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救驾》徐晚

14、第14章皇上见仇人

　　简书被大力拥抱，肩膀一颤，颤抖仅仅持续短短片刻，也扬起手臂，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看着很温情，顾绪之瞧着却觉得牙疼般。
　　顾绪之自以为是很了解简书的，至少从小看着他长大。
　　――简书从前在他眼中是一个可爱让人怜惜的女孩子，后来变成了少年，再后来少年变成了将军，将军再变成逆贼，他也从年幼的喜欢变成了厌恶。
　　他仔细思考过自己讨厌简书的原因。无疑最大的一点就是因为简书爱骗人，那嘴里简直没有一句实话，有时候他甚至怀疑简书不是太傅的亲生儿子。
　　他看着简书回抱那人，满脸温情的笑容，还轻声说道：“二公子，好久不见，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看着真威风。”
　　……牙疼之后有点犯恶心，想吐。
　　“二公子”闻声眼睛绽放光芒，他微笑的嘴角扬得更高了，“那……”
　　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久抱，很快就分开了，随后被叫着公子的人将马匹丢下，与简书走到一旁，看着俩人依偎的情形，顾绪之竟然想到了年幼他与简书也是这样。
　　他本能跟在简书身后，却被叫公子的人斜睨了一眼，带着不明意味问简书，“他……”
　　简书顿住脚步，回头对顾绪之冷声道：“站在原地……别动。”
　　简书这句话中最重要的两个字是“别动”，在被众提刀带枪的人围着时，顾绪之也只能原地不动，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听着简书的命令。
　　清风徐扬，微风并没有将俩人谈论的话语送入耳里，谈论了什么，他也没有心思去窥觊。
　　简书侧身上去挡着他视线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死了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还是产生了恶恨念头——简书与晋国有密谋，那么晋国下一个要攻击的地方会不会是衢州？
　　皇叔那里？
　　直到被称为“二公子”的人回来，他们离开，顾绪之剜眼回望，还看见“公子”站在马背下目光灼灼地望着简书的背影。
　　再看看简书，他目视远方，昂首向前路走去，看不出任何波澜情绪。
　　顾绪之心想，难怪简书说去衢州只能靠他，忽然对晋国的恨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转嫁到了简书身上，以往他是一个人恨简书，而此刻似乎还带着列祖列宗的恨意一起了恨上了。
　　在行径了一段路后，简书仿似感受到了后背的森森之意，他终是驻足回首看着顾绪之，“我没有与晋国勾结，我是在我死后遇见姬初平的，他就是晋国二皇子，虽然长得浓眉粗狂，但是很有味道，是不是？”
　　“……”
　　顾绪之愣了一霎，随即冷哼一声，“你眼睛有毛病吧。”忽然他想起了护城河边上三年后首次见着简书的模样——同样都是一脸络腮胡。
　　姬初平眉宇飞扬，一双眼睛迥异有神，看着还是有一分英气，但再怎么有英气的眼睛与一脸络腮胡相配，也就变成了邋遢。
　　眼睛有毛病就变成了“脑子有毛病”，品味还一塌糊涂。
　　什么叫“晋国二皇子长得……”骗子。
　　“他是一个狠劲角色，将来收回山河，”简书转身继续向前走，“哎，真不知道到时该怎么办。”想了想后，他忽然不经意地说了句，“要不到时满足于他的愿望，再一击毙命，哎，想想都头疼，我觉得我好卑鄙。”
　　顾绪之：“……”难得他第一次有了自知自明，晋二皇子什么愿望他不知，而且竟然为难成这样，不过他的想法可是清楚的很。
　　“怎么走？”顾绪之想，“姜勿怎么走？”
　　“还想找姜勿？”简书道，“他运气没你好，装扮成难民去的衢州，还是皇上你也想穿破烂还脏兮兮的衣衫，食不果腹，拿一根棍子一路乞讨去衢州？如果你想或者保证你能抢食不被打死，我们就扮一扮，不过抢食之事自然由你去。”
　　“……”
　　简书总能抓住顾绪之心里最弱的软处。爱面子，还怕饿，更不会抢食。
　　“凭什么我去？”顾绪之梗着脖子，吼道。
　　“嗯……”简书想想说，“我简书虽然是罪臣，但还是你的子民，不是么！护佑子民不是你的责任吗？再说你烧了茅……”
　　“有完没完。”顾绪之不可能去抢食，但沿路还是看见民不聊生的景象。
　　越是往前行，愈渐严重。
　　忽然，顾绪之的衣衫被扯住了，声音从脚边传来，“爷，给口吃的吧。”
　　一位看起来不入眼的妇人紧拉着他，手背肌肤干裂，裂口全裹着污渍，脸上也带着星星点点的斑痕，眼窝深陷，骨瘦如柴，全身都述说着她的饥饿。
　　顾绪之原本怒怨集身，但在见到一批一批的流民后暂时冻结了，忽然觉得江山社稷还不如一口吃的。
　　他盯着妇人，目光落在了那脏污的手上，眼神越发的空洞。
　　妇人被顾绪之冷眼吓着了，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她缩回手，在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抹了抹，“大爷，我家孩子一天没吃饭了，给点吃的吧。”
　　这时，顾绪之从九霄云外！回神，从嘴里慢慢吐出他不想承认的事实，“我、我也没有吃的。”他也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简书走过来，轻叹一声，“抱歉，我们也没有吃的。但前面有一座青城山，山里还是有些野菜、野兽，弄一点总能不挨饿。”
　　妇人目光瞬间涣散，有一种哀切的味道，她哑着声说：“青城山被围起来了，去不了，东西也就喂了那些打仗的。”
　　“那为何不逃难去其他地方，或者去衢州？”顾绪之问。
　　妇人道：“孩子小，走不了那么远，这仗打的啊，说不定就会死在路上，衢州啊，听说老弱妇孺……”
　　“娘，我饿了。”
　　“再忍忍，娘再去找找，我们先回去喝些水。”
　　民不聊生的景象他早知道，但知道与亲眼看见终究是不一样，伸手要食物给顾绪之了一个很大冲击，从离开乞要之地后他就一直一声不吭。
　　就连简书地挖苦也似耳旁风。

　　简书似乎并不善解人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觉得难受了，你的子民在挨饿。我曾经说过了，你若处死我，不出三年……”
　　“是啊！简将军骁勇善战，无恶不做。”顾绪之剜看着简书道，“为何晋国不安置流民？”
　　“还能有什么原因，”简书轻描淡写道，“只因为你还没死，头颅还未挂于城墙之上。你的命可值钱得很呢。”
　　简书说完话后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递给顾绪之道：“吃吧，不然我怕你晕在路上。”
　　“……”简书有吃的？！
　　顾绪之接过布袋，打开一看――炒米。
　　昨晚他明明说了自己没吃的，而刚才……
　　顾绪之将布袋狠狠地摔在地上，“你骗我没关系，但为何见死不救，那还是一个孩子。”
　　简书眉目一挑，失去了往日对顾绪之的耐心
　　他蹙眉冷冷地说：“皇上一向视人命为草芥，怎么忽然在乎起一个饥饿的孩子了，”

　　简书拾起地上的布袋，拍了拍尘土说，“还是路上遇见的流民成了你亡国的痛？给你吃就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你先吃也没有，你就饿着。”
　　如此，顾绪之也知道触怒了简书，但他更在意简书说得亡国之痛，他怒目圆睁地看着简书说，“若不是你中饱私囊，结党营私……亡国只因有你这等奸佞之臣。”
　　顾绪之心中不服。
　　……简子俞，你凭什么教训我，凭什么。

　　为什么处死……你还不清楚？！
　　简书咬着唇愣了半晌，最后道了一句“狗屁”结束了不愉快地谈话。

　　谈话，不，是再一次的争吵。
　　武都城外有一处村落，他们本来寻了一处破烂屋休息，吵了一架后简书与顾绪之俩人相看不顺眼，顾绪之便出了破屋。
　　这地方满目疮痍，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幽魂游荡，却又像是体察民情一般。

　　顾绪之双手背负，一脚一脚踩在地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每一脚都像是踩在刀山火海上，脚疼，心里更难受。
　　田间农作物早就没有了，放眼望去四处都乱糟糟的，垮塌，破损的屋……稍微好一点的房里面不是小孩就是老人、妇人。
　　顾绪之最后竟然又瞧见了向他乞讨的妇人，妇人身边的孩子抓着母亲的褴褛的衣角，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顾绪之与孩童对视，仿佛读懂了孩子眼中的话语，忽然他逃一般地跑开了――他没食物；看见这些挨饿的人，的确增加了他的亡国之痛。
　　……倘若云国兵强，那么这里会是一副幅萋萋然的景象，而不是饿殍遍野。
　　顾绪之回到破屋，见简书坐在一根快要掉下的房梁下，捡着一颗小石头在手里左右捣腾、丢掷来去。
　　他第一次自己主动坐在简书旁边，着实想问一句，为什么非要谋逆，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怎么还不满足。
　　可话在嘴里饶了半天，他只向简书伸出手，“米给我。”
　　“没了，”简书嗤笑一声，“我吃了。”
　　顾绪之满眼惊疑、震怒但在爆发的瞬间他又平息了，用一种非常平和的语气道：“简书啊！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满口胡言，可今儿我想明白来，那是因为你心肠硬、歹毒，就像当初的传言一样。”
　　简书敛回玩味笑意，脸冷到了冰点，眼睛也散出冷光。
　　传言？
　　传言！！
　　简书腾地站起身，在屋门前使劲踹了一脚那摇摇欲坠的门。

　　一阵尘土扬出，从房顶飘散下来，仿似在预告一场即将开始的硝烟。

　　他冷冷地盯着顾绪之道：“长安，你还记着传言，你和他们一样也信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