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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蒲妃的第十二次自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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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小茶,这个为什么叫做蒲蒻糕?”
柏像没有骨头似的地瘫在蒲茶的贵妃榻上,在蒲茶心疼的目光中又抓起一块蒲蒻糕塞进了嘴里。
摄政王一个多月没来过了,可她新做的蒲蒻糕又快被吃完了。春天就快过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新鲜的蒲蒻。
“因为它是用蒲蒻做的啊。”蒲茶咬了咬唇,终是忍不住说道:“你也留几块呀!别都吃完了……”
柏便当着她的面,面无表情地把剩下的蒲蒻糕全塞进了嘴里,两边脸颊都鼓得圆圆的。
“啊啊啊啊我打死你!”蒲茶抽出榻上软垫使劲儿往柏身上砸。
柏一脸淡然地翻了个身,变成趴的姿态,任由蒲茶抽打他的背和腿。
“没吃饭么?背上用点儿力。”他咽下最后一口蒲蒻糕,顺便发表了点儿意见。
半晌没动静。他一回头,瞧见蒲茶红着眼瞪着自己,双手正将硕大的铜香炉举过头顶。
摄政王第十二次被小皇帝一道急诏叫进宫里。这一次再熟的老手,也有点按不住他颞颥穴上的青筋。
蒲茶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双手不安地抠着裙子上绣的牡丹花。精致的绣花都快叫她抠散了。
千椎抬了抬下巴,一旁的宫人便捧着圣旨,走到蒲茶面前打开。
“这上面写着什么?”他淡淡地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还能写着什么,她亲眼看着柏写下的弑君罪呗。
“蒲小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从铜香炉下险险逃生的柏一点也没受到惊吓,神情很是轻松,甚至还有点儿小愉悦。他懒懒散散地用手支着脸,看着前边背过身去气了半晌的蒲茶。
气鼓鼓且刚打算一个月不理他的蒲茶扭过脸来,横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一个做皇帝的人,正事没见做几桩,一天天在后宫惹是生非,今儿逗逗这个,明儿逗逗那个,成日里怂恿着后宫里的姑娘们互掐不说,蒲蒻糕都不给她留一块!那可是要留给摄政王吃的!他一个沾他叔叔光的人,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太不要脸了!
柏笑了笑:“十七叔进宫算不算?”
蒲茶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但是很快又黯淡了:“可是我编不出新故事了。”
编不出故事就写不出新的自省书,写不出新的自省书摄政王就不会进宫来训诫她顺便替她收拾烂摊子,要是随便写几句,椅子没坐热他就训完人走了,她看都还看不够呢。
“不用编,这儿就有个现成的故事。”柏笑得温和。
蒲茶警惕了起来,这厮不笑则已,一笑且笑得这么温柔必定有诈:“什么现成的故事?”
“你与我一言不合,试图用那边巨大的凶器弑君的故事啊。”
这个现在正做着蒲妃的小姑娘,低着头,微微有些发抖,像是很害怕的样子。她不是丰润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怎么敢与小皇帝一言不合、还当着人家的面试图弑君。
蒲茶早就写好了长长的自省书,这一回比哪一回都长,一想到能和坐在上面的男人多呆一会儿,她高兴得都有些紧张了。
柏浑身上下都是心眼,自从发现她给他看的自省书和念给摄政王听的自省书不一样,不仅亲自监督她写,大清早还派人来抽查了一遍。
幸好她早有准备,把昨晚熬夜写的那份贴身藏起来了,盒子里装的依旧是装样子的,没叫他发现。
蒲茶叫宫人取来真正的自省书,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一切都是误会,自省书我已经写好了,劳烦摄政王拨冗听一听。”
她打开自省书念了起来。
为了凑字数,她把最近柏干的坏事全写上去了,只是没点明是柏故意搞事,写得像是宫里普通的争风吃醋。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铺垫她的出场。
面对乱糟糟的后宫,她当然有义务帮皇帝扫平一切矛盾,不叫他后院起火。于是她吓唬了一个宫妃,只想叫对方乖一些,哪想到皇帝正好闯进来,糊里糊涂地就变成了弑君未遂。
柏那个家伙虽然不干正事,却是实实在在地教了她一些东西。譬如他说她念自省书念得像个糙汉子,一点儿也没有女儿家的温婉柔美,便抓了那个很会唱歌的小宫女念诗给他听,叫她藏在屏风后学习。
小宫女唱歌好听,吟诵诗歌也和唱歌一样好听。
小宫女退下后,柏问蒲茶:“蒲小茶,你可有什么心得?”
蒲茶:“真好听,难怪有句诗说‘从此君王不早朝’。”
柏:“你过来。”
蒲茶乖乖地走过去。
柏冷漠地伸出手,揪住她的耳朵狠狠一拎:“你听了一个时辰,就这点儿心得?”
蒲茶哎哎直叫。
随后柏对她进行了长达三个时辰惨无人道的特训,直练得她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蒲月宫,蒲茶一开口,宫人就十分暧昧地朝她挤眉弄眼:“娘娘今日看来颇得圣宠,要不要奴婢们准备热水让娘娘沐浴?”
蒲茶一脸莫名其妙:“我嗓子哑了为什么要洗澡?快给我端水来呀!渴死我了。”
宫人了悟状:“懂得懂的,奴婢现在就去为娘娘煮茶。”
蒲茶:你懂什么了????
虽然辛苦,但总算有点成果,蒲茶头一回把自省书念得声情并茂,娇柔婉转,像吟诗一样。
她对自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满意。柏说过,她这样读下来,摄政王对她的态度一定会好很多。
蒲茶悄咪咪地抬起眼,去瞧摄政王的表情,却正对上他那双毫无感情可言的幽深眼眸。
蒲茶:柏是个大骗子!
摄政王冷哼一声,道:“身涉弑君之罪,你很得意么?莫不是当自己在吟诗诵词?洋洋洒洒数千字,丝毫未曾醒悟自己的过失,蒲茶,孤对你失望得很!不思量如何捉摸皇帝的心意,镇日只管与他人争风吃醋,本王对你的教诲可曾有半点记在心里?”
蒲茶:我想弑君!现在!立刻!马上!
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敢说。见他生气,蒲茶怂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您别生气,我知错了……”
她赶紧奉上搁在一边的蒲蒻糕——为了找这么点鲜嫩的蒲蒻做成蒲蒻糕,还得瞒着柏那个馋虫,她可废了不少力气。
“您吃点儿蒲蒻糕,消消气儿吧……”蒲茶弱弱地说,可怜巴巴地仰着头看他。
“孤吃不下!”摄政王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你是如何做到反省了这么多次,闯的祸还一回比一回严重的?”
蒲茶:都怪柏那个搞事儿精!就知道他只想看热闹,一点儿也没想正经帮她!
“我……我也不想的,可能我最近气运不大好,得去庙里拜一拜吧……”蒲茶讷讷地回答。
蒲茶心里算得可精明,她问柏要个省亲的口谕,在庙里拜完,顺便去摄政王府上走一圈。摄政王不愿意在宫里久待,她还不能去他家里多磨叽会儿么?
“孤看你需要的是闭门思过。”摄政王冷冷地说。
蒲茶心里的小算盘碎了一地。
摄政王一出宫,柏就大摇大摆地驾临蒲月宫。
蒲茶正托着脸闷闷不乐,一看到他立即伸手把仅剩的几块蒲蒻糕护在怀里:“你休想!一块也不给你吃!我可被你害惨了!”
“蒲小气,你自己不争气凭什么赖我?”柏走到她身边,作势去揪她耳朵。
蒲茶赶紧抬手护住耳朵。
柏手一偏,轻轻松松地拿走了蒲蒻糕,三两下全塞进了嘴里。
蒲茶快被他气哭了,满地找趁手的凶器:“我要弑君!杀了你这昏君!”
柏兀自倒了一杯还温热着的顾渚紫笋:“我可是为了帮你,被你难听的念书声荼毒了整整三个时辰,心力交瘁,你居然还要弑君?你还有没有良心?”
“都怪你!摄政王说叫我闭门思过一个月,他整整一个月都不会再来了!”蒲茶转了一圈没找着凶器,举起了果盘:“他还说我念得花里胡哨的,一点儿都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都是你的错,说什么女儿家要柔美!你还把最后几块蒲蒻糕都吃完了!我要弑君,现在就弑君!——我认真的,放下你手里的顾渚紫笋!”
柏面无表情地把茶一口闷了,甚至还打了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