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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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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子和裴钧躲在离毕亭不远不近的地方。两人小心谨慎,让前面的人不轻易发现。
“你来了。”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从暗处走出来一只高大的角兽,浑身漆黑。到毕亭面前时,已化作了人形。
毕亭推轮椅得手停下,抬眼盯住前面的人,淡淡说道:“你不该这样的。”
“那该怎样?”他开口,声音冷漠。
随即又勾起嘴角,嘲讽似的笑了笑:“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三九现在还晕着呢!”
他指了指身后的山洞。
“三九年纪尚小,心性单纯,被狡猾奸诈的人类骗了去,差点剥皮抽筋放血。你却说我不该这样做?”
他提高音量:“我是他的父亲!”
毕亭望着面前的男人,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眼神闪烁一番,又闭了嘴。
见他缄默不语,良久,黑衣男子才叹了口气:“亭儿啊……”
“父亲。”
毕亭抬头。
“走吧。”
孟春子和裴钧闻言,皆是一惊。
毕亭喊前面这个男人“父亲”。那么毕亭也是角兽?
两人跟在毕亭与那黑衣男人身后,渐渐走进了山谷深处。
这是一处断壁。
有水流自上而下,形成瀑布。流水声轰鸣,底部是一个很大的湖池。
四周是生机勃勃的绿树,不远处还是一片竹林。竹树环合,青树翠蔓,蒙络摇缀,水汽氤氲,颇有一种人间仙境的意味。
湖中有一个石台,立着四个石柱,柱上雕着角兽,蜿蜒盘桓在石柱上。
石台中间有一个八卦阵。
毕亭两人停下。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孟春子伸直了耳朵也听不见,瀑布水声太大。
只见毕亭紧抿嘴唇,眸光一沉。黑衣男人微微抬手,一条石板路就从湖中升起,另一头连接着湖中的石台。
黑衣男人走上前,十分自然地抬手扶上了毕亭的轮椅。
“我送你过去。”他说。
“等等!”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透过轰鸣的瀑布声抵达众人耳里。孟虎提着刀姗姗来迟。
裴钧抬手布了个结界,敛了两人的气息。孟春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的三人,试图理出个思绪来。
不过片刻,三人的声音就又听不见了,孟春子有些恼,皱着眉不知怎么办才好 。
“老头,你这是要亲自送你儿子上断头台?”孟虎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似乎有些不信。
“这是与神的约定,半点改动不得。”黑衣男人沉声说。孟虎挑挑眉,眼神掠过毕亭时微微停顿了一番,意味有些复杂。
在孟春子看来,他们不过是寒暄了一番,便一齐向湖中间的圆台走去。
就在他们刚走到圆台中间时,那轰鸣作响的瀑布突然断了水,四周安静下来,前所未有的静,孟春子只觉得耳边突然少了什么,一种自下而上的通明感扑面而来。
原本清朗的天空暗了下去,如同刚才在村里的祭台那里一般,浓重的如化不开的墨。
远处是密密匝匝的乌云,带着些许闪电。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天上而来:“来者何人?”
声音带着神通,孟春子不是修道之人,听来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但裴钧以及毕亭这些有修为在身的人就不一样了。只听得裴钧闷哼了一声,嘴唇紧抿,硬是压下了喉咙间的腥甜。
孟春子察觉身边人的不对劲,赶忙问:“你怎么了?”
裴钧摇摇头,掐了个决稳住心神,随后才说:“没事。”
黑衣男子连忙单跪一条腿行礼:“后人毕飞德在此,见过老祖宗。”
墨黑的云里探出一个脑袋,锐利的眼睛盯了众人一下苍老威严的声音又响起,不过这次,撤了神通:“所为何事?”
不等毕飞德回答,毕亭便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晚辈毕亭前来赎罪。”声音不卑不亢,脊背挺得笔直。
“赎罪?”老祖宗一个闪身,化为人形落在了圆台上。
孟春子定睛一看,是个白衣白发的老爷子,倒是和毕亭的父亲毕飞德不同。老爷子眉眼之间含着威严,自是一派不怒自威的气质。
“你就是两年前来与神定约的小子?”这老祖宗摸着胡子稍加思索,肯定的问出来。
“是。”毕亭回答。
——
自古以来,角兽与人类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矛盾也没有联系。同样是在出雾山,角兽们生活在出雾山深处,而人类生活在出雾山脚下。
这两种生物十分默契的维系着着互不干扰的关系。“人不上深山,兽不下山脚”也是两边的老祖宗传下来的遗训。
但这个维系了几百年的微妙平衡在两年前被打破了。
两年前,毕亭刚成年。那时的他是整个角兽家族最有天赋与潜力的兽,族长曾说,他可能是下一个可以成神的角兽。按角兽家族的规矩,成年的角兽需要出去自立门户,毕亭也不例外。
但有时候运气这东西,真的是妙不可言。
毕亭在出雾山深处转悠了好几天,终于在西面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洞穴,当下他就收拾东西准备拎包入住。哪知等他将行李放好,才知道这是了冥兽的洞穴,了冥兽,角兽在这世界的最大天敌。两者水火不容。这是一只成年,强大,又小气的了冥兽。
不可避免的,两只兽展开了一场恶战,打了个三天三夜,最后毕亭被连兽带包袱扔在了出雾山山脚。
“等着被人类抓去炖汤吧废物!”了冥兽恶劣的勾起嘴角,解气似的将毕亭丢在了山脚。
毕亭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回忆起父亲母亲最爱说的那句话:“再哭就把你扔到山脚的人类那里去。
父亲说人类险恶,是另一种可怕的兽类,他们会把角兽身上的每一部分充分利用,锋利的爪子做成武器,羽毛研制解毒的药物,肉类用来烹饪,骨头用来炖汤。总之,人类是另一种可怕的生物,他们爱吃,并且能吃。
毕亭突然有些绝望,想必今日,自己就要命丧人类之手了,成为他们的食物。
与此同时,山下的出雾镇,东边的医馆,一个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安慰面前闷闷不乐的女儿:“阿杏乖,在家等着爹爹。”
女孩脸上还挂着两串珍珠似的的泪,抽抽噎噎的说:“爹爹为何不让我同你去山上采药?我已经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也不会乱跑的。”
“山上有角兽,是会吃人的!”
“我不会乱跑的!我就跟着爹爹。”
望着女儿坚定又固执的保证,他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就跟着我去吧,不过咱们说好,你可不能乱跑。”
小女孩挂着泪珠的眼弯了起来,破涕为笑:“嗯!”
也就在这天,少女杏子遇到了重伤的毕亭,就像是所有话本子都会写的那样,杏子和父亲把毕亭带回了家,少年和女孩在此萌生了爱意,爱如潮水,来的猛烈。毕亭甚至还将自己的金羽给了杏子。
同样猛烈的,是随之而来的瘟疫。
角兽下了山,神的约定被打破,随即触发的惩罚随之而来。
出雾镇一下子像是被笼罩在诅咒当中一样,不过三天,就死了三分之一的人。
杏子的父亲由于频繁接触病人,也不幸感染到了。众人不知为何会突然爆发瘟疫,只能无力的看着一天一天越来越多的死去的人,祈祷下一个不是自己。
毕亭却知道,这是神给的惩罚。
于是他回到了出雾山深处,寻求父亲的帮助。
这也便有了毕亭与神的约定。
“你当初与我约定,是为了救出雾镇的人类。”老祖宗说道。
毕亭点头:“是。”
与神定约必须双方拿出筹码,与其说是约定,不如说更像是交易。
毕亭用自己的一双腿以及飞升成神的机会,换取出雾镇剩下百姓的性命。
并且再次定约——人不上深山,兽不下山脚。
如果再次,并且是人类打破约定,那么毕亭就得受到天诛之刑。
老爷子点点头:“你很讲信用。”
孟虎在一旁,皱着眉头,神色复杂。他是少数的知道毕亭是角兽的人,也知道毕亭与神的约定。不过自小带来的对角兽的偏见让他只以为毕亭是为一己私欲——为了和杏子在一起——这才定的约。
不曾想竟然是为了救出雾镇的百姓们。
如今毕亭因为王大治两人进了深山,把小角兽给绑了下来,而要受这天诛之刑,着实是不甚公平。
孟春子与裴钧在后边听完了这长长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像是吃了一个大瓜一般,神色有些复杂的长舒了一口气。
总结来看,就是仙男(毕亭)下凡,与人间女子(杏子)暗生情愫,祖先定下的互不来往的约定被打破,天道随机惩罚一方,弱势的人类被瘟疫侵袭。仙男为救人类,放弃继承家业的机会,并自断双腿。换来重新定约的机会。而这次定约后,如果违约的话,仙男就得受天诛之刑。(这是当时老祖宗为逼他回头说的狠话,没想到毕亭一口答应了)
所以,镜子到底在哪儿?
孟春子用眼神问裴钧。
后者接收到信息,垂眸沉思。
这是一个问题。
这边两人正在进行复杂又激烈的思考,那边不知何时,杏子已经气喘吁吁的赶到,胸前的衣襟有些乱,从中跑出了个金色的羽毛,用一条红色的绳子绑着,带在杏子的脖子上。
孟春子见状眼神一动,随后嘴唇勾了勾。
女主角来了,真相还会远吗?
毕亭已经被送到了八卦阵的正中间,其他人也已经靠边站。白发的老祖宗已经化为角兽回到了云中。
“那么,就开始了。”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
“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