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紫短篇集》缘若无月

1、寂寞沙洲冷【BE】

　　寂寞沙洲冷

　　“紫英……”东海深处，感受着刺骨寒意的玄霄无意识的从嘴中喃喃出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为什么会喊他……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琼华派弟子而已……

　　“哦？玄霄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喊出的居然是慕容紫英的名字？”九天玄女坐在高位，斜眼看着底下汇报玄霄近况的东海海神，“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小神以性命担保，绝无差错。”
　　“好，传地仙——慕容紫英上殿。”九天玄女的嘴角挂着邪邪的冷笑，眼神不知投向何处，亦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玄女娘娘。小仙奉命前来。”紫英躬身行礼，眼神垂向地面。
　　“抬眼。”威压淡淡露出，九天玄女正色道，“慕容紫英，我知你一直以来对当年的天道宣判耿耿于怀，今日我给你一个机会，可拯救玄霄脱离东海，你可愿意？”
　　“小仙……愿意。”微微犹豫，慕容紫英还是应下了九天玄女的提议，“不知娘娘需要小仙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为了防止玄霄跑脱，须得将你二人的心以锁链相连，除非我出手解开，抑或是你以生命祭锁，否则无法解脱，即使得玄霄一旦想离开你千里之外，或是你想离开玄霄千里之外，都会使得想要逃脱的一方心痛难忍，若不及时回头，会心痛而死。你可想好？”
　　“……小仙愿意一试。”心锁么……生命么……那算什么……慕容紫英的眼中出现的冰凌足以刺杀眼前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以为玄霄师叔是逃不出东海么？他只是……还没有时机来找你复仇，问鼎天道而已……他需要的，是一个祭品。既然你好心好意的将我送至东海，我自不会反对。

　　东海波涛翻滚，慕容紫英静静地停在海面上。
　　“紫英仙人。”东海海神笑着对紫英说道，“罪人玄霄便是关在我东海的最底层，仙人可需小神引路？”
　　“不劳驾海神了。”慕容紫英略一弯腰，“小仙自会认路前去。”
　　“那，请。”打开东海之门，海神自动的退往一边，看慕容紫英大步走进水中，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师叔……”紫英低低的喊了一声，眼前的人却没有回应。紫英的心有些痛，看着被锁在铁珊瑚上的人，依旧是曾经的白衣，只是染上了少许的鲜血，那英挺的面庞未曾改变，一如……千年之前。
　　“慕容紫英？”冷冷的声音传来，透着凌厉的拒绝，“滚！”
　　“师叔。我奉九天玄女之命，前来放师叔出东海。”静静地说着，同时趁玄霄的晃神，叫那心锁缚住了两人的心——抱歉，师叔，我只能这样做。
　　“呃——你做了什么？”厌恶的皱着眉，玄霄不耐烦的问道。
　　“没有。我只是，替您解开这铁珊瑚而已。”双手结成“解”印，将这铁珊瑚的咒印解开，并使用仙术为玄霄疗伤，“师叔，请随我出东海。”
　　“哼，我为何要随你去？”拂了拂衣上的浮尘，玄霄冷笑道，“莫非那九天妖婆规定我一定要随你而行？”
　　“……并未。只是千年已过，沧海桑田。弟子担心师叔不适应外面的环境，仅此而已。”
　　“不必！我玄霄虽被千年禁没，还没到无法生活得地步！”危险地眯起眼睛，玄霄的心中甚为不快——他何时需要别人的照顾！更何况还是这个奉了该死的九天妖婆之命的、曾经与他为敌的一个小小仙人的照顾？
　　“是。那……弟子告退。”躬身施礼，迅速消失在海水之中——没办法，慕容紫英不能确定玄霄是否会直接御剑走人——御剑风行千里并不算远，如果是玄霄先踏出那第一千零一里，恐怕……所以，这一千里，还是由自己来走吧……

　　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了。紫英一直御剑跟随着玄霄走遍山南海北，每次险些相距超过一千里，紫英都会迅速转身，由自己去承受心痛的煎熬；玄霄倒也并非不知，只是懒得去理会慕容紫英的跟踪——他不知道九天玄女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所以他去到青鸾峰，去看那云天青与夙玉所居住的树屋，去看他们生活的峰顶，去看……那埋葬了他们二人的石沉溪洞。
　　然后他去了他出生的那个小城，去看了看早已物是人非的荒宅——当年的家，早已破败。
　　接下来是他与夙玉下山历练时走过的点点路程……好远……又好近……
　　他没有担心过饮食问题，因为慕容紫英都会为他准备好；他没有担心过有人阻拦，因为甚至连一些有着特殊毒性的妖物慕容紫英都会提前为他解决——莫非还怕他解决不来？玄霄不屑的想着；他自然也不会担心住宿，因为慕容紫英的安排永远是万无一失的——哪怕他临时起意夜游荒野，慕容紫英也会在他必过的路上准备好宿营的帐篷——虽然简陋，但是很合适。
　　——慕容紫英做的，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却没有再见过一次慕容紫英。
　　慕容紫英仿佛从人间蒸发，除了他所做的，玄霄连他的气息都无法掌握。
　　慕容紫英，你究竟想做些什么？玄霄不止一次头痛这个问题。
　　他试探慕容紫英，故意不去理会慕容紫英准备的食物饮水，慕容紫英便会在下一次多准备一些他爱吃的食物；他故意向妖物的群中闯去，然后接连好几天他都没有机会见到任何一只妖物；他不去住宿，不去帐篷中休息，慕容紫英也就如影随形，当他累了，想稍事休息时，一旦晃神，便会有住宿的用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过装累来骗慕容紫英现身，但是不知为何，从未成功过。
　　于是，他也只能接受慕容紫英对他的一切帮助。

　　播仙镇——昆仑山脚下，荒漠中的绿洲。
　　玄霄停在了这里。他不想去昆仑山上看那破败的景象，那会让他的心痛的厉害——比去青鸾峰见到云天青与夙玉的尸体在冰棺中相拥更加的痛。
　　所以，他只是急躁的在播仙镇中随意走动。
　　——三天了，除了他刚到播仙镇时慕容紫英为他送来了银两之外，他再没感受过慕容紫英的存在。突然的，有点不习惯。
　　十天了，慕容紫英仍然没有出现。不习惯的感觉深入了他的心中，第一次，觉得难过。
　　一月过去，慕容紫英再未出现。玄霄终于按耐不住，奔向了播仙镇外，那片广阔的沙洲。
　　漫天狂沙，掩映了播仙的绿洲——他什么都看不到。

　　“慕容紫英——你给我出来——”他狂喊。
　　“慕容紫英——出来……”
　　“慕容紫英……出来……你不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么……出来……”
　　他在一个地方，喊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的回应。
　　“紫英……你是在气我东海时对你的不信任么……出来……我相信你……不是为九天那个妖婆做事的……紫英……”到了最后，那份被缚往东海时的寂寞感笼罩着他的心，他跪在沙上，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生命正在逝去一样。
　　“紫英……”他低低的喊着，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直上天庭。

　　——而那个身着蓝白色道服的人，只是将自己的身体，掩埋在了漫天的黄沙中。
　　心锁，已经解开。
　　玄霄，已经成魔。

　　寂寞炼心终成魔。只可惜，寂寞沙洲冷。
　　——这份寂寞，这份冰冷，便叫我一人独尝吧。
　　玄霄师叔，你终是应该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你，不会再被天道束缚了。
　　我，解开了你的锁。
　　逆天如何，灭天如何？一切……皆随你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