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我本愿》姜小奴

2、一血的生成

　　被傅少爷认出是女孩子的当晚，丰霏就来了月经，班里的女生一致认为：傅庆祯把丰霏气出了一血。
　　就这么一个春秋过去了，丰霏逐渐开始抽条，原本营养不良的黄毛样居然变得红润起来。
　　傅少爷拿着丰霏一年前的照片上下打量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每一个毛孔都看个明白，“嗯……脖子张长了，头发变黑了，皮肤稍微白了一些，就是胸怎么还这么……”小。
　　“啊！”
　　还没等傅少爷说完，他的耳朵就差点被老妈扯下来，傅太太站在他后面阴森森地说，“没事老盯着人家女孩子胸干嘛？仔细张针眼！你作业写完没？还在这里胡闹？”
　　傅少爷嘿嘿一笑，“看把您老人家急的，小爷我老早就写完了。妈，你那时候也这样吗？丰霏这一年跟换了个人似的。”
　　傅太太瞧着丰霏逐渐长开的五官，“我那时候五官也有变，就是没像她那样变得那么快的。指不定啊，丰霏以后还是个大美人呢！”
　　丰霏腼腆地抿了抿唇，转头又看傅庆祯不正经的模样，白了他一眼。
　　这厢，丰霏的妈妈在大门外叫她，丰霏抬头看了眼钟，已经十一点了，丰霏礼貌地对傅太太说，“阿姨我要去吃饭了，再见。”
　　“嗯，下次再来玩。”
　　等她走了以后，傅庆祯瞧着她的背影嗔怪：“原说隔壁家小子怎么跟个闺女似的整日不出门，没想到真是个女的。”
　　傅太太揉了揉他的头，反问他，“怎么？人家丰霏哪里不像女孩子了？就你，白生了一双眼，看不出。”
　　傅少爷嬉皮笑脸的地讨好，“诶呦，我的太太，我整日瞧着您这如花美颜，哪还看得出别人是男是女啊？在小爷我眼里所有人都丑得连男女都分不出，就您最美。”
　　傅太太嘴角翘了翘，“油嘴滑舌……”随后又拍了他一记，“快来吃饭。”

　　都说“初一走一走，初二跑一跑，初三冲一冲”，即使还未到中考，但对于丰霏家已经到了备战状态，在厨房里准备的全是大补的菜肴。
　　奶奶看见丰霏来了，连忙把刚熬好的蹄膀汤给端出来，白花花的汤汁上面撒着葱花，里面的猪蹄膀青花色的筋脉历历可见，水晶似的晶莹剔透。
　　这固然是丰霏爱吃的，但是她再扫一眼桌上——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白烧鸡……一眼望去就没几个素的。丰霏只好为难地说，“奶奶，你今天怎么烧这么多荤菜，这样吃下去，我会长胖的。”奶奶说，“你现在正在学习的紧要关头，怎么吃都不会胖的。”
　　过了半会儿，一家子都坐再餐桌上准备吃了，丰太太吃了几口，忽然觉得恶心，正奇怪着，一股油腻味直冲鼻，便忍不住侧头干呕起来。
　　一家人都惊奇地看着，爸爸一边在旁边拍妈妈的背，一边问，“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不知道，觉得恶心。”
　　“要不带春兰去医院里看看？”奶奶皱着眉，担忧地说道。周春兰，是妈妈的名字。
　　爸爸胡吃了几口饭，问妈妈要不要吃几口，见妈妈摇头，就直接带她上医院了。
　　大约晌午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
　　丰霏坐在旁边，一只手撑着左脸，另一只手啪嗒啪嗒地转着笔，桌子上是中考压轴题。
　　“什么？……真的吗！……天哪！那你们要早点回来！问问春兰要吃什么？……”
　　奶奶挂了电话，一脸欣喜，拉过丰霏的手臂，兴奋地说，“你妈妈怀孕了！”
　　她凝滞了一下，头脑中掠过千丝万缕，瞬间得出了正确答案，“真的吗？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夜晚，夜风微凉，夜无星子，夜月独立。青少年不许喝酒，她也从来没有在上学期间喝过酒，但是今天她拿着啤酒自酌。她的酒量很浅，一罐啤酒就足够她醉倒。
　　啤酒喝了一半，她已经头脑发昏，醉醺醺的了。
　　手机亮了亮，丰霏心里一阵咒骂，“喂？谁啊？半夜三更的。”
　　“是我。”对面是一个清亮的男声。
　　“傅庆祯？什么事？”
　　“我语文课本落学校里了，你能把课文后面的题目拍给我吗？”
　　真是的……这家伙丢三落四的，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比我考得高。
　　“等一下。”
　　“那个，我听说你要有个弟弟妹妹了，恭喜啊。”半晌，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傅庆祯有点奇怪，“喂？”
　　“呵，谢谢。”
　　“嘟嘟嘟……”
　　对面，丰霏面无表情，打开了电脑的网页，看了个视频，下面评论区有关于养子养女的引战话题，她破天荒地和评论区的网友大战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最后她啪地关上了笔记本，把最后半罐啤酒一饮而尽，倒在床上直接睡了。
　　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孕妇在生产。护士把脐带剪了，小心地把孩子裹在纱布里。
　　门外，孕妇的家人焦急地等待着，医生开了门，家人立刻围了上去问，“怎么样？”医生说，“孕妇和孩子都很健□□命体征正常。”
　　家人又继续问，“是男孩女孩？”医生回答，“是男孩。”家人和亲眷都欢喜不已，互相道喜。
　　孩子的父亲、爷姥都进手术室看孩子。孩子刚出生，脸皱巴巴的，竟和她婴儿时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早上丰霏起来，带着宿醉的头疼，她打开手机，发现□□上有个好友申请加入。
　　“我和你的情况一样，以后有不开心的事情我们一起倾诉，怎么样？”

　　“丰霏，你留长发吧，你这样短发多丑。”课间，傅少爷斜倾着椅子，凑到她脑后根，百无聊赖地玩着她的头发。
　　“很丑吗？”丰霏心中流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像青柠檬，带着微微的酸涩。
　　“嗯。”
　　从此以后丰霏就真的留起了长发，一头乌发油光水亮，用蕾丝带绑起，远远望过去像条绸缎一样。丰家的小姑娘真是越长约好看了，举手投足间，竟有了让人魂不守舍的能力。
　　一日，傅庆祯与丰霏一同来上学。丰霏把椅子从课桌上翻下来，掉下了一份紫罗兰色的信件。
　　寄信的主人很用心，把信件压在椅子与课桌的夹缝间，既能恰到好处地被丰霏发现，又能避免其他同学偷看。
　　丰霏弯腰想捡起来，但傅庆祯更快，抢先夺过信件。他正反扫了两眼，未得丰霏同意，便擅自拆开信件读了起来：
　　“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
　　便想着如何才能再见。
　　秋水一般动人的双眸，
　　俘虏了我的魂魄。
　　向神明祈祷，
　　你是属于我的玫瑰色。
　　欲说还休、欲语又止。
　　恐怕你成为风中落叶、
　　与我擦肩。
　　我心尚你，
　　君知否？”
　　“啥玩意儿!”读完，修长的手指黏起信的一角，把情书撕了个粉碎。
　　“傅庆祯！”丰霏羞恼着怒视他。
　　傅庆祯呵地冷笑一声，欺着她生得比他矮，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做出一副长兄的架子，“你现在是初三，正是关键时候，你要是敢想这些有的没的，仔细我告诉叔叔阿姨去！”
　　可怜见的，幸好他们来得早，此时教室里没人，不然傅庆祯这些小心思，可躲不过同学们的雪亮双眼！
　　丰霏生着闷气，发作不得，只好向网友诉苦。
　　冰沙拌番茄：你的朋友太过分了！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尊重隐私！这难道不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吗？

　　中考查成绩，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新出生的弟弟丰瑞哺乳，奶奶陪在旁边给小孩织着毛衣，爷爷开着电视，不知为什么，身体前倾着。丰霏的爸爸拿着个板凳，坐在她旁边，给她报密码。
　　“出来了！”
　　一瞬，一家人齐齐望向电脑桌的方向，异口同声地问道，“多少？”
　　“619。”说完，丰霏的眼睛晶莹得发闪，感到全身通畅，说是升了天堂也不为过。
　　手机响了两下，是傅庆祯和他。他们问的都差不多——
　　冰沙拌番茄：你分数查了吗？
　　傅庆祯：你多少分？
　　她回复后反问他们，一个623.5，一个630。唔……都比她高啊……

　　中考最后的散伙饭上，同班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在KTV上唱歌。今天傅少爷请客，他买了好多瓶啤酒，给伙伴们意义满上。等轮到丰霏的时候，她连忙推拒，“不行，我喝不了酒的。”
　　“不就一杯酒吗？给小爷一个面子。而且这是啤酒！”丰霏见他兴致高，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生生受着。
　　灯红酒绿之下，他不知劝了几轮，他倒是酒量好，几瓶下去也不见脸红的，其他同学都软成虫子了。有个喝酒喝得发昏的，竟手脚并用爬到丰霏旁边，抓起她的手，告起了白，“丰霏，我一直喜欢你，嗝，我送你看了吗？我整整想了一……”
　　没等他说完，他就被傅庆祯一脚踹开了。
　　丰霏的酒喝了一半，眉眼饧涩间，看到他的脸色狰狞得可怕，她怕得抖了一抖，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说，“不要生气。算了。”
　　傅庆祯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丰霏的脸颊醉得通红，他一惊，“怎么回事？你不是只喝了一点吗？”
　　丰霏现在脑袋迟滞，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答非所问地撒娇，“傅庆祯，我要回家——”
　　他被她罕见的柔软弄得脸上一红，抱她也不是，扶她也不是，最后把她的腿往手臂上一抬，抬上了背。
　　郊区的夜晚不似市中心，到了夜晚，城市的天空未被高楼大厦的灯火照得发白。此时夜幕如墨，星子点点，周围蛙声蝉鸣此起彼伏。马路大桥上的路灯串成一条条金黄发闪的珠链，微风轻吹，送来芙蓉荷叶的淡香。
　　月色撩人，正是花前月下，风花雪月的好时候，可惜身后的佳人醉酒，旁边还带了个顺路的电灯泡。
　　“傅庆祯，你去哪个学校啊？”她的气息吹在他耳梢的头发上，微痒。
　　“我第一志愿是A中。”他回答。
　　“我第一志愿也是A中。你怎么和我一样呢？……你是不是看过我的志愿表啊？”
　　傅庆祯被问得心中一跳，连忙否认，“没有。赶巧罢了。”
　　后面那个同学有点半醉，可未醉糊涂，听到了他们对话，奇怪地看着傅庆祯的背影。
　　他分明看见的……那天傍晚，他正好家长有事留在教室，正好看见傅庆祯回来，他从一堆书里抽出丰霏的志愿表拍了下来，又放了回去。
　　当时他也不好多问，没想到……

　　到了暑假，录取通知书马上就下来了，除了那份证书，夹带着的还有写满一整张A4纸的回家作业，其中有一项就是一个暑假内背出所有考纲单词。
　　暑假里，两人一边互抽着单词，一边怼着题目，倒也充实。一天天，便这么过去了……
　　但这一天不同，她要和他见面了！
　　丰霏看了看傅庆祯家里的雕花红木座钟，九点半了。
　　“我先走了。”丰霏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了作业。
　　“今天怎么这么早？”傅庆祯抬着眼皮，奇怪地望着她。
　　“今天和朋友有约。”丰霏背起了包。
　　“和谁？李悦月吗？”李悦月是她在体育课上认识的一个朋友。
　　“一个网友。”网友？他怎么不知道？
　　“男的女的？”他追问——“男的。”
　　丰霏刚要开门的手被拉住，“不许去。”多么霸道的命令，口气中透着不容拒绝。
　　丰霏抬头看着把他卡在门上的傅庆祯，俊逸的脸上薄唇轻抿，还是樱花色的……真是诱惑，呵，真想亲亲他。
　　她用满富磁性的声线问，“为什么呢？”
　　他慌了一下，听到自己心脏乱跳的声音，“万一是坏人怎么办，你看，网上传的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和我同龄，在一座城市。”
　　“那也不许！”
　　空气在这时间静了下来，他只听见她与自己的呼吸声，他感到她的指尖隔着他薄薄的衣料微微划过背脊，带出奇异的麻痒——她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在他的唇角吐气如兰，轻声问道，“傅庆祯，你是不是喜欢我？”说罢，她便亲上了他的嘴唇。
　　触碰到她嘴唇那一刻，他的身体都在发抖，发软，头晕目眩，不受自己控制。
　　半晌，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是颤抖着手，轻轻把她推开了。
　　被推开后，丰霏先是抬头惊异地望他，接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傅庆祯感到身前一阵凉风吹过，原来是她推门而去了，只留他一室的寂寥。他的身体仍是颤抖，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受不住，发软得跪坐了下来，可笑他此时气息乱喘，竟像个哮喘发作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