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6、第 6 章

　　森林一向都是危险地带，还没进入森林时浅天烬就对月空羽招手，要他把手伸出来。月空羽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也清楚这懂事孩子不会害人，就大大方方的伸去了。

　　浅天烬右手隔空放在他手腕上，为他凝出了一条手链，说：“遇到危险时弄碎它，我会尽快赶到的。”

　　月空羽抬起手腕看了看，觉得浅天烬的审美很是不错，还有朵冰凌花的装饰。他觉得以浅天烬的性子应该不会把冰凌花用作装饰，便问：“这花是不是有特殊作用的？”

　　“嗯。”浅天烬点头，“如果咱们真的离得远，我也不能立刻赶来，这花能暂时保护你一会。好了，咱们进去了。”

　　说着，浅天烬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森林，月空羽却在这时感应到森林里有一阵强大妖力正朝着这边奔来，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妖，应该是个妖灵极其强大的妖。他一把扯回浅天烬，低声道：“有妖靠近。”

　　他的话音刚落下，强大妖力已经逼到了他们面前。庆幸的是，来的人是月寒。

　　看着白蛇化为人形，浅天烬马上就乐了，高兴之余还好奇月寒竟会来找他，跑过去边笑边问：“妈，你怎么来了？”

　　月寒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儿子有没有受伤，然后才说：“我有要紧事得去找阮青海，你和空羽快去找小蝶，之前没感应到她的魔力波动，内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动乱，我担心她出事。”

　　“好，那妈，空羽哥在哪？”

　　“……不就在你身后么？”

　　“……”

　　浅天烬觉得自己被一道雷劈了个外焦里嫩，又郁闷多年不见的月空羽表哥竟然是个那么流氓的混帐，又生气刚刚这死流氓调戏自己，心情极度复杂。如此复杂的心情呈现到脸上，就是一个哭笑不得还略微带着生气的可笑表情。

　　月空羽装作看不见浅天烬的表情，笑嘻嘻走到月寒面前，笑道：“好久不见月寒姑姑，你能确定小蝶在内圈么？”

　　“能”月寒还不知道月空羽和儿子的恩怨情仇，只以为是发生了些什么小事，一点都没在意，看向神木的方向，说，“救下小蝶后，还得麻烦你们到神木下找圣骨，问问他养分是不是姐姐……就你们血染师傅。”

　　“好，明白了，姑姑慢走。”

　　应该是很要紧的事，交代完后马上就消失了，连妖气都没有余留，浅天烬看着月寒离开的方向，对月空羽冷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说：“在我妈面前倒是装的衣冠楚楚。”

　　月空羽回头对他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推着他往森林里走：“走吧天烬弟弟，小蝶等着咱们呐，哎，再叫声空羽哥。”

　　浅天烬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进了森林后月空羽就不再时不时逗弄浅天烬了，这里面危险太多，除冥族外的其他三族都喜欢以森林为栖息地，稍有不小心就走进了谁的结界范围内。但是对一个人的话那倒是轻松的很，怕就怕走近了交界处，一下子引来四五个人，到时候浅天烬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你会布探么？”月空羽问，布探是结界的一种，是用来检查其他结界的手段，如果手段高的话还能探到结界内的情况。

　　浅天烬摇头，说：“我除了感知结界以外，不会布几个结界，布探也是最低级的那种。”

　　那有点麻烦，月空羽想，这森林地处外围圈和内圈的交界，肯定有不少养精蓄锐的人暂时栖息在这里，等着时机到后去内圈好好放肆一把。他们俩一个没有魔力一个不会布探，很容易会走进别人的结界内。

　　这么想着，月空羽拍了下浅天烬，说：“借我点魔力，我布个布探。”

　　浅天烬迷茫的看他，问：“怎么借？”

　　“……”月空羽想起浅天烬是个没有多少魔力常识的人，觉得有点欲哭无泪，又怕他认为自己不正经，叹了口气，打算再给他上一课，“咱们用的魔力，都是从领地来的，你是魔族，用的就是魔界魔力，我身为冥族是用不了的，你只能借给你的同族人，直接把魔力给那人就行。但是若是你自身的魔力，也被称作纯净魔力，是可以随便借给别人的，外族也没关系，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魔力，需要肌肤相贴，越贴近可以借的越多。借魔力一定要双方自愿，不然就是抢魔，很容易发生魔力失控的意外，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浅天烬虽然没有多少魔力常识，但在魔法上的造诣极高，很多事一点就通，当下就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道：“明白，但是……”浅天烬想起月空羽的品性，警惕的问：“你想怎么借？”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是登徒浪子”说着，月空羽一把拉过浅天烬，握着他的手，笑道，“我借一点能布结界的魔力就行，不用那么亲近。”

　　那么一点魔力对浅天烬的影响不大，他甚至都没有多少魔力流逝的感觉，他想了想每次自己布置感知结界时耗费的魔力，狐疑的问他：“这么点魔力够么？”

　　月空羽诚实的说：“我其实也不太会布探，不过比你厉害多了。布探本身就不需要多少魔力，它就是个检查手段而已。”

　　布探的布置速度很快，月空羽看了看手心上模拟的森林图，看着一个个红点，给浅天烬画了一下路线，说：“我探不出来结界里的情况，所以咱们绕个远，稳妥一些，从东边走。”

　　浅天烬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们冥界是不是可以用生死簿找人？”

　　“是啊，但我又没有魔力，你又不肯帮我恢复，用生死簿可是很耗魔力的，还得要三途河水做引子，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浅天烬又白了他一眼，扭头就往东边走，说，“晚上休息的时候我用冰凌试试。”

　　月空羽追上他，害怕他对自己用的冰凌都一知半解，忙道：“冰凌找人是没有具体位置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只能找到她曾在什么地方出现过，找不出现在位置。”

　　浅天烬抿了抿嘴，小声嘟囔着：“试试。”

　　有人作伴，行程的确要有意思的多，月空羽虽然一直都不太正经，但有他在身边聊天，确实要解闷的多，而且月空羽就像一个知识库，什么都知道，只要问就翻箱倒柜的全都说出来，很多从小到大都不清楚的疑问都迎刃而解。

　　说到妖生的孩子，就算是和人类的混血，也多半会是妖时，浅天烬脚步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忧愁，他问：“我妈是那么强大的妖，那为什么我不是妖呢？”

　　月空羽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笑了笑就摊开手，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入夜后，吸血鬼和鬼族不再有顾虑，浅天烬找了一个看起来树干比较结实的树，布下结界后，用一朵冰凌花代替火堆，说：“你不怕冷的吧？”

　　“你问一个住在三途河边的人冷不冷，和问住在天山上的人冷不冷是一样的。”

　　浅天烬早就习惯他这种一说话就让人想打他的臭毛病，说：“你不是还有一半天界血统么？天界应该不冷吧。”

　　“不冷，天界一年四季都是一种天气。”

　　看着小小的冰凌花发出并不温暖的光，浅天烬对冥界起了些兴趣，问：“你们冥界都有什么水啊？都干什么的？”

　　“也不多，就三种。”月空羽伸出三个手指头，当着浅天烬的面从冰凌花上拔了一片花瓣拿在手心玩，说，“三途水其实是我们的魔力来源，有魔力的时候它会给予庇护，让冥族在外界和常人无异。忘川水是保护前去转世的魂魄的，黄泉的话……这个只听说是我们冥族的杀手锏，具体干嘛的我也不知道。”

　　难得从他嘴里听到一句“不知道”，浅天烬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那当然了，只是恰好知道的比你多而已。”

　　又聊了一会，浅天烬就跑到树干上去给月空羽守夜。夜晚的森林总显得危险，好像会有什么未知的怪物在夜晚苏醒外出觅食一样，总是让怕黑的小孩子们觉得可怕。浅天烬看了看森林深处，除了黑暗就是黑暗，连吸血鬼嗜血时的红眸都没有，他叹了口气，手上又凝出一朵冰凌花。

　　花瓣散开，四散而去，浅天烬把全部魔力都分给八片花瓣，跟着它们四处寻找黑雷的踪迹。

　　树下，月空羽见浅天烬开始冰凌寻人，趁着他无心管其他时，从怀里拿出上午他扔给自己的解药，倒出一颗来吃掉。过了一分钟，他抬起手，布下一个盖过浅天烬结界的感知结界，又布下一个隐匿结界。

　　布下两个结界后，月空羽又抬头，确定浅天烬还在寻人，才稍稍放下心来，摊开手掌，一团冥火燃烧着。他伸出两指于额前，轻声道：“判官，帮我寻醉蝶影。”

　　言罢，月空羽周身被三途河水包围，没一会，三途河水都融入冥火之中，冥火摇摇欲坠，却仍顽强的烧着，直到三途河水全都融入进来，冥火好像有了燃料，火苗变成了熊熊火焰，火焰之中，月空羽看到了醉蝶影的现状。

　　小蝶有危险，月空羽皱起眉头，心想要不要把浅天烬留在这，自己先去救下小蝶，但是这森林……

　　正想着对策，月空羽突然感应到浅天烬进了结界，月空羽一惊，手腕一翻，急急灭了冥火，又取消了结界，做出正在休息的假象。

　　浅天烬跳下树，跪坐在月空羽身边，说：“我帮你解毒，小蝶有危险，咱们得赶快上路。”

　　……

　　妖生下的孩子只能是妖，就算孩子的父亲是人类，那孩子也只能是妖，最多是个半妖，不可能会变成纯魔族。

　　月空羽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浅天烬，摸了摸他的妖耳，眯起眼睛，又伸出两指放在额间，说：“月寒姑姑，你能来一下么，和天烬有关。”

　　但凡是和浅天烬有关是的事，月寒都会义不容辞，不管多重要的事，都能二话不说放下就走，就像现在，月空羽的话音落了还没几秒钟，白蛇就出现在了他身边，而后就变为人形，见天烬躺在月空羽腿上时还惊了一下。

　　月空羽不打算跟姑姑客套什么，撩起浅天烬的头发，让她看他的妖耳。

　　只在瞬间，月寒的瞳孔就变为青绿色妖瞳，透出无尽的杀意，声音也掺了寒意，她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所以……有人害天烬？”

　　“天烬本身是妖，变为魔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是中毒，要么是被挖去了妖灵，但是您和银希应该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毒是什么时候下的呢？”

　　月寒坐在地上，心疼的揉着天烬的头，仔细回想也想不出谁能当着她和银希的面给天烬下毒，可没有人下毒也没有人挖他的妖灵，他又怎么会变成魔？越想月寒觉得头越疼，这一世一直都很安慰，浅天烬甚至没遇到过坏人，那……会是上一世么？

　　可上一世……天烬出生后自己和浅扶辰就一直在他身边，后来又被离尘哥哥保护进火羽灵里……火羽灵？

　　月寒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月空羽，说：“我记得第一世时，水家有一种毒药，是专害妖的，哥哥就是因为那个毒失去了妖灵才转世后选择了冥界，可这毒的毒发期最多只有三天，天烬怎么可能活得这么长久？”

　　月空羽也觉得纳闷，毒药来源找到了，下毒的人也有数，可怎么下的毒就是让人没有头绪，怎么下毒才能……不伤及生命却能彻底摧毁一个妖？

　　一个大胆的想法划过月空羽的脑海，他看着月寒，问：“是不是下在了姑父身上？我在天界读到过这类的毒药，下在非妖者身上，子嗣若是妖则吸收毒素，可……我记得十五岁时便会毒发身亡啊。”

　　“……”月寒无力的叹了口气，又庆幸又后怕的说，“你忘了么？你们15那年，被离尘哥哥护进了火羽灵，火羽灵可是圣物啊，免疫毒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月寒想改变下沉闷的气氛，便打趣般的问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猜的。”月空羽笑了一下，“他不是妖这件事本身就引人发问，好奇，就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

　　“那你是怎么恢复他妖身的？”月寒又问。

　　月空羽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的回答：“就帮他修炼了一下啊，你们妖有了阳气修炼速度不是会成倍上增嘛。”

　　月寒佯装发怒似的拍了月空羽一巴掌，又问：“那你是怎么说服我家傻小子的？”

　　“本来想着等他受伤的时候下个药，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赶巧，我被我们一块的施了散魔粉，就顺水推舟找他帮忙解毒呗。说到这，月寒姑姑，我帮天烬弟弟恢复妖身，你是不是得意思意思报答报答我啊？”

　　月寒简直是被小侄子逗得哭笑不得，心里大概明白他想要什么，明知故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啊？”

　　月空羽笑的一副登徒浪子模样，如果有个扇子给他拿着玩的话，那就是登徒浪子本人了，他笑道：“嘿嘿，我也不贪心，把您儿子许配给我吧，怎么样？”

　　“你这小兔崽子”月寒失笑，又拍了月空羽一下，“就帮我儿子修练一次还要他以身相许了？你自己问他吧，我可管不了他恋爱。既然你恢复魔力了，那能不能找一下小蝶？”

　　一说起醉蝶影，月空羽收起了嬉皮笑脸，摊开手给月寒看判官发来的画面，说：“小蝶找到了，就在内圈里，遇到了点危险，我马上就带着天烬赶去，您去忙你的事吧，小蝶有我们呢。”

　　“你们行么？”月寒不太放心他们两个人，虽所这俩孩子都继承了父母的天才基因，但内圈的人也不是好打发的人，两个人的话可能还是会有些勉强。

　　月空羽也不逞强，对月寒笑道：“遇到危险了我会叫你的，你可千万得来啊，别因为我拐了你儿子就报复你小侄子。”

　　这小侄子真是继承他爸那不正经的性格了，月寒笑了笑，拍了拍月空羽的头：“放心吧，我一定赶到。”说罢，她又想到什么，说：“还是让天烬变回人类样子吧，妖的事，瞒着他吧。”

　　“我知道，他这压根就维持不了多久。”

　　月寒点了点头，又说：“青丘女帝，白雪，先前给我通讯，青丘好像出事了，我跟她说如果我赶不过去就让天烬去帮忙，汇合小蝶后，如果我脱不开身，就拜托你们去一趟青丘了。之前有个叫蓝严的小友，救了白雪的狐狸崽，现在是他的契约魔兽，他应该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如果遇到的话，试着邀请他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