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温柔》莫子方

4、第三章 警告

　　几周后。
　　这周周末有广江市人民医院的医生进校讲解艾滋病预防知识，学校要求所有人必须参加。
　　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在唉声叹气，有的人不能打电脑游戏了，有的人不能出去见外校的女友了，也有人不能一个下午都在床上睡觉了……
　　只有舒云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舒云小的时候在医院见到过艾滋病相关宣传，那时的他还太小，并没有认真看，但是始终都记得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男男性行为极其容易感染艾滋”——联想到现在，舒云只觉得这句话仿佛一个留在自己脸上永远不会消去的新鲜红巴掌印，火烧火燎的疼，并且久久不能消去。
　　舒云并不是傻子，他知道迟早自己会和学长发展到那一步，虽然现在学长工作很忙见不了他几次，有的时候甚至还要符夏瑶学姐帮忙带话，但是这也不代表学长不会和他做这件事，并且更不能代表……学长不会有那种病，甚至是……
　　舒云不敢想了，双手用被子使劲捂着自己的脑袋，全身都缩在里面一动不动，不，这绝对不可能，学长那么完美，那么优秀，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这样完美的人爱上了我这样的人，并且同意和我成为情侣，难道我还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学长有问题吗？
　　舒云突然感觉自己根本配不上学长，果然他还是太渺小了啊，可以说如果跟学长站在一起，别人是不会，并且根本就看不到他——无论是从外表的角度，还是精神的角度。
　　舒云的这些自怨自艾他的五位舍友们并不知道，他旁边的两位，一位正在直播时下最热门的单机恐怖游戏，另一位正在论坛上更新他自己写的秦家灭门案的分析（这些都是舒云从他俩的对话中得知的）；而对面的三个舍友，一个正在补昨晚通宵复习高数而拉下的睡眠，一个出去拍摄小动物，一个正在大口吃着拉面，一如往常。
　　还是那个样子，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甚至是舒云——即使自卑怯弱的他也非常想对着一个人倾吐一番自己的烦恼与苦闷。
　　符夏瑶帮着医院的人扛着一袋小玩具来到学校大会厅的后台，将它放在其他装着玩具的大麻袋旁边，又从旁边墙上拿起两袋装满垃圾的塑料袋匆匆走了出去。
　　苏离杉正在外面指挥学生会的其他成员把桌椅板凳搬到大会厅讲台上，并协助记录员统计大会厅内部物品的数据，看到向自己走来的符夏瑶连一声招呼都没有，若不是那个记录员看到她后战战兢兢地喊了声“符副会”后主动退下，苏离杉还不会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小瑶，最后一袋已经搬进去了？”
　　“嗯，等下我进去把那些玩具放进箱子里，你把桌椅板凳安排好，我们就可以叫简医生他们过来了。”符夏瑶举了一下其中一袋垃圾后说，“还有，小杉，今天这次宣传活动，你我都要认真听啊，回去还可以给小桐讲讲的。”
　　苏离杉没有说话，只是把他那双漂亮的瑞凤眼眯了起来——这是他思考的时候特有的习惯。
　　他听出了符夏瑶的弦外之音，她在暗示自己永远不要和舒云再扯上关系，这个女孩并不怎么欢迎舒云出现在苏离杉的人生里，每次只要是他想和舒云见面，她总是第一时间知道并且给自己安排一大堆事情去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和舒云确立关系几周了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去约会过。
　　毕竟，窦梦桐先于舒云认识苏离杉，她那么爱着他，他也对她的爱给予了恋人该有的回应，于情于理苏离杉都不该再和舒云这样的人——还是个男人暧昧不清了，更何况窦梦桐还是符夏瑶最亲最亲的闺蜜，从小就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单纯出于这份从儿时就结下的友谊，她也是要护着窦梦桐的。
　　符夏瑶，你最烦的地方就是这个。他心想着，窦梦桐，是个工具人，在他眼中不值一分但是非常实用的实验品；而舒云，是个小可爱，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限的轻松和愉悦，这样的两个生命正好都被他碰上了，并且都那样地爱着他，试问天下谁能不愿意说出那句“我全都要”呢？
　　不得不说，符夏瑶是个聪明且精明，还有点小善良的女人，但是在这件事上，她甚至比乡间农妇还要愚昧和固执。
　　不过先还要把她敷衍过去，如果一直这样子僵持下去，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的。
　　“谢谢小瑶提醒，并且明天中午我还打算请小桐、你还有小磊吃饭呢。”沉默良久，苏离杉才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在‘荷花清影’吃吗？”符夏瑶的嘴里立刻蹦出了这个饭店的名字，而这是现在的苏离杉最不想听到的饭店的名字，“这简直不错，你和小桐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挺不错的计划，我忙完这些就给小磊打个电话，你也记得给小桐打电话嗷……”
　　说完她就提着垃圾朝学校垃圾站走去，而苏离杉也凝视着她那纤细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远处。
　　晚上的大会厅热闹非凡，所有大一新生（讲座大一先于大二大三大四进行）都挤在了里面，或交头接耳，或嬉笑打闹，或趴桌休息，或摆弄手机，大家都还是处于无所谓的状态里，仿佛今天所讲的这个主题与他们无关。
　　舒云选择坐在了角落里，他假装一直摆弄着手机，但是他的心思却没放在手机上，而是投射到了不远处的学长身上。
　　看到他的时候舒云还是会心里小鹿乱撞，学长一直都是那样，让他为之倾倒，让他如痴如醉，让他不顾一切，他就是这样地爱他，而他也相信学长也是这样的爱他的——毕竟，他们是一见钟情并且心心相印的爱人啊。
　　但是在远处的学长并不知道，他还在和短发学姐聊着，而舒云也一直用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睛看着学长，直到自己的同班同学，新学生会成员林乐乐叫他跟着自己出去一下，他才从这无望的凝视中挣脱出来。
　　林乐乐把他领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等了些许时刻后，拿着一本小书的符夏瑶大大方方地走到二人旁边，打发林乐乐退下后才笑着说：“学生会副会长符夏瑶，你好。”说完便伸过来了自己的右手。
　　“大……大一新生……舒云，您……您好……”面对着符夏瑶甜美的微笑和伸过来的手，舒云羞涩地笑了笑，红着脸边说边伸过手去和符夏瑶握了手。
　　符夏瑶见此连忙宽慰道：“其实我俩很早就见过一次面了，那时旁边还有苏会长呢！我还记得他夸你特可爱呢！”
　　学长……夸我可爱……
　　听到这句话，舒云兴奋得脸又红了，因为激动声音也颤抖起来了：“学长……很喜欢我？……”
　　“是啊，苏会长特别喜欢你，仿佛你是他的女朋友一样。”符夏瑶感叹道，“苏会长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这样的男人却到了大三也没有女朋友，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瞎了眼……倒是我经常看到他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特别亲密——听说是他们家附近孤儿院的一个女孩儿，挺可怜的，孤儿院里的人都欺负她，也就只有苏会长保护着。”
　　符夏瑶这番自言自语说得很是轻松，但舒云听着就如同绣花针扎进手指尖，钻心地疼，可对方毕竟是副会长，他也不敢表达出来，只是红着脸看着地上，手指绞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般。
　　“舒云同学，你还不知道苏会长正在准备考研吧？”看到舒云已经默不作声，符夏瑶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但是语气还是那么温柔，“考的还是国科大的研，相当辛苦，所以现在他都只能在公交车上见见那个女孩了。
　　“舒云同学，苏会长真的是……唉，太忙了，如果不是我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可能也不常见到他……就算是他考研成功也会很忙，读了国科大的研，半只脚就到科研单位里了，科研单位的忙碌程度，这些你应该都明白……并且大一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浪费时间并不是很好，伤害你也伤害学长……毕竟，大家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你们始终都不是一路人——从出生就是这样。”
　　说完，她将自己手上的那本书递给了舒云：“这是今天简医生让田助理给我的，说是给我们学生会成员的礼物，胡乱翻了一下，感觉你可能更需要这本书，所以就送给你，权当了见面礼——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把乐乐叫来带你过去。”
　　说完她笑了笑，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回大会厅，舒云却像是中了邪一样，符夏瑶走后翻了几页，突然拿着这本书呆立在原地，双眼盯着书的封面，仿佛要吃了这本书。
　　这是一本科普性病与艾滋的小册子，而就在封皮下的第一页有一句人为添上去的话：
　　你爱他，但是你了解他吗？
　　很明显，符夏瑶是在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