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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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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外。
不高的密林之中,几个黑影正快步前行,其中几个似乎很虚弱,被人搀扶着。脚步虚浮,走过之处还滴落下淡红色的液体,黏黏答答粘在矮灌木的枯枝上。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中间那人正是刚才叫孟春子回家的人。此刻,铁青的脸上泛起了白,他面色痛苦,眼睛泛红。
同行的人赶紧将他袍子后边的帽子掀起笼住,沉溺入黑暗,他才好一点,泛红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
月亮隐没在一团软绵绵的云中,如华的月光便没了踪影。空气中泛着凉,安静的只能听见衣服擦过灌木的沙沙声。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捏了一下边上人的肩,厉声说:“走!”
空气中浮起淡淡的腐臭味。
孟春子和裴钧来到了城郊外的密林。
裴钧走得急,孟春子为了赶上他连衣服都没换,此刻,她正牵着自己灰扑扑的白裙小心翼翼的钻进树林。跟在裴钧后边。
不过走了几步,她便闻见了散发在空气中的腐臭味。
她皱眉,向前走的步子顿住。
“你也闻见了?”裴钧转身问道。
孟春子点点头。
这么大的味儿,鼻子没失灵的都闻得见吧。
此时月亮藏进了云层中,四周黑的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裴钧一身黑衣,几乎隐匿在黑暗中。孟春子朝前伸手抓了一把。
裴钧便感觉手臂上搭上了一只软软的手,有些凉。略低的温度透过锦衣传到他的手臂上。
他抿了抿唇,接着向前走。
黑黢黢的环境中,连向前走都几乎是摸着的。
不过像裴钧这样的修道之人,早已耳聪目明,在这种黑暗中,也能清楚的看清周围的环境。他回头看了眼孟春子,她正皱着眉,苦着小脸紧张的望着四周。
裴钧回过身来,伸出手掐了个诀,淡淡的光便在他的指尖亮起。
他又低声呢喃了几句,那光圈便更亮更大了,笼住了他和孟春子。
还能这样?
孟春子盯着他的指尖目不转睛,只觉异常神奇。就好像带了个手电筒在身上,还是安的一节更比六节强的南孚电池。
她伸出手碰了碰裴钧的指甲,金光并没有因为她的触碰就熄灭。
只是闪了两下。而后愈发明亮。
几乎照亮了他们周围直径五米的地方,在远处看来,是很明显的一团光亮。
她眼里闪过惊奇之色,而后看了下四周,伸手握住裴钧的食指。
凑近,小声说道:“别太亮,被人发现了。”
柔软又有些冰凉的手覆上来,裴钧抿了抿唇,而后控制住手里光圈的变小,只堪堪能看清脚下的路。
越往前,空气中的腐臭味越加浓重,熏得孟春子几乎要咳嗽出来。她拿袖子捂住口鼻,才觉得稍微好一点。
再看裴钧,依然面色无常的朝前走着。
他手上的淡红色血迹愈加发热。
近了。应当就在周围。
裴钧将孟春子挡在身后,伸手拔·出上云,屏息等待。
周围很静,因着裴钧将指尖的光灭了,四面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听觉感官被无限放大,孟春子僵硬不敢动,只听着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不受控制。
裴钧伸手捂住她的口鼻,低声在她耳畔说:“屏息。”
孟春子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很奇怪,就是在这个安静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的环境中,她竟然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张感。
不只是她紧张,还有别的东西。
劲风拂面,眼前黑影闪过,不过两秒,站在她面前的裴钧便没了踪影。
去追黑影了。
恰恰此时,隐没在云中的月亮终于爬了出来。
明亮冰冷的月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孟春子哈着白气,终于看清,这是一片没有树叶的灌木小林。
空气中只余淡淡的腐臭味。
灌木上似乎有东西。她蹲下身,伸出手抹了一把,血色在月光下不甚明显,黏黏的。带着点点腐臭。
这种黏黏答答的东西顺着灌木一直延伸到前面。
孟春子踌躇了一会儿,伸手将怀里的金色符箓拿出来,攥在手心,这才抬脚向前走去。
淡红色的血迹一直延续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口。
四周很静,孟春子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洞里黑糊糊一片,只洞口处传来悠悠冷气。
她朝前走了一步,眼前黑的不像样子,她突然有些后悔。
这种情况,那些流血的贼人,应当说刚才追她的黑影,应当就在里面了。即使受了伤,也应当比她要厉害许多。
这世界的机制是有神魔鬼怪,有修道者,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没有科学社会主义的世界。而她在这,就是在底层的凡人,蝼蚁一般的存在。
应当在底下等裴钧的。
做什么要跑上来!
她拧着眉,朝后退了一步,准备转身下山。
就在此时,一阵劲风拂面,孟春子只觉得面上一凉,眼前一花,她人就进到了山洞里,后背撞在墙壁上,被凸起的石头硌得生疼。
脖子上多了只手,用力的钳着她纤细的脖子,她感觉被捏住喉咙也钝痛不已,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她伸出手拍打对方的手,试图让他松懈一点,但这人的手臂如铁一般没有撼动丝毫。
孟春子只觉得眼前开始冒雪花,就是那种电视机收不到信号的雪花,耳边似乎也开始发鸣。
她强撑着将那张金色的符箓撕开,而后脱力,符箓掉在了地上。
听天由命吧。
来之前,裴钧在客栈给了她这张符箓,告诉她遇到很紧急的情况可以用这符箓。
现在应当就是紧急情况吧?毕竟自己都要凉了。
只是这有什么用,她以为会唤出什么神兽暗器或者什么保护屏障,救她于水火中……
视线开始模糊了,她真的要凉了。
她想。
就在她快要闭眼的瞬间,眼前的突然亮了起来,她看见捏住她脖子的黑衣人脑袋掉了。颈间一松,空气开始舒畅。
而后失去意识。
·
孟春子醒过来时,原本黑漆漆的山洞已经被照的透亮。
裴钧坐在她旁边,用棍子拨弄着面前的火堆。
“你醒啦?”他偏头问,声音低哑的好听。
孟春子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冷气灌进来,还刺激的生疼。
她睁大眼睛,吚吚呜呜的哼了几声。眼里满是不安。
裴钧伸手将她的嘴唇捏住合上,嫣红的唇瓣嘟了起来,在孟春子不解又气愤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说不出话的,别费力气了。”
孟春子疑惑的看着他。
他朝洞口点了点下巴:“看见那个人没?你脖子差点被捏断,声带受损,暂时是说不出话的。”
孟春子眼眶里蓄满水汽,鼻尖冻得微红,竟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拉了拉裴钧的衣袖,又指了指火堆对面的几个被绑住的黑衣人。
“那几个人便是刚才追你到客栈的黑影。”裴钧解释道。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开始吧。”他起身,拍拍手上的灰。
开始什么?孟春子一脸懵。
裴钧走上前,将其中一个黑袍人口里的布取出来,冷声道:“接下来,我问,你答。”
“懂吗?”
黑袍人点点头。
要知道,刚才这人来的时候,手起刀落麻利的砍了小三的脑袋,小三就是在洞口掐住孟春子脖子的黑袍人。
他们几人受了伤,动作不过慢了两秒,便被裴钧用剑指着,绑了起来。
彼时裴钧身上带着寒气以及淡淡的血气,眸光冷冽,嗓子像是淬了冰,扎人的慌。
“她要是死在这——”
他冷冷淡淡的说:“我就把你们的心脉,一点一点切断。”
闻言,几人皆面露恐惧。
·
孟春子走上前,站在一旁,听裴钧审判。
“你们,是什么东西?”裴钧问。
话一出,黑袍人就僵住了身子。呼吸急促:“你知道了?”
嗓音粗哑,像是锯木头的声音,难听至极。
“是也不是。”
刚才在山上与那个黑袍人缠斗,他便发现了异常。
黑袍人虽然力大无穷,却行动缓慢,每每出招又都能折成诡异的弧度。
他挥剑斩下那人整只手臂时,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
并且,他伤了他多处要害,都没法让他死透,顶多倒下一两秒,就又站起来。
直到他砍下那人脑袋,才终于安静下来。
也就在那时,裴钧怀里的黑金符箓猛的发烫。裴钧在符箓的指引下找到孟春子。并且,手起刀落利落的结果了那人。
“据我判断,你们应当是傀人之类的。”裴钧说。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我们本是正常人。”
他叹了口气,像是放弃抵抗般,认命道:“说来话长。”
“我们原本是正常人的。”
这黑袍人原叫刘老头,是县里一个小小的桑蚕养殖户,和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淳朴恬淡的生活。
桑蚕丝织让县里人的生活越来越好,包括他家。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县里的桑蚕收益越来越差,甚至连蚕都已经养不活了。
于是县里有人开始建议“锦上添花”,起初是添的绣娘的绣品,后来直接拿县里的年轻女子献祭。
给所谓的大春神。
他家里原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秋兰和小女儿英兰。
在最初那年的“添花”里,大女儿就被选中了。那年“添花”添了六个女子。好在县里凡是有女子的家属都去抗议,这才减到了每年一个。
原本以为这日子过得已经够悲惨得了,可谁曾想,第三年,二女儿英兰又被选中了。
刘老头去找县令,但被拒在了门外。又去找了德高望重的季夫子,哪曾想,夫子只说了一句话。
“添花女子是大春神选中的,你难不成想让全县人跟着你遭殃?”
这罪名他担待不起。
他垮了身,深知事情已无力回转。
刘家老太闻及,气急攻心,当晚就去了。
刘老头看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媳妇,当下就做了个决定——要把英兰抢回来。
家已破人已亡,其他事情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当晚,他偷偷来到城郊八里的大春神庙,看着那些人将英兰放下,而后离开。
他等那些人走后,才偷偷来到庙门,不料眼前的画面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
孟春子在一旁揪着他的衣袖摇晃催促。她不能开口只好让裴钧来问。
“你看见了什么?”裴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