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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壹(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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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干了一件荒唐的事情后,都会天真地想,它不该是这个样子,它应该是那个样子。
白娘子为什么突然离开许仙,这需不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世上的事有多少是合理的开始然后合理的结束?
合理又是什么?标准由谁来定?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答案,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明天。你会流泪不代表真的慈悲,我会微笑也不代表一切都好。
***
许仙到梦仙楼寻找白娘子,能不能找得到,他心里也没底儿。
“梦仙楼”毕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而且别人只是告诉他有那么一位身穿白衣的妙龄女子好像去了梦仙楼。当然不能排除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比如梦仙楼左边的醉仙楼,或者梦仙楼右边的幻仙楼。甚至也有可能是梦仙梦对门的凤仙楼。
除非娘子遭遇什么不测,因为那里是一个风月场所。
跑堂小六告诉许仙,之前确有一位白衣女子来过梦仙楼,而且还和几个光头和尚混在一起。
这条重要线索引起许仙的浓厚兴趣,于是展开详细追问,但是跑堂小六却效仿茶楼里的说书艺人,搞起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老是吊他胃口,甚至索要开口费,简直可恶得很。
许仙很快意识到自己很傻很天真,因为他突然想通了一点,既然那位白衣女子来过此地,而且是跟着一帮和尚过来的,怎么可能只有小六一人看见。也就是说,其他人也可能知道,或许比小六知道得还要多。
许仙找到一位在梦仙楼喂了三年马的马夫,抱拳拱手:这位大哥,我看你红光满面,气宇轩昂,日后一定多子多孙、大富大贵!耽误您一小会儿,请问您见过一个穿白衣裳的女人来咱们店里吗?
马夫苦笑道:去年春天,张神仙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四十岁的时候将得到一笔意外之财,然后后半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三个月前,我正准备成婚,却被一匹疯马踢中了腹部,殃及了命根子,医生说我永远不会有子孙后代了!许相公啊,以后在我面前,恭维的话少说,伤自尊!另外,我见过的白衣女人太多了,有南来的有北往的,你想问的是哪一个?
许仙提示:和一帮和尚一起来的那个!
马夫:好像见过,也好像没见过,我记不清楚了。
许仙:您再想想嘛——
马夫:对不住,实在想不起来了。
许仙沮丧不已,嘴里小声念叨,真不要脸,拿老子开涮呢!我丢你个老母啊!
前后询问了二十余人,大家的回答不尽相同,说啥的都有。有人说那天同和尚一道来的女人不是身穿白衣,而是身穿黑衣。还有人说白衣女人确实来过但是没有和尚,与她打情骂俏的明明是一帮道士……
众说纷纭,真伪难辨,许仙几近崩溃。
突然想起本朝名将岳飞的故事,于是深受启发,马上找人在后背上用毛笔写了六个大字:不抛弃不放弃。您还甭说,这招儿挺灵,心中怨气烟消云散,良辰美景涌入脑海: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两岸猿声啼不住,早有蜻蜓立上头……
最后问了一个厨子,这厮肥头大耳,面相丑陋,跟《西游记》里猪二哥有一拼。
不过,厨子印证了一个道理,好看的不一定实用。
他向许仙断言,他绝对见过那位白衣女人,还说出了她是跟几个僧人同来的,而且还蒙了面,戴着一副斗笠。
那么,一干人可曾留宿于此?许仙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他们喝了不少酒,胡言乱语的。哦,我想起来了,他们没走,叫小六开了个房间。
一共几个和尚?开了几间房?
和尚有六个,不对,七个吧,反正不是六个就七个,我记不大清了。至于开了几间房嘛,我好像看到他们全扎到一个房里去了。
那个白衣女子呢?许仙急切地问。
总共开了一间房,厨子说,当然也跟着进去了啊。
蒙我呢!许仙全然不信,一个房间挤得下那么多人吗?而且男女授受不亲!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厨子有些不耐烦,只要付钱,人家愿意开几间就开几间,你管得着吗?
许仙怒气冲冲:男女混居,还是一帮出家人,唉,实在太不像话!
厨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如今社会动荡、时局不安,什么奇怪的事都可能发生。
再聊一会,厨子向他作了个揖:公子莫怪,在下还有点事儿,少陪!然后腆着肚子开了。从厨子口中,许仙得到一条重要信息,那位白衣女子的脖子上挂了一块吊坠。
娘子的确有一块吊坠,心形的,是他们西湖游玩的时候,他买来送她的。无庸置疑,那位白衣女子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娘子。
只是不知道厨子和小六的记忆,哪个更可靠。
***
经过多天的打听,许仙觉得梦仙楼里的人都是非常古怪的人。你问他们一件事情,他们会十分热情地告诉你,但是只愿讲一点点,就好比帮人不能帮到底,送佛不能送到西。他们可真会给一件事情设置悬念,不去写鬼怪奇谈的故事简直浪费了人才。
为什么没人肯全盘托出?难道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仙认为,这些人不敢讲出来,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胆小怕事。梦仙楼的三位老板不是还没有问过嘛。也许突破口就在他们身上。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开始是楼里的人怀疑许仙有秘密,现在是许仙怀疑楼里的人有秘密,也不知到底谁有秘密,或者谁都没有秘密却老以为别人有秘密。
许仙备了薄礼(其实不薄),分别敲开了三位老板的家门。
但是去的不是时候,老板们都不在家。
黄老板携公款到外省考察去了,刚走没几天,预计半个月后归来。
蓝老板的三姨太生完小孩后胖了一圈,听小六说有一种叫“藏秘排油”的减肥茶效果不错,但是价格昂贵,她才不管这些,一定要偿偿鲜。蓝老板拗不过,只好陪她去买了。
白老板是个铁杆棋迷,恰巧今天是大宋国第一届象棋争霸赛的第一天,他兴致勃勃看开幕式去了。
许仙无功而返,心绪低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总之非常难受。他决定改日再登门拜访,好事多磨嘛,况且自己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闷坐无聊,脑海里浮现娘子出走时一些情形。他记性不好,对于发生不久的事,很快就能忘掉,他常怀疑自己得了健忘症。
相比许仙,我的记性更加差强人意,早上吃什么饭晚上就忘了。堂哥骂我白痴,为我能否考上大学忧心不已。我很明白,他在担心我背书的功力。不过我还是顺利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名牌,虽然校花很丑。
记忆力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就好像有心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当你拼命想去记住某些事情的时候,偏偏瞬间就忘;当你拼命想去忘记某些事情的时候,偏偏挥之不去。
那天晚上的事情,像是刻在了心上,许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
药房打烊后,许仙回到家中,随便扒了几口饭,急不可耐地和娘子亲热起来。在他的整个生活里,夫妻同房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每个成年人的生活里,同样不可或缺。
不幸的是,我现在就缺得厉害。
我跟老婆分居多年,夫妻关系名存实亡。我很想再找个女人填补空虚的人生,但是没有一个异性能够接受我。虽说存折上有点闲钱,但是夜店寻欢非我兴趣。
结过婚的男人很少真心谈爱情,在他们眼中,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所以我做了一件不可救药的事,爱上了一个叫丁灵的酒吧侍应生。
小丁姑娘可以带来美好的想象,却无法带来真实的幸福。我们仅仅认识而已。因此,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留给她的印象并不怎么样,这从她每次与我对视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她比较喜欢高大帅气的型男,而不是我这样傻里傻气的丑男。
我不否认看见她时会想入非非,但也只是停留在想入非非阶段。我十分渴望能与她发生点什么。
这并非全无可能,就看我何时成为一个挥金如土的大款了。
许仙和我一样,都是一介布衣,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分子。我们知道,在那个黑白颠倒的时代,普通百姓的生活无法多姿多彩。对于许仙来说,白天卖药挣钱,夜晚床第撒欢,就是过日子。或者说,日子就是这么过下来的。
他觉得上天待他不薄,店铺有老父帮着打理,生意不算太坏,而娘子漂亮贤惠,是难得的好老婆。家庭和睦、衣食无忧,就是他理想的生活。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我特别羡慕许仙,希望娶到像白素贞一样的女人为妻。
小丁姑娘天真无邪,正是我心目中的白娘子。
我很想与她配对成双,但是上帝不允许。它向我吐口唾沫,趾高气扬地说:许山啊,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也配!
我自知不配,所以才黯然神伤。
上帝没有偏袒许仙,跟他开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那天晚上,月不黑,风也不那么高。许仙和娘子忙完好事,倒头就睡,连着做了好几个梦。他梦到了鬼吹灯,自己成了鬼,灯是娘子的泪。还梦到了一个蛇头人身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他受到惊吓,夜半醒来。
然后发现大事不妙,枕边的娘子像一件物什,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