道：“您是真没看过她穿照片上这条红裙子？”

　　“看过倒是看过，就是没在这企业里见到过。”那阿姨笑出了一脸追言情甜文的荡漾，“差不多两年前吧，我周末路过公园的时候看到她正和一个小伙子牵着手，身上穿着的就是那件红裙。”

　　她在这岗位上待了十来年之久，又正是混退休的时候，只需再过不到半年就能光荣地从职位上退下了。因此，她对工作愈发懈怠，反而对各种绯闻和八卦愈发认真热情。

　　“那和她约会的小伙子其实模样生得还挺俊的，但后来杨虹帆却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分手了。”阿姨撇撇嘴，表现出厌弃轻蔑的模样，“要我说啊，她绝对是移情别恋了！前两周我还在我们这企业门口看到她收了一束玫瑰花，据说送花还是个住别墅豪宅的富二代呢！”

　　这话里半是传闻，半是真事，所带的主观色彩更不知有多浓厚。
　　然而由于这个年纪的阿姨年老色衰，在面对年轻貌美、又有许多人追求的女性时，或多或少有些羡慕甚至嫉妒，她这样说，已能算得上较为客观的了。

　　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唐铭欢转瞬抓住了重点：“移情别恋？这么说，她的死可能是情杀？而第一个人的被杀的人该不会是让凶手当烟雾弹用了吧？”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多了两位忠实听众，阿姨登时更加卖力地说了起来，“可怜那个小伙子是痴情得很哟，因为不甘心被分手，还回来找过她好几次！”

　　听她三言两语就绘声绘色地勾勒出一个渣女形象，身为性情中人的孙婧忍不住皱了皱断眉。

　　恰在此时，文员阿姨口中那正疯狂追求杨虹帆的富二代王陌宸迈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的一大束玫瑰花火红鲜艳，每片魅惑的嫩瓣上都泛着接近烈焰的颜色。

　　“哦，我狠心的小美人儿今天来上班了吗？我没有想到，她虽然收了花，但竟然是因为怕花店小妹受责罚才收的，而且还亲自登门把那一大束饱含我爱意的玫瑰退还给了我，真是让我的小心脏都差点要碎裂一地了。”他一边抒情，还一边动作夸张地捂住左心，紧锁起眉头拼命演出心碎的感觉。

　　浮夸至极的演技，活生生把一出悲剧演成了喜剧。

　　王陌宸虽然是出身豪门的大少爷，但一丝贵气也无。

　　那价格高昂的满身名牌服饰明明在分开时会极其引人注目，组合在他身上却格外显出一种刻意炫富的怪异。

　　而除了那不比干稻草好些的土黄短发以外，他脖颈上居然还沉甸甸地挂着一条土豪同款的金链子，足足有小孩的拇指粗。

　　视线在那显摆的金项链上停留了片刻，唐铭欢不知怎的竟想起宠物狗脖子上拴的狗链――以金链子为代表的财富，无形中把他关在环境优渥而逼仄的小空间里，养出了他爱炫富且自傲的性格。

　　“实在很抱歉呢。”唐铭欢无奈地对他略一耸肩，低声叹息道，“杨虹帆小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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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有些迟到了，但是还要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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