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爱我如命》半盏茗香

50、第 50 章

　　秦恒如今的神魂，是阿肇用自己神魂的一半补足的，从见到连肇那天起，秦恒便清楚连肇之所以体弱，正是神魂不全导致的。

　　跟在连肇身边后，他经常看见连肇比常人更频繁的饮用灵茶，起初他以为是连肇自己特别喜欢喝灵茶的缘故，后来得知连肇喝的那种茶名为梓心煎，取千年梓心茶树顶端新芽炮制而成，有抚神安魂之功效。连肇神魂因残缺不稳定，时而波动给他制造痛苦，饮用此茶能稍许地减轻这种痛苦。

　　但他并不知道，神魂不全带给连肇的，除了体弱以及那随时伴着的神魂剧痛，竟还影响了他的嗅觉。

　　不，不止嗅觉！

　　酒与茶的味道区别如此之大，就算连肇闻不出，那也该喝得出当中的不同，连肇既然没察觉出当中的问题，便说明他的味觉也是存在问题的。连肇平日里喝的灵茶，与枞儿买回来的清竹酿，都蕴含着灵力，连肇在嗅觉和味觉都有问题的情况下，当然很难察觉出二者的区别，于是他不知不觉地就将灵酒当做灵茶喝了下去，等到酒意上涌后，才显露出不对。

　　难怪平日除了一日三餐，连肇在其他时候从不进食，他吃不出那些食物的味道，吃饭喝水对他来说只是为了应付身体需求，不存在半点抚慰享受。

　　味同嚼蜡，进食便如同折磨。

　　秦恒慢蹲下身，微颤的指尖触碰着连肇的肩膀。

　　连肇那总带着病容苍白的脸此时抹上了两团醉酒的红晕，察觉到秦恒的靠近，他半阖的双眼微睁，看见秦恒时，似有瞬间疑惑，好像不认得他是谁，然而下一刻轻浅的暖意便化开了他眼中的淡漠疏离。

　　他握住秦恒的指尖，极轻地叹息，“阿恒。”
　　秦恒握着连肇的手，“我在。

　　“你在。”连肇只是重复了这一句话，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

　　他想更靠近秦恒一点，却因重心不稳扑到了秦恒的肩头，被秦恒迅速接住。他在懵然后少见地笑了一声，然后顺势放松自己，整个人的力道都压在秦恒身上。

　　秦恒低头描摹着连肇的脸，连肇的气息，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清清冷冷，眉眼冷峻，但只要一笑，便如春风化雪。

　　惊风与探雨回来时，便见客厅中，秦恒与连肇静静相拥着。两人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正想默默退出去，秦恒却已转过了头，目光看向惊风，“我问你问题，你如实说。”

　　秦恒很少会有面无表情的时候，尤其是在连肇身边，因此此时看着没什么表情的秦恒，惊风怔了一下，然后道：“能说的，自会告知恒仙尊。”

　　秦恒道：你们家公子除了嗅觉与味觉，他的身体，是否还出现过其他问题？”

　　惊风与探雨对视一眼，惊风如实告之，“公子五岁之前，五感俱缺。五岁之后，阁主与离山长老才勉强为他恢复了三感。”

　　秦恒的心便像被利器狠狠绞了一下，瞬间的剧痛将他的呼吸都遏住。他不知道这是连肇的第几世轮回，而在那些他不知道的时候，阿肇又是何种情形。是否也如今世这般，时刻要承受神魂不全带来的痛苦，在那些看不到，听不见的无声又黑暗的日子，他一人又是如何熬过去的。

　　秦恒极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对惊风二人道：“你们去休息吧，稍后我会送你们公子回房。”

　　等惊风他们离开后，秦恒才将头埋在连肇的肩窝处，掩去眼中泛起的湿意。

　　便是处于醉酒中的连肇，也很敏感地察觉到了秦恒的异常，他捧起秦恒的脸，当看到秦恒脸上的眼泪后，眉头立时紧皱，严肃冷冽，“阿恒，你怎么了？”

　　醉酒的连肇，看起来其实与平常没多大的区别，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出他的不同。可不管是哪种，落在秦恒身上的眼神，却始终都是专注的，他的眼里只能看到秦恒一人。

　　秦恒的视线在连肇身上逡巡，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地表示自己没事，可是眼泪却越来越多。

　　连肇抿直的嘴角泛着一丝心疼，抹去秦恒眼泪的手指，又带着浓浓的无措担忧，只觉得这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眼泪，快要漫过他的身体，带来几乎让他窒息的疼痛。

　　最后连肇重新抱住了秦恒，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第一下还动作生涩，之后便熟练起来。

　　他低低安抚，“不哭了，阿恒。”

　　秦恒哭，只是一时情绪难忍，不用连肇哄，过了这一会儿就好。可现在，因连肇柔声轻哄的动作，那些被压制的情绪再次决堤，让他没能止住自己的眼泪。

　　他未曾忘，在那些浑浑噩噩的痛苦岁月里，阿肇便总是这样哄他。

　　秦恒忍着哽咽，紧紧地抱着连肇。

　　当秦恒情绪渐渐稳定时，听得连肇问他：“阿恒，谁欺负了你？”

　　身边是阿肇熟悉而让他安心的气息，此时秦恒心中一片安宁，唇角含着淡淡的笑道：“你要帮我出气？”

　　连肇说：“理所应当。”

　　秦恒的指尖一顿，阿肇不仅把他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还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秦恒忍不住语重心长，“阿肇，你要多爱自己一点。”

　　连肇嗯了一声。
　　秦恒无奈叹息，别以为他听不出这一声当中的敷衍之感，他再一次确定，在所有的不稳定因素都被抹消之前，连肇一定依旧会把他放在第一位。

　　阿肇对他的感情，纵是历经轮回却也从未湮灭，

　　秦恒理了理连肇身前的发丝，既是这样，那他就替阿肇多爱他一些。

　　*

　　这日午后，长乐卷便要在珍宝阁拍卖了。据双胞胎那天探听回来的消息，此次专程为长乐卷来的人很多，四世家和其余两个门派都有派人来。

　　秦恒与连肇进了珍宝阁，被引着去二楼时，恰与此次过来参与拍卖的周氏人撞上。

　　周氏这次来的，正是现今的周四公子周瑞慈。之前在周寒之的结侣大典上，秦恒并未仔细看他，今日发现周瑞慈浓眉大眼，模样十分周正，只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看人不是昂着下巴半垂眼，便是歪头斜眼，嚣张无礼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生生地将世家子弟的矜贵之气毁了个干净。

　　如此做派，让秦恒想到了曾经王氏的二公子王振奇。

　　这不是正式场合，所以看到连肇，周瑞慈只懒散地持剑抬手，敷衍地一礼，“珩风道尊。”

　　连肇待秦恒与枞儿虽然温和，对别人却不是这般。他对着周瑞慈侧眸一瞬，便收回眼神径直上了二楼，比周瑞慈还敷衍。

　　周瑞慈在连肇身后愤愤甩袖，低声怒斥：“神气什么，以为你们还是以前的霜元阁吗？”

　　他这一声并未刻意压低，连肇没有回头，置若罔闻，秦恒却回头看周瑞慈一眼，眼神中含着冰冷凉意。

　　秦恒醒来时一身红衣，连肇便以为他钟爱红色，从周氏回到霜元阁后，他让人给秦恒准备的衣服，全都是红色的。今日秦恒也是一身红衣，站在连肇的白衣队伍里很是显眼，他的容貌俊秀，天生上翘的眼尾在这红色的映衬下，便有明媚妖异之感。再加上他的身边跟着枞儿这种一般只有邪修才会炼制的傀儡骨人，身上又增两分邪气，让秦恒看着就不像什么正派人士。

　　如今的秦恒经历过族群的覆灭之痛，从前温润随和的气质早已不见。他的修为又高上周瑞慈许多，周瑞慈恰好又是周氏人，因此秦恒看周瑞慈那一眼，含着隐约的杀意。

　　乍然对上这番眼神，周瑞慈浑身寒毛倒竖，被吓了好大一跳。

　　反应过来之后，周瑞慈脸色乍青乍白，心里一阵狼狈，有种被蔑视冒犯的感觉。他想发怒，可对上秦恒那妖异森冷的气质，又看一眼他旁边也正阴森森看着他的小骷髅，周瑞慈心里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那不断升起的胆怯心理。

　　他只能不争气地为自己找借口开脱，告诉自己今日过来是有正事要办，未免横生枝节，他先暂时忍下这一口气便是。等到有机会，今日之耻，他必定百倍奉还！

　　秦恒一眼便看出周瑞慈眼里对他的害怕还有那一闪而过的不甘，他讽笑一声后，便不再将周瑞慈放在眼里，转身跟上了正等着他的连肇。

　　进入包厢没多久，拍卖便开始了。

　　济绥这个小地方，除了这次压轴的长乐卷，其他拍品都不算什么难得的修炼资源，前面开拍的时候，几大世家和门派均未出价，只一些寻常的修士在争夺。

　　等终于到长乐卷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秦恒与连肇也打起了精神。

　　拍卖台的一侧，上来了一个男人，他身形佝偻，走路时双腿看起来颇为费力，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袍，带着兜帽，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在他的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幅合拢的白色卷轴。

　　在场之人一阵骚动，都明白这就是那传说中的长乐卷。

　　珍宝阁的人介绍道，此人是长乐卷的主人，过去几百年，长乐卷一直在他手上。因此前长乐卷只听传闻，未见其物，所以在开拍前，可选一人上前，验证真伪。

　　“我来！”

　　话音刚落，便有数人开口。

　　这时，黑袍男人开口了，他的嗓音非常嘶哑，带着一股阴森之感，“人说，得了长乐卷，知过去未来，避风险、改命运，便得长乐。”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长乐？呵……奉劝想要问卷的诸位，可要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