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刑侦］》布丁柚子茶

14、含泪回眸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趁着方才收拾衣物的短暂光阴，蒋荼已然迅速总结出其主人的生活习惯：“楚邱越的更衣室中多以颜色和适穿的季节分类。而缺失一件衣物的这个柜内，存放的都是黑色系的夏装，属于楚邱越现阶段穿着频率极高的服装。如此看来，被带走的那件，应该是材质轻薄、短袖或者无袖的黑色连衣裙。”

　　任颢眼底掠过一丝亮色：“没想到楚邱越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依着这个样子找起那裙子来，就好办多了。”

　　蒋荼这次给出的推论远比以往大胆：“任队长，我目前怀疑，这件衣物是楚邱越在案发当晚穿的，甚至有较大可能性在上面发现死者遭钝器重击时喷溅的血迹。”

　　摘下沾满污渍的手套，旁边的孙婧不无郁闷地一耸肩：“可惜啊！老娘我都已经把屋里屋外的垃圾桶翻遍了，那衣服还连个影都没见着。”

　　任颢摸着下巴：“楚邱越的警惕性强，确实是不太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扔进垃圾桶里。”

　　蒋荼抬眸与他对视一眼：“但她也一定不希望自己拿着这件裙子的时候被人看到，所以丢弃的位置据此应该不至于过远。”

　　“全体队员，以楚邱越的家为圆心散开来找。除了垃圾桶之外，还记得要注意各个能藏得了东西的隐蔽地方。”任颢深邃的眼瞳中，有锐利锋芒一瞬迸发，“现在开始，行动！”

　　两栋高楼的夹缝之间，有疾风呼啸窜过，横扫落叶无痕。

　　半缕凉意取代了白天烈日的暑气，桥洞下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裹紧了他拾荒时捡来的衣物——那上面镶嵌着些耀目的水钻，赫然是一件款式时尚的无袖黑色连衣裙。

　　.

　　熬夜本就是颜值的大敌，更何况是一夜未眠？

　　在担惊受怕与困倦疲惫的夹攻之下，楚邱越的皮脂腺分泌格外旺盛，妆容亦因此出油泛黄，不复先前的光鲜模样。

　　任颢缓缓把袋中的那件长裙推到她面前：“楚邱越，还认识这条裙子吗？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被当成被子盖在一个乞丐身上，脏得和拖地的破布差不多。”

　　楚邱越只不过一垂眸，墨黑布料上的暗褐色血迹就令人心颤地闯入视线。这一件极具设计感的短袖长裙本是楚邱越的至宝，然而此时在审讯室里再见到它，她却抑制不住地从心中泛起一阵阵恐惧。

　　她猛地抬眸直视任颢：“怎么不认识，买它可花了我好几千呢。所以前段时间发现它丢的时候，才心疼得要命。”

　　任颢问道：“什么时候丢的？”
　　楚邱越当即脱口而出：“上上周。”

　　不料任颢疑惑地看向她：“不对吧，我明明记得你微信朋友圈里有张穿着这件裙子拍的照片，那张照片可是上周的啊。”

　　楚邱越忙不迭地改口笑道：“哦，我记错了。是上周才丢的。”

　　“呦，诈你的你也信，看来你也没我想的那么聪明嘛！”听完她的回答，任颢哈哈一笑，“楚邱越，我们在你这件裙子上发现了洗不干净的血迹，经过鉴定，确认是死者林艺桦的无疑。”

　　被这一招杀了个猝不及防，饶是楚邱越自信足够戒备，翘起的嫣红嘴角也倏尔一僵。

　　容不得她得片刻喘息的空闲，一旁配合的荀钰抓紧机会道：“朱枉明也承认他不仅告诉了你他和徐情妇的联系方式，还给了你家里的钥匙。他这样做原本只是出于他个人的龌龊念头，没想到居然方便了你栽赃嫁祸。”

　　楚邱越轻咬下唇，很快借着这微微的刺痛恢复了冷静：“不能这样平白诬陷人啊，你们难道有证据？”
　　但这一次，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嚯，又是这句话。你不会真当我们没有证据吧？”对待这近乎一模一样的路数，任颢只是冷冷道：“很好，那我们就大大方方地给你看看。”

　　荀钰心领神会，抬手就把提前摆好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面。
　　正对着楚邱越的屏幕上，播放着拍到公用电话亭的监控画面。黑夜里那不能更加熟悉的身影像是一道闷雷，生生轰进楚邱越心底，直把她内心炸得焦黑一片。

　　还没挨到那张更清晰的监控截图上阵，楚邱越的面色已变作绝望的惨白。

　　“看清楚这是谁了吧？”任颢在桌上敲了敲，厉声给了她致命一击，“顺带一提，我们其实还可以通过那条裙子上和女更衣室里的血痕重建犯罪现场，进一步得出凶手的身高等数据。你说说，拿这凶手的数据跟你的比起来，吻合的程度又会是多少呢？”

　　一滴冷汗，沿着楚邱越湿透的鬓角缓缓滑落。

　　“我承认，人是我杀的。”楚邱越仰头深吸进一口森寒的空气，居然在心理防线崩溃的那刻，感到了释去重负般的轻松，“那件裙子也是我在逃跑的路上扔的。我过去是很喜欢它，但因为它上面的血洗不掉了，留着是个祸害。”

　　她对朋友也是这个态度吗？一旦成为自己的阻碍，以往的亲密无间都不再重要，就连这份友情也成了可以随意弃置的包袱？

　　想到此，任颢的心不由得往下一坠：“那么，说一下作案过程吧。”

　　“其实你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但我原本没想杀她的。”楚邱越悔恨地缓缓把脸埋进手掌，披散下来的长发将她笼罩进灰暗的阴影中，“那天我本来是想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的，所以早上就拿纸块把后门卡住。然而当晚我真的出现时，她却已经从匿名消息中知道了那件事，和我争执起来。我下意识推林艺桦一把，却不小心让她撞到了柜子上，刚要去扶，却看到她身边有把水果刀。我怕她站起来会拿刀反击，干脆就……”

　　说到这里，她蓦地停住了，仿佛接下来即将道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尖锐的芒刺，梗在喉头。

　　楚邱越何尝不知道，那把水果刀是林艺桦用来削苹果招待自己的。苹州的水果近年来一直涨价，洪途海洋世界给员工发的工资却少得近乎可怜，然而每次去水母馆，林艺桦都依旧保持着这一习惯，丝毫不肯亏待她一分一毫，哪怕手头愈见拮据也不为所动。

　　而她，竟然一时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彻底忘却了这把刀存在的缘由。

　　然而已经无法弥补了，永远无法弥补了。鲜血飞溅之中，十数年积攒起的情谊就这样灰飞烟灭。

　　“当时水母馆还没装修完毕，工具都很随意地放在一边。”指甲深深掐进头发中，楚邱越一双美目死气沉沉，仿佛只剩下一具丧失灵魂的躯壳正喃喃自语，“我很轻松地拿到拖把和抹布清理了女更衣室的血迹，又把她的尸体用防水胶带绑起来塞进水族箱里造景的假山里，我以为…以为她能够永远藏在那里的…”

　　荀钰终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让他疑惑许久的问题：“为什么要杀林艺桦？你和她不是朋友吗？”

　　“曾经是吧。”楚邱越垂眸低叹，“不过从她抢走那份工作起，就再也不是了。”
　　她顿了顿，半晌自嘲地勾起唇角。

　　“我的朋友总觉得我只是幸运，可是却不知道这背后是怎样的价码。儿时优渥的生活条件，是我父母一年半载才能和我见一次面换来的。为了守住容貌，我每天花费在保养上的时间不知道是她们的几倍！还有人缘……这些是我苦心经营了多少年才培养起来的，她们知道吗？”楚邱越的嗓音在接近癫狂的情绪中逐渐嘶哑，“不，她们不知道！她们根本不理解我，却夺走了我梦寐以求的工作……而且一旦林艺桦把我害她丢掉工作的丑事说出去，我又有多少好不容易创造出的辉煌要付之一炬？”

　　楚邱越一通宣泄过后，眼妆却也花了。诡异的墨黑顺着泪水蜿蜒而下，在白皙脸颊上留下狼狈可怖的痕迹。

　　“你说林艺桦不理解你，那敢问你什么时候理解过她？”任颢逼视着她，目光物化作寒芒一柄，“你以为她拼命拿到那外企的高薪职业，被解雇后又拼命兼职和加班、甚至因馆长克扣工资一事和他纠缠不休是为什么？她爸已经在医院里重病躺了两个多月，而她要挣他的救命钱！”

　　楚邱越如遭雷击般骤然抬头：“林艺桦明明，没有告诉我过……”

　　此话出口之后，楚邱越才忽然忆起——其实这件事林艺桦是曾经对她说过的，只是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忘记了。

　　.

　　当秦筝来到警局的时候，恰巧遇见楚邱越被押解着走出审讯室。她发丝凌乱且神情疲倦，远非以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靓丽模样。

　　杀死林艺桦的真凶终于落网，秦筝本该觉得痛快，但她此刻却分明被某种复杂的情绪紧紧擢住，艰于呼吸。

　　秦筝万万没有想到，杀死自己这个朋友的，竟会是另一个朋友。

　　“抱歉，是我对不住这份友情。”楚邱越经过她身边时，秦筝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轻声道。

　　凄艳一笑之后，两人擦肩而过。
　　漠然如同两条从未交集的平行线。

　　直到连楚邱越的脚步声渐渐从耳蜗中淡去，秦筝才忍不住含泪回眸。
　　视野里，却只剩下楚邱越被阳光吞噬殆尽的模糊身影。

　　“倘若我们的友谊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该多好？”秦筝凝眸嗫嚅道，仿佛那目光能够穿透岁月的阻碍，重新回到她们初见那年的校园，与同样稚气的两人并肩坐在青草地上畅想欢笑。

　　无奈流光无情，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颗清泪，自秦筝腮边悄然滚落，摔碎作万道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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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里面有我很喜欢的男女主在酒吧的对手戏，感觉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