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185、第一百六十八章 信息交换

　　菲丁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甩开了身后一直紧追的女尸的身体。

　　他手中的脑袋还在不停叫骂呐喊，大声质问着他为什么不把她还回去，和身体接上。

　　菲丁被吵得头痛，在过道上的清洁用品中扯了一块布就把女尸的脑袋包上。

　　然后他又跑回了音乐教室。

　　而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哟，回来了。”这是在讲台上坐着喝茶的安泽。

　　“哼。”这是轻笑了一声，在下面坐着的白狼。

　　“……”这是齐齐挤在一边墙角，用惊恐又希冀目光看着他，妄图他能救他们脱离苦海的【苍色之翼】的其他人。

　　整间教室，除了讲台上安泽坐的地方和那架钢琴，白狼坐着的地方，和【苍色之翼】其他人挤着的墙角外，没一个能落脚的。整个地面凹凸不平，不是这里有个大坑，就是那里落了墙砖，教室的墙壁也毁了大半。安泽身后的墙都被击碎了，外面的风都直接吹了进来。白狼坐的地方也是，除了他身下的，其他桌子椅子全毁了，支离破碎地散落一地，甚至有些还插在了墙上。天花板也被砸了个穿，从这里还能看见外面的夜空。

　　菲丁眼皮一抽，深觉自己不该回来，他沉默地想关上门，装作自己未曾来过。可墙角【苍色之翼】的众人幽怨的目光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停留下来。

　　“啊，今晚月色真好。”安泽这么说着，看了看天空，给自己又倒上一杯热茶。

　　这副悠闲的作态，显然被女士追着跑了一个教学楼的菲丁很是恼怒。

　　“喂，这里是你们卡纳图学校吧？你们自己的教室被砸了，你难道不心疼？”菲丁恶声恶气地嘲讽着开口。

　　安泽愣了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提醒我了。”

　　菲丁直觉不好。

　　就看见安泽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叠纸，然后又拿了只笔，在上面涂涂改改。

　　——什么东西？

　　菲丁有些疑惑。

　　没过一会，安泽写完了，审视一番，便将那叠纸朝菲丁递来。

　　菲丁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接过了那叠纸——

　　他目光匆匆扫过，没看几行，眉头就死死拧起。

　　再往后面看去，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是敲诈！是勒索！”

　　安泽的表情无辜至极。

　　白狼凑过来看了一眼，笑了一声。

　　墙角的【苍色之翼】的众人也凑了过来，看了眼末尾那巨大的数字，发出了唏嘘声。然后在菲丁恶视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又回到了墙角。

　　菲丁看见最末尾那个巨大数字，更是眉心一跳。他立马又翻到最前面，核对着——这一核对，越看越不对劲：

　　“那次期末考试，【智脑】崩溃了，你算我头上？”

　　“不算你们【苍色之翼】头上，那算谁头上？”安泽疑惑地问到。

　　“个人原因造成的费用，组织不给报销的。”墙角的【苍色之翼】的成员小声提醒到。

　　猝不及防被背刺的菲丁差点一个窒息，他恶狠狠地瞪了墙角里的众人一眼。

　　【苍色之翼】的人闭了嘴，低下头没敢再作声。

　　然后菲丁转过脸，看向了安泽。

　　“那tm【智脑】崩溃是我弄的？不是你最后把整个地方全烧了，大家一起团灭，它能崩溃？！”他面色狰狞地这么说着。

　　安泽皱起了眉：

　　“你这人好生无赖，怎的凭空诬人清白？”

　　“你！”菲丁气急。

　　“你说是我弄的，有证据吗？”安泽再接再厉，“你没有吧？但是我有你潜入卡纳图学校参加考试的证据。”

　　菲丁深吸一口气，决定这里就不和这人计较了，然后他往下继续看去，又愣住了：

　　“基堤的精神损失费就算了，你的精神损失——你有什么精神损失的？这费用到底是该我给你还是你给我？！”

　　安泽非常迷茫，似乎并没听懂菲丁在说什么。

　　菲丁告诉自己要理智，然后快速翻过这一页，往下一页一看，又炸了起来：

　　“你们在丹妮娅学校把【智脑】又搞崩溃了，关我什么事？关【苍色之翼】什么事？我们都没人去丹妮娅学校好吧？！”

　　安泽摸了摸鼻子，悻然到：

　　“……这不是，第一次没彻底修好……后面导致了其他问题吗？”

　　“敢情我这还是包终身维修呢？！”菲丁气急而笑，他看不下去了，合上了这叠纸，这么说到。

　　“啊啊，你有这个觉悟可真是太好了。”安泽一拍手，高兴地说到。

　　“我……！”菲丁咬牙，忍不住想骂，可突然回过神了，“不对啊，【智脑】不是归属于【朝圣者】吗？怎么我们赔钱是赔给你们卡纳图？”

　　安泽轻咳一声：

　　“那不是我们卡纳图学校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与【朝圣者】结下了深厚友情。我们两者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情比天高谊比海深……”

　　菲丁眼皮一跳：

　　“说人话。”

　　安泽温和地微笑：

　　“【智脑】现在是我们卡纳图学校的东西了。”

　　菲丁算是得到了解释，可仔细一想，又突然顿住了：

　　“你说……【智脑】在你手上？那卡纳图学校，还有芝德城……怎么可能真的联系不上外界？”

　　菲丁的眼中突然充满了狐疑，他低声喃喃着：

　　“不……不对，你如果能联系上外面，早就去联络其他势力的支援，然后让你们卡纳图学校的学生早早撤离，这样一来，无论是谁也没办法要挟你们你们……这说明你们卡纳图学校是真的和外界断了联系……【朝圣者】来支援的那几个家伙也说没法联系上总部……只有【苍色之翼】……只有我们的信号是完整的……”

　　菲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有些惊恐：

　　“……不对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安泽叹了口气，看向菲丁，“你们【苍色之翼】不是谋划这一切的大boss吗？当然只有你们的通讯能接通了。【朝圣者】总部遇袭，【末日黄昏】首领及大量高层失踪，只有你们【苍色之翼】的人完好无损，这不是都是你们策划的吗？”

　　菲丁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猛地一转头，看向角落里的【苍色之翼】的其他成员：

　　“你们中间，负责联络，掌握通讯仪的是谁？！”

　　那些【苍色之翼】的成员面面相觑，互相瞪着眼看着对方。

　　“到底是谁！”菲丁再次厉声喊了起来。

　　可【苍色之翼】的人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我。”其中一个人开口了。

　　“也不是我。”另一个人也说到。

　　而连番问下来，竟然没一个是负责通讯的，甚至连负责通讯的人的样貌身型都毫无印象。

　　“有意思了。”那边的白狼挑了挑眉，大有些置身事外地开口。

　　菲丁的脸色非常难看。

　　“别想了。”安泽打了个哈欠，“反正混在你们中间的，也混了很长时间了，要做什么，早做了。你们既然一直发现不了他，那也阻止不了他要做的事。”

　　菲丁转过脸来看向他：

　　“那你呢？有不明人士混进你们卡纳图学校，你就一点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安泽笑了笑，“知不知道身份又怎么样？他们来卡纳图学校的目的无非和你们一样。于卡纳图学校而言，你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不过你放心好了……”安泽伸了个懒腰，把茶杯放在一边，“就目前而言，我和你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我也想看看这卡纳图学校里面的‘宝藏’到底是什么。”

　　安泽琥珀色的瞳孔中透着清亮，他十指交叉：

　　“……我也想知道，卡纳图学校的校长，到底有什么小秘密。”

　　菲丁看着他愣了愣，说不出话。

　　那边的白狼倒是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因为刚才的交战已经血肉模糊，但好在他自愈力太强，现在已经止住血，开始愈合了。

　　他和安泽交手，便很清楚这家伙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他重归“故土”。

　　当然，他也怀揣着一样的心思——这种心思，一如两百多年前，一如他对那个抱着橘猫的女生下手的时候。

　　而两百多年后的再会，一个不知为何是十七八岁模样，但语言行为神态，都和原来完全不同，隔着熟悉透着陌生，又隔着陌生透着熟悉；一个不知为何会从地底中苏醒出，从腐朽的泥土中爬出，清醒时还停在了死前那一刻。

　　一个找回了名字，走出了自己的路；一个还被看不见的束缚，隔着遥远的时光牵制，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复苏，也不知道复苏是为了什么。

　　——果然更令人生厌了啊……

　　白狼压制住眼底的戾气，长叹了口气，看向钢琴边的安泽。

　　安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连笑容都懒得挂。

　　这二人刚才是真的想用生死分出胜负，不然也不会把教室打出这种惨状，也不会把【苍色之翼】的其他成员吓得躲到墙角了。

　　——阻止他们的，是一个吊坠。

　　那个吊坠只是一块黑色的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在打斗的时候从白狼身上掉了出来，落至地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滚了几圈，然后完好无损。

　　而打到一半的安泽和白狼齐齐顿住了。安泽的匕首本来已经要刺入白狼心脏，白狼的狼刺也要触及安泽的颈脖了。

　　而这时，两人目光同时看向了滚落在地的吊坠。

　　“……你该不会靠着这玩意复活的吧？”安泽的表情非常微妙。

　　“啊哈……算是吧……”白狼倒是大大方方，毫无客气地这么回复到。

　　说起这吊坠还真渊源，这吊坠本来是安泽母亲的遗物，也是像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安泽虽然从有记忆一来，就毫无对母亲的印象，但在年幼流离的时候，便不停被抚养他的姨母告诫，让他把吊坠收好，说是能够保命的东西。

　　而幼年的安泽对这吊坠能否保命也是将信将疑，但好几次身临险境，这吊坠也没什么用，索性就当了个护身符。后来进入塔多林，遇见了白狼。当时拉人入伙的白狼太过热情，送的又是塔多林里珍贵的火·药，手·枪，身无长物又年幼无知的安泽就把这吊坠当作了回礼。

　　后来两人分道扬镳，反目成仇的事就不再提了。那时安泽亲手杀了白狼，把他的尸体埋在了粉鞭少女，铁链大叔这些人的衣冠冢旁边，又在立了个墓碑，写上“恶鬼”二字。算是把身为“恶鬼”的自己也葬在了塔多林，把那段无名的过去全部埋葬。然后他找回了名字，用“安泽”这个名字行走，真正像人地行走——可惜又逢末日，世界混乱不堪，那有名有姓的人间也不比如野兽一般靠着本能生存的塔多林好上多少。结果就识人不清，被那个戴着黑色礼帽笑容文雅礼貌的混蛋忽悠，上了【末日黄昏】这条贼船。

　　而安泽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埋了白狼，给自己立了碑，也没怎么哀悼过往，就离开这已经彻底毁了的塔多林。后脚疯帽子就快乐地推了他的碑，撬了白狼的坟，试图把白狼才死不久的身体做成最好的试验品。然而这在安泽自己濒临绝境的时候毫无作用，转送他人瞬间激发各种功能的保命吊坠就起了作用，硬是吊着白狼一口气，让他本来已经死亡的身体再次出现生机。

　　若是早知如此，安泽不仅当时不会把吊坠送出去，还会立马就地砸碎，不然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瘫着一张脸，看着白狼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境地。

　　不过真正阻止这场战斗的，还是消息。

　　他们二人都算不上这个时间的原住民，来的奇怪，又不知原因。他们二人交换了下消息，便彻底打消了战斗念头。

　　白狼苏醒是在三年前，因此他对【苍色之翼】了解得也算透彻：

　　“【苍色之翼】的前身就是【苍翼】，在末日之初，被疯帽子接管了，然后改成【苍色之翼】。说起来，疯帽子算是【苍色之翼】的第一任首领。可惜的是，那家伙最后失去了踪迹，【苍色之翼】就由第二任接管……嗯，说起来也知道现在是第几任了。”

　　安泽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疯帽子成立【苍色之翼】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消息了，早在两百多年前，他作为【末日黄昏】的高层，便不止一次和【苍色之翼】有过碰撞。

　　而白狼后面所说的话，却让安泽直接愣住。

　　白狼看向安泽，问到：

　　“那你知道吗？疯帽子就在你们卡纳图学校里。我前几天才在小树林里面见到了他。但奇怪的是，他似乎没有认出我。”

　　——那个学长？！

　　安泽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影，随机便皱起了眉。他和那个学长的交集并不少，不然也不可能将异闻的事情交给这个学长。这人虽然也同样的行为怪异，但给人但感觉却是和疯帽子完全不一样的。

　　“……不可能。那家伙和疯帽子年纪对不上，发色也不一样。况且两百多年前的人，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

　　说到这里，安泽自己住了嘴，他也意识到这句话在他自己和白狼面前何其可笑。

　　安泽面色不善，而白狼也真轻笑出了声：

　　“外貌和年龄都无关紧要吧，况且你我应该都没见过他的真正面容……至于活到两百多年后……无非是一些特殊手段罢了。”

　　安泽看着他。

　　白狼继续说着：

　　“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在三年前正式复活的，期间两百多年中陆续醒了几次，但是持续时间并不久——但好几次睁眼，我都有看见疯帽子，但他的形象似乎每一次都有一点不同，而最后，我是在【苍色之翼】彻底苏醒的。”

　　安泽的面色沉了下来。

　　白狼那时候勾起了嘴角，看向他问到：

　　“我的复活是有疯帽子的手笔的。那你呢，恶鬼，你来到两百多年后，记忆中就真没有些不同寻常的家伙出现？”

　　安泽沉默地闭上眼。

　　有一个在他来到这里后不久就出现的家伙，什么也没问就直接接纳了他。对他的来历，他的过往完全不好奇，甚至在他表明和【末日黄昏】关系匪浅后，也无什疑惑。

　　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到这里。

　　早就知道他会跨越那几百年时光过来。

　　安泽睁开眼，叹息般地吐出那两个字：

　　“校长。”

　　卡纳图学校里出现疯帽子的事，也一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还真是越来越乱了。”安泽这么说着。

　　白狼笑着看着他：

　　“所以，你对卡纳图学校里的‘宝藏’不好奇吗？”

　　安泽轻笑出声：

　　“当然得去凑个热闹了。”

　　他琥珀色透亮的瞳孔中有什么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