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绿绮蓝樱

4、木心

　　或许是还没有适应新学期的节奏，第二天白冷起的略迟了些。收拾好，准备吃早饭时看到妹妹白蕾也起床了。
　　白蕾小他一岁，现在正上初三。升学压力下，她上学时间并不比白冷晚多少。但白冷习惯早到一些，所以这些天一来一直都是白冷已经吃完早饭出门去了，白蕾才起来洗漱。兄妹俩的父亲白威，是单位的一名中层领导，时常要出差，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母亲柳媛一名药剂师，上的是夜班，起床时能看到她在睡梦中，晚上回到家，她已经上班去了。故兄妹俩这些年来一直独立自主，自学能力也强，没怎么让父母操心。
　　“哥哥早上好啊。”白蕾微笑道。
　　“嗯。早。”白冷笑答。来自父母的关爱相对较少，兄妹俩的感情反而较为深厚。
　　“哥哥今天起迟了哦。”白蕾道，“不会迟到吧？”
　　“不会。初三了学习辛苦，你也要注意身体。”
　　“嗯！”白蕾点头，“哥哥高中了才是辛苦，每天晚上睡得也不早。欸，你们班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我们好久没有这么聊天了。”
　　“也没有什么，”白冷想了想，“就是来了一位转学生，叫周暖，现在是我同桌。”
　　“哦？”白蕾若有所思，“是温暖的暖吗？”
　　“是啊。”嘴里答着，眼前却浮现出两天前，那个有着浅浅酒窝的少年，在台上作自我介绍时的场景——“我叫周暖，温暖的暖。因为家中出了点变故，所以转学来了这里。……” 不禁蹙眉，那个似乎总是面带微笑的少年，无忧无虑的样子，家中会有什么变故呢……
　　“哈哈哈哈……”白蕾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哥哥，你们俩的名字太有意思了！你看，你叫‘冷’，他叫‘暖’，你们俩啊……说不定缘分不浅哦。”
　　顿了顿又道：“哥哥你的性子确实比较冷，那位周暖哥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冷怔住，没有想到妹妹会有如此一问。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从未认真思考过。仅凭这两天的交集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白冷的直觉告诉他，周暖他人很好。
　　有时候人们真的是很奇怪，往往第一印象能盘踞脑海中久久不去。有时看到一个人，就觉得他/她讨厌，之后他/她再做什么，便愈发觉得面目可憎。；反之，也有人一眼看上去就投缘，想要与他/她深入交流。也许这就是人心的复杂与难测罢。
　　细细想来，他似乎对每个人都很好。不同于那些烂好人，他的性格中善良与温润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是，虽然表面上看来这种人很容易被打动，但若是对每个人都如此看待……那么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人反而很难与人做到真正交心与知己。呵……倒是与自己有些想像呢……
　　“哥哥？” 看白冷陷入沉思，白蕾有些担心。
　　“啊？” 白冷抬头，道，“他……很好。很善良，很阳光。”
　　“哦？”白蕾似乎很有兴趣，“这么巧？！果真是人如其名！哈哈……”
　　白蕾的笑声清脆明朗，听着很让人舒心。但是此刻，白冷却无暇顾及这些，脑中萦绕着另外一个答案——他是个温暖的人。
　　温暖一词，形容人似乎不太合适。但白冷只想用这个词形容周暖，从他坐到自己身侧的那一刻起，白冷就有此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指引着他。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周暖很真诚，而且是那种自己褪下防卫，剖出心来的那种坦诚。白冷之所以冷，首先是因为家中冷清，其次是天性孤僻，没有知己的朋友，再加上学校里、社会上方方面面的虚伪逢迎，使他的心愈来愈冷，愈来愈硬，现在已经鲜有什么事或人能够打动他了。

　　“白冷哥，今天怎么也踩点到啊。” “万年踩点王”叶湘刚放下书包就看到白冷也走进了教室，不禁疑惑。要知道，白冷在学校安分守己，从不迟到，一般还会早到一会儿。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是不会这个时候才到的。
　　“啊。”白冷不愿多说，含糊几句就想搪塞过去，“昨晚没睡好。”
　　没想到叶湘立刻眼睛一亮，一脸八卦相地就凑了过来，“哦？是不是因为徐秋樱？”
　　班上有些同学已经往这边看了，白冷微觉烦躁。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叶湘的脑袋让他转回去，拉长声音道：“不是。”
　　“哦。”叶湘一脸“你肯定是在骗我但是我就假装不知道吧”的表情怏怏地转了回去。
　　白冷交完作业才发现，周暖之所以一直没有说话，是因为他趴在桌上好像有点不太舒服。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发梢也跟着抖动——虽然几不可察，但白冷还是敏锐地觉察出少年的不对劲。
　　“周暖。”白冷轻唤他。
　　没有回答。
　　白冷一刹那疑惑，难道只是睡着了？但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这样，许是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周暖？你没事吧？”
　　“唔……”周暖缓缓抬起头看他，额角的冷汗霎时显露无疑。
　　白冷被周暖痛苦的表情吓了一跳，忙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问完他便发现，周暖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捂着腹部。少年漂亮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是十分痛苦。仍强打精神道：“我没事……老毛病了。——啊嘶……”
　　少年显然是在说谎。白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别逞强啊，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 白冷道。
　　“不……用！”这两个字周暖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要紧的。一会儿就好了。”
　　叶湘回过头来，道：“周暖，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你这样……怎么上早读呀？”
　　话音未落，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同学们醒一醒！”今天是蒋允的语文早读。他拿着书，在讲台上拍了拍，“上早读了！”
　　“欸周暖你怎么了？”蒋允扫视了一圈发现角落里几个人的表情不太对劲，并且周暖似乎身体不适。说着走下讲台，来到了周暖身边。
　　“怎么了？不舒服吗？”蒋允关切地问。
　　见周暖没有反应，蒋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白冷。“蒋老师，”白冷道，“我带周暖去医务室看看吧。”
　　“好、好！”蒋允冲白冷竖了竖大拇指，“真是热心肠的小伙子！”
　　蒋允是性情中人，平素为人豪爽大方，从来不斤斤计较。待同学们也甚为宽厚。
　　白冷轻轻一拉周暖的胳膊，轻道：“走吧？”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讶异，他说这话的语气竟是温柔缱绻——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就连妹妹白蕾也不曾有这等荣幸。
　　白冷后悔，想要再换生硬一些的口吻，但看到周暖水汽氤氲的双眸时，心又蓦地软了下来。执着周暖的胳膊搭在自己左肩上，右手轻轻揽着他的腰，缓缓站起朝教室门口走去。周暖腹痛不减，半倚半靠在白冷肩头，却仍轻道：“谢谢。”白冷心中一动，并未回答。
　　“老师，要不我也去帮忙吧？”叶湘试探性地问。
　　哪知蒋允一瞪眼：“你坐下老老实实地听课吧，还不抓紧时间把成绩提上去？！” 叶湘成绩处于班级中游，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差，一直中不溜秋地晃荡着。这个少年并不笨，只是不用功，总是因为其他事分心。
　　“好吧……”叶湘一腔热忱扑了空，悻悻地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