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186、第一百六十九章 熟悉

　　菲丁终于从自己的思虑中回过神来，他满目焦急，心中更是揣揣不安。

　　而眼前这两人却是依然一副自在模样，墙角的【苍色之翼】的人觉得不会再打起来，也出来走了走。

　　——敢情一直担心这背后有什么大恐怖大阴谋的就他一个人？

　　菲丁黑了脸。

　　【苍色之翼】的人理智地远远避开，不去触他的霉头。

　　安泽却是又悠悠地喝了口热茶，抬头看着天空：

　　“真是好夜色。”

　　——哈？

　　菲丁张口就想嘲讽下这个不分场合的家伙。

　　可他话还没出声，就听见那边的白狼也悠悠道：

　　“的确是好月色。”

　　菲丁眉头一跳，总觉得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可是，月色？月色有什么好看的？

　　菲丁这么想着，也抬起了头——那月亮此时正悬在正上空。

　　——没什么奇怪的。

　　菲丁皱了皱眉。

　　这月亮除了边上泛着一点红色，和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所以，这两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女尸赶上，不知道卡纳图学校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的情况下，还有时间在这里赏月？

　　菲丁觉得一阵荒诞。

　　可想至此，他突然愣住了。

　　——时间？

　　是了，这两个家伙在这慢悠悠的，分明是在等什么——可，在等什么呢？

　　菲丁盯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心中感到古怪。

　　他脸色突然一变。

　　——他们跟踪林塞他们出门，就是半夜了，现在也耗费了好几个小时，怎么这天上的月亮还在正空？！

　　菲丁死死地盯着夜空的月亮，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月亮在移动，但不是向左或者向右，而是——向下靠来！

　　安泽和白狼却像是没看见这不断逼近，越来越大的月亮，对菲丁的表现更是毫无反应。

　　而就在这时，音乐教室的大门被又一次打开，那暴力推开的声音让菲丁转过了头。

　　可这一转头，菲丁便心道不好。

　　那女尸的身体追了过来，气势汹汹。它的出现，让本来稍微缓和的气氛一瞬间凝固了。

　　【苍色之翼】的人本来还在教室的各处走动，现在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直不懂，只有那双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菲丁。

　　菲丁也是短短愣了一瞬，就开始四处张望，想着把手中裹成球的人头扔给一个小倒霉蛋。

　　但在他有所动作的第一时间，【苍色之翼】的其他人就像被枪声惊了的群鸟一样，飞快地四处奔跑散至教室每个角落墙边。

　　菲丁当下就黑了脸。

　　女尸依然往着他走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白狼饶有兴味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哇哦。”安泽发出事不关己的声音。

　　他俩这表现毫无疑问地遭来了菲丁的怒目而视。

　　“你可以把球给我。”白狼带着象征性的同伴关怀这么说这。

　　“把球给我也行。”安泽微笑着这么附和着。

　　“#@θ＊%&！”菲丁手中的“球”发出意味不明的呐喊。

　　“看，它多激动啊。”安泽摇了摇头。

　　菲丁也在心中咒骂着，他虽然厌烦女尸身体锲而不舍的追逐，也不明白这女尸的身体和脑袋到底有什么用，但他依然不愿意把脑袋交出去。

　　若是交给普通的那些【苍色之翼】的成员还好，他大可以等时机成熟了将其收回，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自信。

　　奈何这些人在安泽忽悠的时候没了智商，现在到了要用的时候却突然个个警醒，无比戒备。

　　无奈之下菲丁只能放弃这个策略。

　　而在场唯二他拿不准的人——安泽和白狼，前者就不说了，后面那个虽是他明面上的同伴，却也让他很是警惕。

　　也是如此，音乐教室里面又上演了一场菲丁被那女尸的身体追得到处跑的情景。

　　白狼还很贴心地给【苍色之翼】的人使了个眼色，堵住了音乐教室的大门。

　　“他撑不了多久了。”安泽这么说到，他依旧坐在讲台的钢琴凳上，那些菲丁和女尸打斗的碎尸瓦块没有落在他周身一米内。

　　白狼挑了挑眉，显然是对这个能力很是好奇，但他也只是目光在安泽身上转了一圈，没开口发问——反正也只会得到一个是是而非的虚假答案罢了，他可不想去耗费脑细胞一一判断到底哪个字是真，哪个字是假。

　　他的目光又转回了菲丁身上。

　　天上的月亮越来越近，投下来的光亮也越来越多，与之伴随的，是那女尸身体的行动力越来越强——菲丁的身上，已经有了好几处被女尸尖利的手指抓伤的痕迹。

　　“可惜他不愿接受我们的帮助。”白狼叹息着摇了摇头。

　　“多疑和自私的人，总会有这种通病。”安泽喝了最后一口茶，意有所指地说着。

　　白狼轻笑了一声。

　　那边的菲丁并没听见安泽和白狼说了什么，若是他知道，怕不得原地破口大骂——一直坑人的家伙突发好心说帮你，能有什么好事？怎的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可惜的是菲丁被缠着根本无暇分心，压根没注意到安泽他们说了什么。

　　更可惜的是，安泽之前是出于本心的，诚恳的，提出帮助，也是打定主意要帮助菲丁——虽然也不知他到底猜到了没菲丁断然会拒绝。

　　但好在现在情况也没什么太大出入。

　　那女尸的身体显然越来越焦急，她在菲丁一个侧身躲避的时候，伸出了手，火红的长指甲直直向着菲丁——

　　手上那被布包成一团的“球”伸去。

　　——坏了。

　　菲丁在那瞬间便心道糟糕，之前女尸都是直接袭击他的，万是没料到这次竟然会虚晃一招了。

　　而音乐教室里坐着的两人依然悠闲地看着他，真像是看演出的观众，丝毫没有一点出手的意图。

　　而【苍色之翼】的其他人，本是想帮忙的，但一看这教室里这两人这么淡定，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静立不动了。

　　菲丁急恼的心中又闪过惊疑。

　　之前安泽明明一副这脑袋是烫手山芋的模样，也料定了这女尸的脑袋和身体相接必有危险——可这次为什么没有阻止？

　　而他的疑惑，在下一刻便有了解释。

　　那女尸的身体抢到了头颅，将它捧起，往自己脖子上放去，它的动作并不急切，还有些缓慢。

　　而那自从见了身体便一直吵吵嚷嚷的脑袋，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她的表情没有之前的狰狞和急迫，反而一片平静——平静得空洞。

　　菲丁看见那双死寂的眼睛便是一个激灵——他见过这个眼睛，也见的不少，这是死人才会有的眼睛，木讷，呆楞。

　　可就在此时，他又觉得空前的荒谬。

　　——这本就是一个死人，为什么出现死人该有的模样的时候他会吓一跳？

　　菲丁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之前这脑袋又能破口大骂，身体又能百米追逐，才让他没把这东西当普通的死人。

　　换而言之——

　　卡纳图学校到底在搞什么？！！

　　一个正常的学校里面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菲丁的脸色格外精彩。

　　那边的女尸却是整顿好了自己的脑袋和身体。

　　渐渐的，她脸上有了神情，眼睛也有了焦距，然后，她开口问到：

　　“你们是为何而来？”

　　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与之前只有个脑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一下，别说是安泽和白狼了，连【苍色之翼】的其他人都感觉到了违和。

　　而就是这种违和，让在场的人都三敛其声。

　　“我能苏醒，并控制这具‘容器’的时间不多了。”那女尸淡淡开口，像是催促，语速却不急不缓。

　　白狼微微挑眉，还是没有作答。

　　安泽手撑着脸，静静观察。

　　菲丁却是有些急了，但又觉得危险，犹豫再三不知是否开口。

　　而这时，那女尸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微微顿了顿，她开口说：

　　“是你们。”

　　这话让菲丁猛地变了脸色，他不停在在场的人中打量，想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苍色之翼】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这女尸在说什么。

　　白狼幽绿色的双眸停在这女尸身上，微微皱了眉，目光中带着思忖和猜忌。

　　安泽也是和白狼一样的动作，他琥珀色的眼睛中，深不见底。

　　——他从那个女尸身上，感到了一丝熟悉。

　　可怪就怪在，无论是从这个女尸的面容，说话的声音，说话的语气，微小的动作来看，他都不成见过这人——除了这卡纳图学校千篇一律的校服外，是全然陌生。

　　更怪的就是，在他之前提着那个女尸脑袋玩，看见那女尸的身体快乐追逐菲丁的时候，也没有这种熟悉感。

　　而这一切——是从脖子和身体相连的时候开始的。

　　——或者说，从那个苏醒的灵魂的来到这个容器的时候。

　　安泽心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说起来，他能在现在这个时刻，在这个音乐教室出现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里，有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在安泽编写‘七大不可思议’的时候，打趣一般顺口提及的学长：「“我要是你啊，我会加一个头身分离的设定。一个寻找脑袋的身体，一个会说话的脑袋。当它们结合的时候，或许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一个是当安泽询问是否有怪异事情发生，随口说到的校长：「“哪能有什么怪异事情啊……倒是几年前学生里有传言，说什么月亮当空之时，钢琴声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去去去，什么新世界大门，我倒是能给他们打开考试的大门，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想些什么呢……”」

　　而加之白狼的“遇见疯帽子”的言论。

　　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深究了起来。

　　白狼也看了过来，他目光和安泽对上，显然两人心中都有了大致的猜想。

　　——可惜的是，就算是在当年，他们也不曾听过那个黑礼服女人的声音。

　　“我们要得到卡纳图学校的‘宝藏’。”最终，是白狼开口，这么说到。

　　那个女尸静静看了他一会，向着钢琴走去：

　　“……那个东西，很可能和你们想象的并不一样。想要拥有它，就必须承担起它的重量——你们真的有这个觉悟吗？”

　　“当然了。”这次急冲冲抢答的是菲丁。

　　“去往那个地方的钥匙总共有三把。”那个女尸这么说着，来到钢琴前，“已经有两把‘钥匙’被激活了，现在我为你们打开第三把‘钥匙’……”

　　说到这，女尸的话语停住了。

　　因为坐在钢琴凳上的安泽，丝毫没有让她的意思。

　　“……”

　　“……”

　　女尸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泽。

　　安泽一脸疑惑地回望。

　　女尸最终像是叹了口气，转过了脸。

　　她不再看安泽，而是站在钢琴前，双手抚过琴键。

　　那柔和的像是安魂曲一样的曲调响起，与之伴随的，还有女尸轻柔的歌声：

　　“繁星摇摇欲滴

　　微风捂面轻涕

　　命运的钟声在黎明时响起

　　当第一块陨石坠落大地

　　当第一缕阳光凝成羽翼

　　……”

　　那歌声如羽毛一般抚过在场所有人的心，抚平了一切或是焦虑或是急迫情绪，让他们沉寂在这片平和之中。

　　——只有安泽，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快要僵硬了。

　　他睁着眼睛忽略掉身后白狼的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

　　不用回头去看他都能想到这人目光中的意义：无非就是“看来这果然是个巨大陷阱”，“你原来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之类的。

　　安泽只是深情地凝望着弹钢琴的女尸。

　　这曲调对他来说非常熟悉，在他幼时，还没有清晰的记忆的时候就听过几次，那是他母亲曾给他唱过的歌；而后面，他唯一唱过的一次，是塔多林里，在双刀死去的那个晚上，为了安抚快要崩溃的粉鞭；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安泽不知道这女尸从哪得知这首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现在唱，这其中一定饱含深意——反正总不能是为了报复他抢了钢琴凳，想让他社会性死亡吧。

　　——区区一个钢琴凳而已，多大点事啊。

　　这么想着的安泽，脸上又重新挂回了温和的笑容。

　　只要他不觉得尴尬，社死就是别人的。

　　况且卡西尔那家伙变成几岁的模样，见了他，都能活的好好的没有社死，他有什么好怕的——

　　在钢琴前的女尸是不知道安泽在这微笑的表情下心思转了多少个圈，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在最后一声琴音落下时，天空中快要压下来的月亮全变为了红色，又在一瞬间化为碎片，洋洋洒洒地从被砸出大洞的天花板上落下。

　　月色的余晖，将教室内所有人都包裹其中。

　　而月亮最中间的钥匙，缓缓坠入安泽手中。

　　“你……”安泽皱了皱眉，看向女尸。

　　他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周围的一切，连同面前的女尸也变得模糊。

　　女尸侧过头来，看着他，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

　　“别陷在那片「神弃之地」，那不是你该属于的地方。”

　　安泽愣了愣，还想追问。

　　可钥匙已经坠入他手中，在和他掌心接触的那一刻——月晖弥漫开来，将他们全部吞入其中。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是向下坠落的失重感。

　　再一睁眼，就彻底变了样。

　　安泽还在细想刚才那个女尸的话。

　　菲丁好不容易站稳，则是被眼前天空上巨大的那双眼睛吓了一跳。

　　白狼看着这陌生的场景，微微挑了挑眉——

　　然后他吹了个口哨。

　　还没回过神的安泽，就这么被【苍色之翼】的家伙围在了中央。

　　“……”安泽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他差点都以为白狼是真的放弃了打斗，而【苍色之翼】的其他人也真就是在旁边看戏吐槽的废物了。

　　结果果然是都在这等着吗？

　　不到最后一刻不动手。

　　安泽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转向菲丁。

　　——要都能像菲丁这样坦诚就好了，说被追着跑一圈，就被追着跑一圈。

　　——哪来的这么多套路……

　　——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啪”的一下就没了。

　　菲丁被安泽这目光盯得一个激灵，但这不妨碍他幸灾乐祸，快速地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包围安泽的队伍里。

　　足以见得，他非常激动。

　　“好了，行了，我投降。”安泽叹了口气，把钥匙丢给了白狼，举起双手。

　　白狼看了他一眼，转手把钥匙丢给了菲丁。

　　菲丁拿着钥匙活像是这钥匙烫手，翻来覆去的唯恐这钥匙上有未知但陷阱。

　　“没毒。也没给它裹上一层「安语之声」。”安泽这么说着，深深为人类之间的信任悲哀。

　　——他说的是那次考试，直接烧掉整个考场的，【苍色之翼】研究出来的禁品药物。

　　菲丁一听这话，更加不安了，很显然对此有很大心理阴影。

　　而安泽只是想从他们的共同话题出发，拉近彼此距离，促进世界和平——

　　但很显然，失败了。

　　那边的白狼直接抛给他一个黑色的颈环：

　　“带上吧。”

　　“这什么？”安泽挑了挑眉，接过——这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颈环，显然不简单。虽然它样式简陋得很符合【苍色之翼】一直的审美，上面也有个奇形怪状的【苍色之翼】的标志：那背后的头骨，前面的枯骨羽翼，还有下面纠缠的荆棘与黑色玫瑰实在是很符合【苍色之翼】一直以来的中二枯败风格，如果标志上加上苍蝇，老鼠和蛆的话，一定能更贴切地形容【苍色之翼】……

　　“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白狼打断了安泽，这么说着，“戴上吧，那是【苍色之翼】研究出来的能束缚异能、魂技和天赋的颈环，戴上后你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现在杀了你的话，卡纳图学校校长做什么小动作就麻烦了——在我们取得‘宝藏’之前，还请你好好当好人质吧。”

　　“好说好说。”安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来趟卡纳图学校还带什么礼物？真是太客气了。”

　　白狼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安泽拿起颈环往自己脖子上套。

　　菲丁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然后他出声打断了：

　　“等等！”

　　安泽转过头来看着他。

　　白狼和其他【苍色之翼】的人也看着他。

　　菲丁虽然打断了，却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他只得说到：

　　“……我觉得，就一个限制能力的颈环，不保险。”

　　白狼想了想，觉得也是个理，侧头问身后【苍色之翼】的其他人：

　　“你们还带了什么？有绳子吗？”

　　【苍色之翼】的其他人也摇了摇头，他们连投石器都扔到了外面，更别说绳子了——就算当时有想过抓人质，但学生这么多，哪一个一个绑得过来。

　　“……你要不在我身上绑个定.时.炸.弹.算了。”安泽微笑地看着他们这么说到。

　　菲丁却是醍醐灌顶，他左翻翻，右翻翻，还真找到个微型遥控引爆器——还附赠了两个限制环。

　　“诶，你把那个颈环给我，我给你安上去。”菲丁眼睛一亮，朝着安泽这么说到，“这两个限制环短了点，你套手上吧。”

　　“……我真是谢谢你了啊。”心想事成获得了炸.弹，外加两个限制环的安泽微笑着说到。

　　“不客气。”这次菲丁回答得飞快。

　　那边的白狼已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