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约》廿四味

2、初遇之二 定亲

　　柳成雁实在没有自己儿子的办法。他已经故意不在昨晚入城，为的就是不要让他的老三又去寻访那烟花之地，呵呵，那小子居然有晚饭后就不见踪影！气得老子七窍生烟。

　　越是南下，老柳越是没有把握能讨到个儿媳妇了。想不到他那个好儿子的名气居然连杭州的人也略有所闻，那苏州定会有人知道了，这叫他怎好意思去向老朋友为儿子讨媳妇呢？这个小子也够不中用的了。看看他那副德性，坐没坐相，柳成雁不禁又生气几分。事到如今,讨不到也就算了，莫灏龙这位老朋友他已有十多年没有拜访过，难得这次有机会，一聚又何妨？印象中老莫是有两个女儿，二女儿今年应该是十七岁，正适合为人妇。唉，却苦于不好开口。

　　柳言因为昨夜没有逛得太夜就回去了，所以今天有精力一大早随老爹来苏州城内首富的莫家。柳言不曾想过如此粗犷的老爹居然交到一位文雅如斯的友人。莫伯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经商之人，反倒有几分书生味，但是又不会像书生一般呆板，该是位通情达理的长辈。

　　走访了几个城镇后，柳言知道爹爹讨不回媳妇的机会远比成功的机会大多了，而且两位长辈也已经聊了好几个时辰，但是却不曾有提到与娶妻沾上边的事情。所以来到莫家倒让柳言轻松自在多了，悠闲地坐在紫檀木椅上一边听着长辈们在相互寒暄一边欣赏着窗外的园林景致。

　　莫家庭院的设计源于苏州典型的园林风格，但是又跳脱了亭台楼阁的限制。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庭院的活水池塘。池塘上错落有置地架着一条条幽幽曲径，贯通了宅院内各个地方。曲径两旁种满了四时花朵。时值七月，窗外的茉莉开得正盛，沁人心扉的花香一阵阵地飘来。

　　要舍弃楼阁只取亭子和幽径并不难，但是要使曲径既幽雅又不觉得阴深并不是容易的事。但是莫家庭院就将开阳和幽雅融合得浑然天成。阳光透过蔓藤的缝隙悄悄洒了进来，铺开在曲径上、池塘上……

　　突然，柳言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傻傻的念头：如此长长的小径，如此茂盛的花朵，在这里玩捉迷藏，捉住那位大眼五色香囊，一定很有意思！——哈哈！我柳言是不是脑袋长草了呢？柳言竟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傻笑起来。

　　“言——”

　　“哦，爹！你在叫我吗？”柳言骛地回过头来应答老爹的说话，还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当中。

　　“莫世伯的问你话你还没有回答呢！”柳成雁有点不耐烦地说。这个小子果真是太不长进了，居然在可能的未来岳父面前如此失敬！分明是要与他对着干！

　　“莫世伯，恕晚辈不敬，不知道莫世伯是否愿意再问一次呢？”

　　柳言！你真是大大不敬啊！回家看老子怎么来整你！柳成雁几乎要暴跳如雷了。

　　柳言看了老爹一眼，才不会在乎老爹的暗示。我柳言都这么大了，会跟你一般见识?

　　莫灏龙看着这两父子你瞪我来，我白你眼，心里直觉得有趣。老柳是一个直肠子的人，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点卤莽。看来老柳这个儿子也如他一般我行我素，但是就机智得多，也不莽撞。

　　“我见你看窗外看得入神，而且还笑得挺享受的，想知道你是在看些什么罢了。”

　　“莫世伯，恕晚辈冒昧，在下在看莫世伯设计别具匠心的庭院。”

　　“哦，不知有你有何感觉呢？莫世伯是个能接纳忠言的人。哈——”莫灏龙开朗地笑了起来。

　　“那在下就直言了。莫家的庭院舍弃了楼与阁，只在亭与小径里做文章，而且可以将小径装点得如此幽雅，真是难得。幽径两旁所种的花儿虽然都不是些名花，但是却十分吸引人。刚才我是在想，在如此一个花园里，玩捉迷藏绝对是一件赏心的事。池塘的种的不是莲花而竟然是风信子，我想，这花定是为了某些人或某些事才种下来的。不过风信子配上岸上的花儿，就显得双得益章。”

　　“哈哈！柳大哥，你这个儿子真是够意思！哈哈——”说完，莫灏龙又开怀大笑起来了。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聪颖的孩子了，每每见到聪明的孩子莫灏龙都会特别欣喜，后生可畏啊！老柳的这个儿子大概不是池中物，他喜欢啊！

　　虽然和老莫已经十几年知交，但是柳成雁明白自己的聪明才智不及眼前这位朋友，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弄明白故人何以如此开怀。只得在一旁默然无语。

　　屋外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渐渐地飘了过来，由若有若无到渐行渐近。然后只见门口有个娇俏的身影摇着云步，走了进来。

　　莫绮妮端着爹爹最钟爱的雨前龙井来到了客厅前：“爹爹，茶好了。”可是一抬起头来，莫绮妮就知道自己受骗了。莫绮媚，这事一点也不好玩！莫绮心中叨念着。

　　听到端茶来的女子的声音，柳言着实吓了一跳。这个姑娘的声音和昨夜那个大眼五色香囊的声音竟有八九分相似！不禁抬头看看这位姑娘。

　　姑娘长得有点瘦小，但是却长得清纯脱俗且娇俏可人。脸庞清丽明媚，黛眉大眼，娇小挺直的鼻子。珠唇轻抿，眉宇瞬息间打了个结，但很快就松开来回复进来时平静的表情。

　　“绮妮，又为爹爹泡来了最爱喝的雨前龙井了？我客人在哦，但愿你的茶艺不会差强人意就好了。”莫灏龙宠爱中又带点责备的语气跟莫绮妮说道。

　　对于绮妮这个小女儿，莫灏龙从来就是只宠爱不纵容。如果这个聪慧活泼的女儿持宠生娇，那么他就太对不起黄泉之下的爱妻，更断送了爱女的一生。这种错莫灏龙是绝对不允许犯的。

　　莫绮妮听见爹爹的话，马上放好茶杯，为柳成雁倒茶。

　　“灏龙你言重了，你女儿亲自过来为我们倒茶，是我们运气好呀！让我们有机会尝尝你家女儿的手艺！呵呵！”柳成雁见到莫灏龙如此口气，马上来打完场了。

　　“柳大哥，你就别笑我不懂管教儿女好了。” 此刻大家都明白，一个大富之家，又何用得着一位小姐去倒茶？这不是要让他们家失礼？

　　“绮妮，知道爹爹素爱以上好龙井待客，如今我的故友来访，要你亲自奉茶，乖。来，拜见柳伯伯与柳公子。”虽然明知女儿有失礼之处，但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莫灏龙还是不忍再责骂，语气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是。绮妮见过柳伯伯，见过柳公子。”莫绮妮向柳成雁和柳言分别鞠了一个躬，便规规矩矩地站在莫灏龙身旁。

　　“好。”柳成雁细细地端详起这个小美人来。

　　“在下柳言，姑娘有礼。”

　　柳言仔细地端详着那声音酷似大眼五色香囊的女子，在爹爹面前，她乖乖顺顺的，像一只被人照顾得好好的小猫，完全不是五色香囊那样灵动多变。虽然两个人儿身影的交叠让柳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他还是机械式地回话。由莫绮妮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不断地吸引他，他的目光似乎被香味缠绕在那里一般。

　　第一眼看到莫绮妮并不是十分的耀眼，但是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吸引，使得你无法将眼光移开。此刻，正好遇上了莫家小姐的目光，她的眼中竟流露出一种惊奇而又狡黠目光，仿佛看穿了柳言的某个秘密一般。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柳言一下子就收回了目光，但见莫绮妮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我说灏龙呀，你有个如此标致的女儿何不早让她来见见我们呢？记得十年前，你的两个女儿就已经是个可人儿了。如果我没记错这是该你的小女儿吧。”既然莫家的女儿不用请就出来见人了，如此难得的机会，何不好好抓紧？而且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儿子用如此专注入神的眼神看一个女子。

　　“老柳，这次是我老懵懂了，我一直忘记跟你引见，这是我的三女儿绮妮。”

　　绮妮？这名字倒是与她的人十分相配，小妮子嘛！这人明明没有见过，但为什么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仿佛昨晚遇到的就是她。不，怎么可能呢？柳言再一次打消方才就已经升起的念头。但是确实很像——想想当今大唐身形娇小纤弱如斯的女子能有几人？该不会那么不巧让我连续遇上两个吧？可是……

　　“绮妮一出生就随她娘去了城东的七巧寺吃素，直到五岁那年才回来。你与她不曾见过面。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十多年又过去了，绮妮也快十七岁了。”

　　莫绮妮察觉事情扯到自己头上来了，只是她不能跳出来说“请长辈们不要把事情拉到我绮妮的头上来”！只得呆在一旁静观其变。

　　“灏龙啊，你家的闺女如此娇俏，上门提姻亲的公子恐怕要把你家门槛也踏破了吧？”柳成雁终究是学武之人，转弯抹角的话，说多还是不懂再说下去了，只得直截了当地问。

　　莫灏龙好几个时辰下来，一直猜不透此次故人为何而来，原来是为了眼前那位俊朗的后生。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为绮妮找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是他这几年来一直苦苦筹谋的事。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人，那样她就不必在家里被姐姐欺负，也不必为了避免受更多的委屈而五年来跟着自己奔波在外。而且眼前的柳言也该是个不错的人选，既继承了父亲的优点又多了几分聪颖。如今只是担心这两个年轻人是否愿意玉成好事。

　　“成雁兄啊，要找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你也知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一直都怕所托非人，误了小女终生。”

　　莫灏龙果然是我的知己，我的心意他马上就懂了！“灏龙啊，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介武夫，不懂得如何修饰词令，不知犬儿是否机会成为你的成龙快婿的候补人选项呢？”

　　“成雁兄啊，这样你就言重了。令郎气宇轩昂，让他当我小女婿的候补人选可不是折煞老夫跟小女呢！”既然是老朋友了，莫灏龙不忘对柳成雁揶揄一番，以作故人迟迟不肯表明来意的小惩大戒。

　　怎么会这样？莫绮妮心中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