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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得(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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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板带着一帮狗腿子过来勘察现场,一声令下,把当事人许仙按在地上,然后五花大绑起来。
对不住了许公子,黄老板一脸严肃,听说你犯了命案,念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我打算把你扭送官府,由焦大人处置,不知意下如何?
荒谬!许仙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都是睁眼瞎吗?我哪里杀人了?只不过是弄坏了一面镜子而已,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再者说,我和你素不相识,有个屁的交情?
许公子此言差矣。黄老板哈哈大笑,实话跟你讲,这面镜子的市场价是十二两白银,而现在一条人命也不过三两银子,所以说,你不但杀了人,而且杀了四个!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许仙吓出一身冷汗。
十二两白银,明摆着讹诈嘛。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自己不小心犯下了大错呢!
许仙强颜欢笑:区区几个小钱,何足挂齿,老子赔你就是了!
黄老板笑里藏刀:赔?拿啥赔?我听小六说,你已经山穷水尽了,这几天的饭钱都是赊账来着,不要告诉我你有房契、地契可以抵押啊,梦仙楼只认现金!
老黄啊,别动气。许仙放低姿态,你先把我松开,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咱们慢慢商量嘛。
好吧,我信你一次!左右,为许公子松绑!
重获自由,许仙长吁一口气,活动活动酸疼的手臂,扯着嗓子唠叨开了——
老黄啊,你做人也忒差劲了,为了这点钱就大动干戈,翻脸不认人!许某在这儿住几个月了,拖欠过一分钱了吗?没有!我从来是个讲诚信的人!只不过眼下手头有点紧,资金周转不开。坦白告诉你,我家祖上乃皇亲国戚,富甲一方,花钱如流水!虽然如今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卖掉一只镯子,就够买下整座梦仙楼的!这样,十二两银子,不,二十两,凑个整数,先记在我帐上。我保证,十天之内如数呈交。若有食言,任凭处置,哪怕把我碎尸万段,我也认了……
哈哈,许公子果然爽快!十天之后,我等你还钱!小的们,撤了吧——
黄老板走后,许仙发起了愁,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到哪儿去弄啊?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后悔也晚了,该怎么收场呢?
灵光一闪,萌生出一个快速赚钱的好办法。
心动不如行动。许仙匆匆出了梦仙楼,在街上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大包狗粮。等到午夜,大家都睡着了,他悄没声地来到后院,往吴妈的房顶上撒狗粮。这次无心倾听吴妈的“快乐女声”,他有他的目的。
鸽子们惊醒,见身边有食物,贪嘴的张口就吃,但是吃了以后,很快从房顶坠落下来。
卧槽,这招儿是不是太损了!
许仙一边鄙视自己,一边暗爽不已。他在狗粮里掺入了大量的麻醉药。数了一下,共放倒五只信鸽,用袋子装起来,放在床底,以防被人发现。
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万一它们醒来后飞走了怎么办?
为了保险起见,许仙扎紧了布袋,然后搁进被窝里,两腿死死地夹着,别说几只鸽子,就是一头母猪,也插翅难逃。
天快亮时,许仙留下一只大个的送信,另外四只被胶布封口以后仍旧装在袋子里。他拎着袋子做贼一样翻过后院的围墙,来到大街上。
落地时没站稳,栽了个狗啃泥,特别狼狈。
他不敢从正门出去,万一碰上了熟人,一开口准得露馅儿。虽然他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但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如今破天荒头一次,难免紧张不安。
附近的农贸市场上,许仙用那四只苦命的鸽子换得了二两银子。
张嘴咬了一下,果然是真的银子,因为硌得牙疼。
这一切多想一场梦。走在路上,许仙开心地哼起了小调,他认为自己很有商人的潜质,只是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回到梦仙楼,许仙特意去“案发现场”溜达了一会。这时候日上三竿,吴妈也已起床,伸着懒腰给鸽子们喂食。
吴妈的腰很细,似弱柳拂风,许仙很想伸手掐一下。
不过很快打消了这个猥琐的想法,刚偷了人家的鸽子,又要占人家的便宜,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许仙心中有愧,假笑着上前搭讪,双手合十:撒瓦迪卡!见吴妈愣着看他,好像没听懂的样子,于是改口道:早上好啊吴妈。
早上好啊许公子。吴妈微笑回应。
那啥,许仙指着鸽群,这些小家伙都归你管吗?
可不是咋地!吴妈抖着红艳的双唇叹气,唉,哪行干好了都不容易!按说这份工作应该很轻松,无非就是养养鸽子,帮客人送送信件。其实稍微松懈一点就会犯错误。不瞒您说,好多顽皮的信鸽飞走之后再没回来过呢。
哎哟是吗?许仙故作惊讶,那鸽子少了,老板不会怪罪你吧?
不会不会!吴妈很自信地回答,这儿的鸽子经常莫明其妙地少,也经常莫明其妙地多,很正常的事情啦。你想啊,如果数目少了,定是母鸽寻找公鸽去了。如果数目多了,那就是公鸽带来了女朋友,哈哈哈——
好像蛮有趣的啊。许仙跟着笑了起来。皮笑肉不笑。
听了吴妈的话,他心里踏实很多。起码笃定了一件事,吴妈不会因为丢了鸽子而报官。只要官府不介入,没人能怀疑到自己身上。
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家长里短,许仙觉得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就拱手说您忙,回见。
然后抬头挺胸,大步流星走开了。
***
据我所知,梦仙楼的女仆吴妈是一个安分守己、行事低调之人。虽然出身贫贱,没少干过劳力活,但是成年以后的她花容月貌、风姿绰约,迷倒无数青年小伙。
十七岁那年,吴妈嫁给了一个大她八岁的男人,由少女变成了少妇。这个男人有个地主老爹,仗着家里有钱,吃喝玩乐不正混,后来嗜赌如命,败光了家底儿。吴妈和当时大多数女人一样,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逆来顺受地过着日子,经常遭到丈夫的家暴。
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自古而今,皆是如此。
有时候被打得受不了,吴妈也会稍稍反抗一下,顶几句嘴,或者转身跑掉,找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虽然后悔当初看走了眼,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离家出走的念头,她从来不曾有过,也不敢有,因为偌大的天地,她不知该往何处去。况且身为一名妻子,就该恪守妇道,伺候好丈夫,养育好孩子。不然还能怎样?
后来赌鬼丈夫被官兵抓去当壮丁,一走就是七年,吴妈满世界去找,最后终于找到,人是没了,只留下一块墓碑,还是跟别人合葬的。
吴妈伤心欲绝,哭了几天,嗓子都哭哑了。
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命,做寡妇的命,怨不得谁的。丈夫死了,她还得活着。年轻的吴妈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背井离乡,流落四方。
乡亲们有的劝她再嫁,有的劝她自杀,但她仍然一意孤行,远走他乡。
经过多年展转,最后落脚梦仙楼。她在店里什么都做,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为自己赢得了良好的口碑。领导也算待她不薄,每年都为她提薪。这在诸多员工里,实属不易。
关于提薪,有另外一种说法。白老板之所以对吴妈特别照顾,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男女关系。也就是说,白老板看上了吴妈,两人在搞地下情。不过以我的观点,这种说法纯属小道消息,不足为信。一般只有吃不到葡萄的人才会说葡萄很酸。
还要一点我要为吴妈平反。衣服穿得少并不代表风骚,这是吴妈自信的体现!明明喜欢看美女花枝招展,却又腹诽人家水性扬花,这种心理万万要不得。
向来奉公守法的吴妈自认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最近却有伤天害理的事情频频光顾于她。这无疑让她伤透了脑筋。她的职务其实很简单,除了清洗被罩床单,就是看养七十只信鸽。
假如不出意外,没人会质疑吴妈是个不称职的人。
而事实上,吴妈确实不够称职。因为她喂养的鸽子不断地丢失,现在只剩下七只。
这天,吴妈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给鸽子们喂食,极目之下,隐约觉得数量没有昨天多。她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有的鸽子可能飞到别处玩耍去了。
隔天早上,发现鸽子又少了。
吴妈单纯地认为,八成是鸽食出了问题,小家伙们学会了挑食,自己找吃的去了。这个情有可原,梦仙楼的饭菜吃腻了,她也到别的饭馆换换口味。
到了第三天,吴妈真正慌了,清点一下,数目还不到原来一半。她不敢把这事报告上去,生怕领导发脾气:鸽子都跑哪去了,被你煲汤喝了吧?
她纵有百口也莫辩,实在没法解释。
第三天,吴妈请了一天假,开始跟踪信鸽,看它们都飞到什么鸟地方。
但最终以失败收场。也就是说,她的跟踪毫无成效。
有任务的飞向了神州各地——她不是《封神榜》里的雷震子,长不出一对翅膀来,所以很难追上去;没任务的飞进了城外山林,踏青的踏青,约炮的约炮,天黑之前再飞回梦仙楼。
晚上点名,能回来的基本都回来了,不能回来的也知道具体去了哪里,而且数量和早上离开的时候分毫不差。这就令人费解了。
吴妈揣着疑惑度过了漫长一夜。
这一夜,她没让相好的男人爬上她的床,几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工作都要丢了,哪来的心情男欢女爱!
天明醒来,顾不上洗漱,马上搬来梯子,上房清点鸽子。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吴妈瞠目结舌,鸽子仅剩七只了!
老天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吴妈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引来众多围观者。无论多么坚强,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在面对一些无能为力的事情时,通常选择用眼泪宣泄情绪。
许仙闻声赶来,若无其事地混在人群之中,一脸不明就里。当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也表现出踊跃参与的样子,表情夸张,言辞铿锵,恨不能亲自把偷信鸽的人抓起来,然后大卸八块,寝其皮,食其肉。
——可恨哪,太可恨了!
——是啊,偷东西的人道德败坏,肯定没有好下场!
——我诅咒那个家伙以后生出的儿子没屁屁!
——偷鸡摸狗者,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