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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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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宁一听亨利这描述,哼哼笑了一声。
一时姐弟俩面上的表情极为相似,又是奚落讽刺,又模糊带了点在异国他乡偶遇的惊喜。
不过,像亨利这样一半血缘的兄弟姐妹,用中文讲,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钱宁还有七个。
大哥钱永烨,三十七岁,已婚,育有一儿一女。他念书时是G城大学商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就给家族企业卓铭工作,如今是G城卓铭集团的财务总监。
二姐钱永玲,三十五岁,已婚,育有一女。她同样毕业于G城大学,读的是法律,早年是G城法律界的明星,很早就拿到大律师头衔,现在是卓铭集团的法律事务部主管。
三姐钱永靓,三十二岁,未婚,哈佛商学院毕业。目前是卓铭集团的副总经理,亦是G城媒体盛传的G城地产大亨钱卓铭最得力的副手、最得宠的孩子,指定集团继承人。但也有传永靓毕竟是女仔,一结婚就要被夺权。
这三位都是富姨生的。富姨二十一年前因病去世。钱卓铭续弦的那位叫做韩耀耀,在G城八卦新闻里一度被称为“从外乡来G城打工的捞妹”,也就是钱宁的亲生母亲。
要讲韩耀耀是捞妹,属实有点过分。
反正韩耀耀自视江浙名门之后,家里往上数不知多少代,正经出过状元。她自己是在G城大学半工半读,拿到了工程学学士学位。毕业后,就去了卓铭建筑公司的工程部工作,两个月后调任总经理秘书,又上了一个月的班,此后她人生再也没有上过一天班。
那时富姨还在,不仅容得下韩耀耀,甚至病重后还把丈夫“托付”给了韩耀耀。
这件事,G城八卦媒体可有说法,说是富姨早就找人偷偷给韩耀耀看过相,讲她既生不出儿子,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与其自己死后,儿女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争家产,不如培养一个心腹。
钱宁不知道富姨找人给妈妈看过相是不是真,要养一个心腹又是不是真,但其一她妈妈确实没有儿子,实际上,韩耀耀统共就她一个孩子,其二她妈妈这二十年来表面上的确对大哥二姐三姐很好。
可惜从根本上讲,地产大亨钱卓铭风流成性,G城豪门风气一向如此,钱宁出生没几年,她又有了一个琪姨。
亨利是琪姨的长子,中文名叫钱和睿,今年十九岁,比钱宁小四岁。十三岁来英国读公学。此外,亨利还有一弟一妹,皆未成年,都在G城读私校。
除了这五个,另有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是一个叫做程贝拉的年轻女人生的。程贝拉年纪不到三十,韩耀耀和琪姨都不与她往来,也只有钱卓铭过寿时,大家才会见到。
钱宁刚才面试时有被问到怎么看待自己的家庭,她自然万万讲不得真话。其余不谈,若讲真话,那她讲一个下午也是讲不完的。
不过,虽然是这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钱宁与谁都算不得特别亲近。
大哥二姐三姐待她一向不错,可年龄差距在那里。她小时候还好,越大越难以跟他们亲近。
琪姨生的三个小孩,考虑韩耀耀与琪姨明争暗斗多年,她若真与他们亲近起来,韩耀耀怕就要一边哭自己命苦一边不要认她这个女儿了。
只是韩耀耀思维和行为经常分裂,一会儿一变,转头可能又会讲什么她们是正房,主动亲近的大气也该有。然后又括弧,不包括姓程的女人。
其实,一定要讲的话,钱宁与五弟亨利的关系算最特殊。
却不是因为二人年纪差距最小,老实说,二人小时候都被各自妈妈严加看管、努力灌输仇人意识,俩小孩一见面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而是因着88年的一件事。再后来,亨利被送到英国读公学,钱宁从钱斯宁变成了钱宁,亦被送到江浙的外婆家养了一阵。
自那以后,钱宁和亨利平均两年才见得一面。次次见到,彼此都觉得对方变化不小。
上一回见,是差不多两年前在G城,钱卓铭六十大寿上。
彼时,亨利稚气未脱,身高不到180,尚在读公学,钱宁也还没有来英国念硕士。
此时,亨利在剑桥读建筑一年级,身高窜到了185。这几个同伴显然是他的同学死党。
亨利对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不知算不算介绍的介绍,让他那几个同伴不约而同认真打量起钱宁来。
他们个个都有点好奇,不同的是一半颇为礼貌,另一半颇为揶揄。
然后像点名似的,由那个坏笑的戴帽男孩开始,他们挨个做起了自我介绍。
“杰瑞。”
“梅森。”
“哈利。”
“查尔斯。”
他们有的冲钱宁点头微笑,有的伸手过来。
最后一个,透着点不情不愿,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竟是十分正经道:“狄兰.本廷克,我的荣幸。”
那只手很大,洁净白皙。钱宁握住,对方力气不小。
她抬眸看去,却不像是故意。“Channing.(钱宁)”她告诉亨利的同伴们。
Channing更多作为男孩名,女孩也不是不能用。G城豪门家里个个都有英文名,多是跟中文名对照着起。比如亨利叫钱和睿。
钱宁的手感觉到了某种温度,也感觉到了一点点疼,1/10的程度,她刚要松开,狄兰与她同步,她看他,碧眸沉静如幽湖。
而后,只听坏笑的杰瑞长长哇哦了一声,撞了撞亨利的肩膀,傻乎乎蹦出一个词来,“辛德瑞拉吗?”
杰瑞这样讲,显示的是即便他不知道亨利家里的具体情况,也知道亨利经济情况不俗。毕竟读公学和剑桥,除了要成绩好,还要很多钱。可亨利这个一半血缘的姐姐看上去则像破了产的。
几个男孩听了,面上都憋出笑容,狄兰揣着兜装模作样看了看旁边。
“不,钱宁绝对不是什么辛德瑞拉。”亨利拖着长音道,“她只是有辛德瑞拉综合征。”他耍小聪明,又同另一个同伴胡诌,“查尔斯,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这个生造词送给你,不用谢。”
钱宁听到一声笑骂的“狗屎”时,她也板起了脸,狠狠警告亨利,“闭嘴!”
杰瑞意识到自己掺和进了家务事,连忙吐舌跟钱宁说抱歉。之后,非常自然地退了几步往酒店正门走。其他男孩都跟了上去,有一个摁了摁帽檐临走嘴里还挂着“原谅我”。
土生土长的英国人这时不退,大概会尴尬的想把地球钻出个洞来。
狄兰亦低声说“原谅我”最后一个离开。
钱宁瞪着亨利的余光,瞥到狄兰很不明显地跟她点了个头,还瞥到门童帮狄兰开门时有礼的点头躬身。
僵持了两三秒,亨利讨好地笑了出来,用G城方言讲:“闭嘴就闭嘴,男人婆,你瞧你,把我的朋友们都吓跑了。”
“不许叫我男人婆。”钱宁气呼呼把尼龙包甩到肩头,扭头就走。
雨停了,钱宁走出了酒店的典雅拱廊。
亨利欠揍的声音跟了上来,“喂,要不你换身礼服,晚上来这里跟我们一起过新年。”
钱宁不回头,亨利继续讲:“你穿成这样来这里做什么?有无遭白眼?还是耀姨教你的,做出勤俭的好模样,被拍了爸爸看到会夸。”
钱宁这才扭了扭头,皱着眉问,“我就不能是喜欢这身衣服和这个包?”她想起什么似的,眼波流动,“我爱怎么穿怎么穿。你和你的同学们看上去才可笑。那么爱靓,冻死你们!”她又舔舔嘴唇,“再说了,这里不是G城,没人拍我。”
这话倒也不尽然。伦敦有中文报纸,果真很小概率被他们拍到,不出一个礼拜,就会被G城八卦媒体转载。
“知道啦。你是体验派,或者你神经病。明明一个月零花钱比我多一万,住切尔西的古董房。外人哪知爸爸最疼你。”亨利嘀咕着,半是方言半是英文,“还有,我们穿的哪里可笑?可笑你还不是注意到了我们。绅士吧?讲真,你来这里干嘛?约会?不像。以你的德行……不会是面试吧?”
“是又怎样?”钱宁扬眉看向亨利。
亨利眼神古怪,竟没再还嘴。他拽了一下钱宁,钱宁不耐烦地停下来,看着他。
“来英国这么久,就算不见我,怎也不去见陈叔?我给你写过一封信,你没回。我妈知我这么贱,一定打我。幸亏我还没贱到给你打电话。”亨利好似越讲越委屈,钱宁别开头,装没听到。
亨利下一个动作,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拿起一根,慢悠悠点上,吸了一口,问,“建筑史好不好玩?”
钱宁不知道亨利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看样子还很熟练。“好玩。你也学的呀。”她爽快答道,难得给了亨利一个笑脸,声音也变温柔,“画图做工好不好玩?”
“嗯。”亨利弹了弹烟灰,“刚刚那个金毛,记得不,叫狄兰.本廷克的,他也读建筑。有他跟我一起煎熬,放心吧。……晚上过来?”
钱宁望着别处,思考着,她也看到了自己要等的巴士,于是耸耸肩,“再讲啦,巴士来了,我得走了。”
她话未落音,就朝双层巴士匆匆跑了过去,身后传来亨利的笑声,“什么再讲,就今晚!辛德瑞拉,你不会打车啊?装什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