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言鬼语》冥山鱼客

41、鬼差阿容8

　　回去黄泉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仙草阁都没有人来拜会。我和季真去黄泉闲晃的时候，见摆渡人极为忙碌，他的渡船上每一日都载的满满的。
　　“阿容，最近怎么那么多人来黄泉？”
　　“你仔细看那船上的死魂。”
　　“呃……好似不是凡人的死魂呢。”
　　确实不是人。但凡是人，死后留下的魂魄也是人。但摆渡船上的死魂分明不是人形，也不是禽兽。
　　是妖？怪？还是魔？
　　虽说六道轮回，但真正走入轮回的妖怪和魔物只在少数，我来黄泉许久，根本不曾遇上过。
　　摆渡人将死魂送入鬼城后，见我和季真站在船坞旁，便向我们行礼。
　　“鬼差大人，真大人。”
　　“摆渡人，今日怎么载了一船的……非人？”
　　“唉，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每日都有很多的妖魔死魂前来黄泉报道，鬼王很是头疼。”
　　“你是说，这样的情形已经维持了几日？”
　　“是啊。异常的很。”
　　“这样的情形曾经有过吗？”
　　“在数万年以前，确实有过一回，不过那时是因为人间大乱，天界下了一位仙君，去人间除魔卫道。但便是那时，于现在也是不同的，那时候死的不仅有魔也有人。”摆渡人说的不会是小仙君于人间的一千年吧？
　　“所以，这一回全是魔？”
　　“人死的数量并没有变化，只有魔的数量，增多了很多。”
　　我点点头，摆渡人因为疲累，与我告辞。
　　季真望着黄泉，神色异常。
　　“怎么了，阿真？”
　　“阿容，是有人在猎杀魔物吗？”
　　“多半是的。”
　　“阿容憎恨魔物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隐隐记得，在天界时，众人是极其憎恨魔物的，天界之人，自出生起便被灌输，魔是罪大恶极的存在，若遇到，必杀之。”
　　“阿真觉得不对？”
　　“不是不对，是不明白。神、仙、人、妖、怪、魔，皆是天地的产物，自天地有成之日起便存在，既如此，为什么一定要击杀这种必然的存在呢？”
　　“凡人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的回答大约令季真很难过，他望着黄泉，眼神空茫。我忽然觉得，季真或许失去了记忆，但他一定对自己是谁有所了解。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入魔了？
　　他曾是仙界的仙将，以一己之力溃败魔军，然这样的他，最终却堕入了曾经所不齿的魔道。
　　季真割我心时，我心中充斥的是憎恨，是无法原谅。然而，我所经历的这一场悲剧之中，或许最惨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你先回仙草阁吧，我去鬼城见一下鬼王。”
　　“好。”
　　对于我的到来，鬼王似乎是等待多时。
　　“阿容，你终于来了。”
　　“鬼王在等我？”
　　“对。近来鬼城之中多了很多魔物的死魂，此事阿容应已知晓。”
　　“我刚从摆渡人口中得知此事。”
　　“阿容可知这些魔物是勾魂使从哪里引来的？”
　　“临安？”
　　“没错，临安。”
　　“我之前去人间游历时，曾在临安待了一段时日。”
　　“本王知道。”
　　“鬼王是因此在等我？”
　　“没错，鬼差阿容，你此去临安可曾遇到什么事情？”
　　我是鬼蜮的鬼差，鬼王是在提醒我，作为鬼蜮的一员，是身负责任的。
　　“鬼王，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鬼王对于魔族的死魂这么紧张？”
　　“阿容，你应该知道，六界之中，为鬼蜮最为特殊。”
　　“是，我知道。”
　　“鬼蜮掌管六道轮回，所以在六界形成之初，鬼蜮是之于六界而凌驾于六界的。然而，随着修行的盛行，神、仙、魔、妖、怪，不乏修到极致的人，这些人便鲜少入黄泉下轮回，于是鬼蜮的地位渐渐转为微薄，鬼蜮最终成了人，或者低等禽兽的转世之所。”
　　“这样不好吗？”
　　“不，鬼蜮权力的淡化，使得鬼之一族剧烈减少。如今存在的鬼族大人们，也就只能管住人和禽兽的转世。”
　　我听懂了鬼王的意思，魔族的大量死亡，已经打乱了整个鬼族的轮回事宜，若此间的情形继续下去，鬼蜮将陷入很大的麻烦。
　　“鬼差阿容，你既是鬼族的鬼差，便有义务为鬼族尽力。”
　　“请鬼王下令吧。”
　　“鬼差阿容，本王下令，你即刻前往人间，查明魔族大量死亡的真相，如有能力，就地解决。”
　　“是，鬼王。”
　　我得鬼蜮庇佑数百年，理应有所报答。
　　“鬼王，那季真呢？”
　　“季真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我其实也不清楚，毕竟我从未见过神，更别说神魔了。”
　　鬼王点头道：“那还是交由你看管吧，如今鬼族事务繁忙，若季真有异动，我等无力抵抗。他若跟着你去了人间，倒是无碍。”
　　“好。”
　　时隔不久，我和季真再次前往人界，这一次鬼王并没有限定时间，因为谁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解决。
　　但我觉得，查明事情的真相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因为，魔族的大量死亡，应该和灵山寺，和刑虎有关。
　　我和季真先赶往灵山脚下的草屋，之所以先去那里，纯粹是抱着侥幸的心里，但真到了地方，见人去楼空，屋中的木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刑虎离开这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真，你说人间为什么会出现大量的魔族？”
　　季真没有回答我，他一直望着山顶处。我随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是一座寺庙。
　　我不曾去到魔地，就听闻而言，魔地是个贫瘠的地方，因为六族之中，唯有魔族最易繁衍，所以天道为了制约魔族的繁衍，将魔地设定为最贫瘠之所。然而，即便如此，魔族仍然很强大，因为自始至终，魔族奉行的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法则。魔人自出生起就在争斗，若是胜出，便活着，若是败北，便死亡。
　　若季还是神仙，得悉魔族的大量死亡，他至少是不在意。可他入了魔道，算是半个魔族，他倒地不能平静的面对。
　　“阿真——阿真——”
　　“怎么了，阿容？”
　　“你在看什么？”
　　“灵山寺中佛意大盛，我在想，寺中必然有法宝。”
　　“法宝？”
　　我所知的佛宗法宝，只有一件，佛月，且佛月如今在广末身上。对了，佛月能令人起死回生，佛祖得道是参悟了生死，那么，会不会灵山寺中所现的法宝，正是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灵物呢？
　　毕竟唯有此，刑虎托骆书林带竹子每日入寺聆听佛音，才最为合理。
　　“阿容？”
　　“阿真，我想进去看看。”
　　“那便进去。”
　　“啊？”我说过，以我现在的修为，是进不去灵山寺的，因为如今的我，既非仙，又非怪。
　　“有我在，我们可以进去。”季真如是说。
　　季真果然领着我进了灵山寺。之前鬼王问我，季真的修为恢复的如何，他在仙草阁时从不显山露水，我自然对他的能力不得而知。其实，我对于季真的修为，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
　　灵山寺中很热闹，大雄宝殿前，全是等待进殿上香的香客，而通往后院的几座大殿的道路被封锁了。
　　有位妇人正在请求守道的一个小和尚：“小师傅，求求你，行行好，放我进去药师殿。”
　　“女施主，近来寺中有事，后殿封锁，不能放行。”
　　“小师傅，我的孩子病重，城里的郎中说已经无药可救，让我准备后事。可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只能来药师殿，请求菩萨救救我家小儿。小师傅，求你放我进去。”
　　“女施主，大雄宝殿坐镇的乃是佛宗的佛祖，法力无边，你求佛祖也是一样的。”
　　“不，求佛祖的人太多了，不一定能管上我家小儿。小师傅，我给你跪下了，求你放我进去，就一小会儿，我上一炷香，磕一个头。”
　　妇人说着便真的跪下了，她重重的将脑门磕在寺庙的石砖上，三两下以后，妇人额头中心便见淤红。
　　等待上香的人，有些看不过去，便涌来同守道的小师傅理论，毕竟佛家颂扬的是，慈悲心，守道小和尚的做派，实在对不住所谓的慈悲心。
　　我和季真藏在人群中，我随意问了身边的一位妇人。
　　“婶子，灵山寺为啥要封锁后殿？”
　　“这不听说佛家的圣物现世灵山寺，灵山寺要举办法事来庆贺。”
　　“圣物？”
　　“妹子，你可问对人了，外面的人都只知道圣物，却不知道是什么圣物。”
　　“婶子知道？”
　　“那可不？我家可是给灵山寺送油的，自然知道。”
　　“那婶子可能告诉我，是什么圣物。”
　　“我瞧妹子长的灵气，就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好，不告诉别人。”
　　“好像是叫什么佛月的东西。”
　　佛月？！
　　怎么可能？据我所知，佛宗只有一枚佛月。
　　守道的小师傅终于扛不住香客的质问，后院之中走来一个高阶的和尚，他笑意盈盈的和众人道歉，然后差小和尚领着跪拜的妇人往药师殿去。
　　“诸位施主，非常抱歉，本寺因为圣物现世，所以给诸位带来许多不便。各位施主若需要去后殿上香，可在此处排队，贫僧安排门下弟子，逐个领诸位前去。”
　　高阶僧人的许诺，很快平息了香客们的焦躁，大多数人回到大雄宝殿前，只有极少数的留在那里排队，等着被领去后殿。
　　“阿容，要去后殿看看吗？”
　　“可以吗？”
　　季真笑了笑，说：“无妨。”
　　于是，我们也等在了队伍中。
　　轮到我们时，高阶僧人问我：“两位施主要去哪一殿参拜？”
　　呃，我甚至不知道这寺里有些什么殿……
　　季真说：“我们想参拜欢喜佛。”
　　“好，请施主随小僧来。”
　　欢喜佛？那是什么佛？
　　前殿因为香客和香火，所以人气太重，许多东西看不清楚，待走进后殿，仿佛就到了另一处世界，后殿之清静，根本不能听到前殿的嘈杂。
　　“是结界。”季真小声同我说，我点点头，因为我也察觉到了。
　　又设拦道，又设结界，看来灵山寺对寺中所供的圣物，真的是格外的慎重。
　　“两位施主，要参拜欢喜佛，请进去这一殿。”
　　“多谢小师傅。”
　　这是一座极小的殿，殿中并未燃有多少香烛，所以显得很暗沉。
　　“阿真，欢喜佛是什么佛？”
　　他拉着我的手，说：“阿容走近些，一看便明白了。”
　　对于季真的解释，我一头雾水。但我真的挺好奇欢喜佛是个什么佛的，于是听话的走近去看，看清的那一眼，我的脚底仿佛有人烧起了一把火，烤的我整个人通红。
　　“这——这是什么啊——”
　　“欢喜佛啊。”
　　“你一早就知道欢喜佛是这样的？”
　　“怎样的？”
　　我被噎的说不出话，这让我怎么说？
　　“选这里，是因为此处离圣物最近。”季真说。他走到佛像的后面，我没有跟上去。
　　我记得佛宗讲究的是四大皆空，然，无欲无求的佛宗，为何会供奉一尊这样的佛像？
　　“怎么了？真要参拜一下？”季真问这话的时候，我正专注的望着佛像。
　　“胡说八道！”
　　“呵呵。”季真笑了起来。
　　“你感知完了？”
　　“嗯。”
　　我拽着他走了出去。
　　“两位施主参拜好了？”
　　我不能回答，倒是季真淡定的应了一声。小师傅领着我们往前殿走。走到一半时，有一队和尚从膳房中走出来，为首的穿着紫色的袈裟，显然是灵山寺的高僧。
　　“且慢。”高僧说道。
　　高僧说这话的时候，我和季真刚刚和他们擦肩而过。
　　“慧能，后殿之中，怎么有香客？”
　　“回首座，是灵得师叔的吩咐。”
　　首座点点头，对我和季真说：“两位来后院，不知参拜的是哪一尊佛？”
　　季真没有说话，我很不想回答，于是说：“小妇人见过首座。”
　　“两位施主，灵山寺近期有庆典，后殿多有不便，还请两位见谅。”
　　“首座客气了，我们已结束参拜，自当离去。”
　　我再次行礼，瞟见首座的脚上，穿的是一双简朴的草鞋。据我所知，唯有苦行僧，才会穿草鞋，这位灵山寺的首座，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袈裟，却脚踩草履，实属异常。
　　“小师傅，不知这位高僧是灵山寺的哪一座？”
　　“回女施主，这位是本寺的戒律院首座，法隐大师。”
　　法隐？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
　　我们下山的时候，我察觉到季真的漫不经心，他从感知到灵山寺圣物起，便开始有些不对劲。
　　“阿真？”
　　“嗯？”
　　“灵山寺的圣物可是有问题？”
　　“不，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那个大婶说，灵山寺里供奉的是佛家圣物佛月，为此我和季真刻意去后殿探查，如今季真说没问题，难不成真的是佛月？
　　“是佛月？”
　　“气息很接近。”
　　季真的回答，瞬间令我觉得冰冷。为什么他会知道佛月的气息？他不是失去了记忆吗？
　　“阿真见过佛月？”
　　季真的脚步乱了半拍，我很确定，于是，我只觉得更加冷。
　　“嗯，我见过。”
　　季真望着我，我望着他，那一刻的感觉，真是很奇怪。
　　“阿容，我想要佛月。”
　　不，他并没有记起。季真想要佛月，是因为广末。可广末已经得到了佛月，她已经康复了。
　　对季真而言，广末果然是真爱。便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要得到佛月。
　　因着这件事情，我和季真陷入了莫名的冷战，我因对鬼王的承诺，无意无空搭理他。灵山寺的圣物，和魔人的大量死亡，是不是有所牵连？
　　我需要尽快找到刑虎。
　　接下来的几日，我和季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分头行动，我知道他去了灵山寺。我独自在临安城中晃荡，因为不知道如何找到刑虎，便只能选择最笨的方法，满城搜寻。
　　找了两日，没有找到刑虎，倒是在城外的一处地方，遇到了一个受重伤的魔人。魔人躲在小溪边的岩洞中，正在以溪水清洗伤口，我一出现，它便立刻绷直了脖子，一副要和我拼死决斗的模样。
　　为了安抚它，我收敛了气息，露出和善的笑意。
　　“你不要害怕，我无意伤害你。”
　　“哼，虚情假意的凡人。”
　　“我非凡人。”
　　魔人探出脑袋，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想要闻到我身上的味道。魔人同人，其实长得很相似，只是面色黑沉，耳朵和四肢略微有些奇特。
　　“你是精怪？”
　　“嗯，我是草木。”
　　这个受伤的魔人大概是不太讨厌草木，他收起脸上凛然的表情，缩回岩洞中，继续清洗伤口。
　　我从袖中变出一物，扔给他。
　　“这是草汁，比溪水更好，你不防试试。”
　　他似信非信的望着我：“为什么要帮我？”
　　“你受伤了。”
　　“你既是一只修为不俗的精怪，自然看的出我是魔。”
　　“对，我知道你是魔。”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不能帮你？”
　　“我所遇之人、仙、妖，只要知道我是魔，便会拔剑相向。”
　　“为什么？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吗？”
　　“哈哈哈……”魔人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里满是怆然。“我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他们惧我，杀我，不过是因为我是魔。”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要来人间？安安稳稳的待在魔地不好吗？”
　　“安稳？七万年前，魔君被天帝杀死，自此，魔地便再无安稳。”
　　“怎么会？”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些人来到魔地，以猎杀魔物来提升修为，呵呵，魔地早已没有安稳可言。”
　　“所以你们是来人间避难的？”
　　“不，我们是来人间找人的。”
　　“找谁？”
　　“魔君。”
　　魔君？
　　“魔君现世了？”
　　“我不知道，只有不久之前，魔地突有传闻，新任魔君将于人间现世，所以，有能力的魔人倾巢而出。”
　　所以，是魔君真的要现世了？还是有人刻意制造传闻？
　　“你们找到魔君了吗？”
　　魔人摇头：“没有，但七日前，此间的魔气忽然大盛，我有感觉，魔君真的现世了。”
　　七日前？那不是我和季真来人间的日子吗？
　　“据我所知，你们大举来人间，死伤无数。这样做，值得吗？”
　　“呵呵呵，你以为我们魔人愿意来受死吗？魔人本是六界最强的种族，可因为魔君的身死，七万年来，魔地的诸侯们内斗不止，待魔人清醒过来时，魔族已竟衰败。我们来人间求死，实则是在求活。我想活下去，魔人想活下去。”
　　“若想活着，便躲好，否则，没等到魔君现世，你就该死了。”
　　我又扔了一物给他，是疗伤的良药，此药对妖怪和鬼族都要疗效，想必对魔人，也能有用吧。
　　与魔人的一场短暂的相交，令我的心情格外沉重。
　　魔人说，魔君身死后，总有一些人前往魔地，以猎杀魔人来提升修为。这样的事情，我在天界是从未听说的，凡人几乎不知魔地的存在，精怪一族向来固守一地，鬼族绝不可能杀去魔地，那么，是谁？
　　“多谢你。”魔人谢我赠他良药。他谢我时，脸上挂着的，是同凡人一样的笑意，一种令人觉得愉悦的笑意。
　　“能告诉我你们是从何入的人间吗？”
　　“我不该告诉你，但我相信你并没有恶意。”
　　“我从未见过魔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所以，我能告诉你，我并不讨厌魔人。”
　　我的话令魔人脸上的笑意更盛，他指了指远处：“那里。”
　　我于是往魔人所指之处望去，远远的，我见那里有一道裂缝，想必那里就是魔人来人间的入口。如果真的有人猎杀魔人，还有什么地方比入口处来的更加便捷。
　　我和魔人告别，然后往裂缝处走去。
　　我在那里见到了我要找的刑虎，以及刑虎的朋友，骆书林。
　　他们正在与魔人战斗，地上躺了一地的魔人，看情形，是被他们猎杀的。我在一边围观了片刻，通过裂缝闯入人间的魔人，并不是什么高阶的魔人，他们刚从裂缝处挣扎而出，便被刑虎一刀斩杀。
　　很久以前，季真曾经私下凡间，猎杀魔人一千年，那一千年里，他的修为大增。此时刑虎这般迅疾的杀魔，大概也是为了能够增长修为。上一次我见他时，他的修为尚且折损的厉害，但不过数月未见，他却恢复了五成。
　　魔人终于知道了害怕，那处缝隙渐渐归拢。
　　我并不喜欢眼前所见到的，刑虎和骆书林正在做的，并不是什么维护人间正道，反倒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恩人，你怎么在这里？”刑虎问我。
　　“哦，我家的那位单独上山了，我见天色已晚他还未回来，便来找他。”
　　“原来如此。”
　　“你们在做什么？”
　　“猎杀魔物。”
　　“猎杀？这些魔人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姑娘，这些是魔物，是世间最恶的存在，我等修行之人，理应斩杀他们。”骆书林说。
　　我从未去过魔界，对于魔物是不是理应被猎杀，我本不是很在意，然而，我喜欢的人入了魔，成了他们所谓的最恶的存在，我便觉得骆书林的话，听起来很不舒服。季真虽然入了魔，可他却是一个很好的人。
　　“刑虎，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刑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骆书林一眼，然后点头。
　　“刑虎，我先回灵山寺。”
　　“好。”
　　骆书林走后，刑虎朝我走来。作为曾经和他相伴数万年的我，很清楚刑虎将要做什么，他的心中已经对我升起杀意。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是刑虎？”他问我。
　　我并不想告诉他我是谁，所以我回答：“我来自鬼蜮。”
　　“鬼蜮？”
　　“对。近日，鬼蜮之中，魔族的死魂增多，给鬼蜮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所以鬼王派我前来人间，查明真相。”
　　“刑虎失礼，竟然不识鬼族大人。”
　　“我知你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同你言明真相，但我来自鬼蜮一事，请勿传扬。”
　　“大人放心，刑虎发誓，绝不泄露大人的身份。”
　　“那就多谢了。现在，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请问。”
　　“你为什么要猎杀魔人？”
　　“大人可知我修了多少年？”
　　“不知具体年岁，但远不止一万年。”
　　“大人慧眼。妖的寿命与修为相关，我因一些事，修为大减。我并不畏死，但我要做的事情尚未做完，为了快速恢复修为，我才随朋友一起猎杀魔人。”
　　“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吧？”
　　“……”
　　“刑虎，你要进灵山寺，对吗？”
　　“大人怎么知道？”
　　“为了佛月？”
　　“你——”
　　“传闻佛月是佛祖涅槃时所留下的圣物，能令人起死回生，对不对？”
　　“没错，我要盗取佛月。”
　　果真是为了佛月。
　　“还请大人不要阻止。”
　　“我不会阻止你，但我希望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是谁告诉你，佛月能帮到你的？”
　　“佛月的神效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是我一早知道的。”
　　是了，天界的事情，刑虎应该都知道，但有一点，刑虎恐怕不知道，佛月只有一件，在天界，而不在人间。
　　刑虎不愿意告诉我是谁告诉他的，那么，只能是骆书林告诉他的，他或许为了维护骆书林而不愿意告诉我真相。但是，灵山寺的佛月庆典，以及此间的魔族缝隙，应该都是灵山寺策划的，骆书林引导刑虎进寺偷盗佛月，所图究竟是什么？
　　“多谢你的如实相告，你若要进寺偷盗佛月，还请务必小心。”
　　“多谢大人提醒。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偷盗佛月，是为了救一个人，待我复原她的魂魄后，可否托付大人将她送入轮回。”
　　“可以，你希望她托生到哪一道？”
　　“人道。”
　　“人道？你费尽心机想要救的人，一定是你心慕之人，为什么不是托生妖道？”
　　“我虽心慕她，却从未想过要与她结成伴侣。纵观六道，我以为做人最好，所以，恳请大人能将她托生于人道。”
　　“好，如果你能重聚她的魂魄，我便将她托生成人。”
　　“多谢。”刑虎与我行了一个大礼，这是精怪一族的大礼。
　　“对了，刑虎，灵山寺的庆典，办在何时？”
　　“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