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貌美如花》木卫七

2、一鸣惊人

　　许尚仪是宫中的一等尚仪，一向负责教导宫里新人的礼仪。再过三日便是宫中的采荷宴，为防止孟晨芙那个浆糊似的脑子出错，也为了孟晨芙能够脱颖而出。孟夫人特地封了重礼送入宫中，趁着休沐，把许尚仪请来教孟晨芙礼仪。
　　此时许尚仪正和孟夫人还有候府侧室胡氏坐着喝茶，抬眼就看见一位身着水绿色襦裙的女子轻移莲步，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接着女子弯了弯腰行了一个宫礼，朱唇微启：“许尚仪安好。”

　　许尚仪在宫里当差三十多年，自认是阅人无数，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来之前她就听说过荣安侯千金样貌非常，更兼性子刁蛮。要不是荣安候府面子大，孟夫人送到的礼物又实在贵重，她还真不想接这份苦差事。及等孟小姐头抬起来，冲她甜甜一笑，许尚仪这才觉得人外有人，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原以为皇上盛宠的兰婕妤已是世上罕有的娇美人，没想到这位孟小姐更胜一筹。只见她巴掌小脸，袅娜身姿；肤若凝脂，唇若涂朱。明明只是家常装扮，未施粉黛，整个人却如同着了色般异常鲜亮。一双杏眸清澈潋滟，看人时顾盼生辉，尤其配上上挑入鬓的云眉，不显柔弱可怜，却显明丽娇艳。一看就是万般锦绣堆出来的人间富贵花。

　　许尚仪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好一个浓墨重彩的美人儿！”

　　“早就听说荣安侯家的小姐相貌非凡，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许尚仪连忙扶起孟晨芙，仔仔细细地瞧着她的脸，对她的容貌大加赞赏。

　　孟夫人听了这话颇为得意。她是江州首富王群山之女，王家世代皇商，家资巨富，在江州有王半城之称。可惜士农工商，商终为末流。当初荣安侯孟之问既是世家贵族，又是皇上倚重的股肱之臣，因与王家商人联姻，他们夫妻平白也受了不少人的嗤笑，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就盼着有朝一日打这些人的脸。

　　如今连宫里的女官都对孟晨芙交口称赞，那看来自家女儿嫁给皇子是指日可待了，说不定日后还能当上皇后。“我也算是争了口气！”孟夫人仿佛做了一场女儿平步青云的美梦，眼看胜利的前景就在眼前。谁知孟晨芙站好后，故意嗲声嗲气地说：

　　“许尚仪过奖啦……您见多识广，芙儿拙貌，哪入的了您的眼呢……”说罢，一双美目含羞带怯地看向许尚仪，一副小女儿的姿态甚是惹人怜爱。

　　这做作的语调，听得孟夫人差点把喝下去的茶给吐出来，心里直犯嘀咕：“这丫头转性了？”
　　孟夫人满腹狐疑，对着一旁的胡姨娘悄声说道：“难不成是昨天老爷没给她买那块玉，她生气了，在这儿阴阳怪气地演给我们看呢？”
　　胡氏仿佛也刚回过神来，掩着口回道：“夫人多虑了，老爷舍不得钱，大小姐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哪次不是过阵子就忘了！说不定是因为当上秀女，做事稳重了。”

　　这边孟晨芙装得辛苦，那边孟夫人用眼神询问禾绿，禾绿无辜地摇了摇头。她家小姐今天一定是吃错了什么，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番矫揉造作真叫她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看了一阵恶寒。

　　就连窗边花架上的鹦鹉旺财都听不下去了，只见旺财突然飞跳了一下，睁着它绿豆大小的眼睛，冲着孟晨芙喊道：“恶心！恶心！骗子！骗子！”
　　“它……它说什么？”许尚仪没听清楚，愣了一下神，开口问道。

　　“呃……它说……它说……”孟晨芙哪知道这关键时候一只鹦鹉跑出来拆台，一下子被问住了。
　　禾绿见小姐尴尬，头脑活络了起来，立刻接过话头赔笑道：“它说开心！开心！夫子！夫子！”

　　孟晨芙也反应过来，顺着禾绿的话娇滴滴地说：“旺财通人性，知道尚仪您来教我礼仪，是我的老师，所以才叫您夫子呢！”许尚仪一贯爱听好话，孟晨芙肉麻做作的情态倒是对准了她的胃口，因此被哄的开心不已。

　　好不容易圆过场去，为防止旺财再坏自己好事，孟晨芙小碎步走到花架边，眼里冒火，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玉米粒吃多了的死鸟，你多什么嘴，早晚把你给煮了！”旺财听到了个煮字，吓得浑身一抖，朝后退了几步，瞅着没关的窗子赶紧飞了出去。

　　孟晨芙嘴角一瞥，露出邪魅一笑来，接着转过头来对着许尚仪撒娇道：“小东西就爱多嘴，我已经把它赶出去了，老师，我们开始上课吧！”

　　接下来的两日，许尚仪对孟晨芙很是满意，这姑娘家世显赫，容貌出众。必能在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而且见她这般知礼，完全不像传闻中的任性，心下很有几分喜欢。一改来之前的敷衍心态，对孟晨芙倾囊相授。
　　孟晨芙由于上一世已经做过王妃，本就对宫廷礼仪极为熟悉了，因此也学得非常快。

　　到了采荷宴前一天，许尚仪回宫，临走前还对着孟夫人赞不绝口：“夫人还是谦虚了，令千金当真掌上明珠，知书守礼，他日定能扶摇直上。”孟夫人本来因着女儿突然的转变有几分疑虑，如今见孟晨芙往着好的方向发展，也就只当她是长大懂事了，便也不再追究。

　　明天便是各位秀女进宫参加采荷宴的日子，采荷宴是由皇后举办的各种豪门贵族、书香世家的秀女们参加的游乐聚会，届时皇族子弟都会参加，这采荷宴源自民间七夕游灯的习俗，意为与民同乐，实则为各位皇子挑选合适的正妻。历来王孙贵胄自采荷宴后，也颇传有几段姻缘佳话，况且当今太后与先皇也是采荷宴上相识，因此太后于这项活动也更为热衷。

　　孟晨芙回想起上一世采荷宴，她把自己打扮的华美无比，戴的各种金珠首饰皆是稀罕未见之物，她本就明艳动人，不仅把其他秀女给比下去，还衬得在场的几位公主都略显寒酸，当时太后的脸色就不太好，出尽风头的她只顾着自鸣得意，得罪人了还不知。一直到她与五皇妃妯娌吵架，才知道为什么太后对其他孙媳妇都疼爱有加，唯独一直看不惯她。

　　既然前世栽了这么大的跟头，重来一回，决不能重蹈覆辙。不说讨宫里娘娘们的喜欢，起码也不能惹人怨恨吧。

　　想到这里，孟晨芙忍痛把摆好的首饰一件一件地放回去。孟夫人特制的一整套纯金镶翡翠的首饰是不能戴了，那条织娘做了三个月的曳地烟云望仙裙也不能穿了，再穿就是打太后的脸。

　　不过这么好的东西不能用，那简直是要了孟晨芙的命。

　　只见她一边摸着耳坠上那颗莹绿剔透的玻璃种翡翠一边幽幽地对禾绿说道：“禾绿啊，你看看这翡翠的水头……”

　　禾绿把脸凑过来，只听孟晨芙宛若怨鬼的声音传来：
　　“……多足啊……”

　　禾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家小姐从晚饭后，就一直念叨她的首饰上的翡翠品相有多好、托底的黄金有多纯、衣服的面料有多昂贵，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禾绿打了个哈欠，疑惑地问：“小姐，既然你这么喜欢，为什么还要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不！我不喜欢！”孟晨芙嘴上说着违心的话，心里真恨不得赏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不喜欢？”禾绿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吐槽道不喜欢你还在这摸半天，你当我瞎啊！

　　接着孟晨芙又装作很嫌弃的样子用两根手指头夹起衣服的袖子说道：“这衣服也太花哨了，给我挑一件素净的，再准备一套简单点的首饰。”这些可都是夫人为小姐千挑万选找来的，为此夫人还从她们那个抠门抠到极致的荣安侯爷的小金库里抠出一块极好的玻璃种翡翠，可把老爷心疼得三天没吃饭。

　　禾绿实在不懂她家小姐脑子里都是什么浆糊，哪有人采荷宴上要穿的简单素净啊！
　　她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件鹅黄色的烟罗纱裙，和一套纯银的首饰。孟晨芙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第二天一早，禾绿提前刚进碧纱橱就看见孟晨芙已经准备穿鞋了，鉴于孟晨芙最近无数的反常行为，禾绿对早睡早起这件小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迅速招呼孟晨芙梳洗打扮，等到装扮完毕。
　　禾绿由衷地赞叹道：“果然小姐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像仙女！”
　　“那是，仙女下凡哪有我美！”孟晨芙得意地说，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十拿九稳。

　　宛如送京赶考的书生家属，今天孟府上下严阵以待，孟侯爷和孟夫人、胡姨娘都在偏厅等待，等到孟晨芙用了早点过来。
　　本来开心的孟夫人在看到孟晨芙的那一刻瞬间震怒：
　　“芙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啊？穿得这样寒酸！”

　　孟侯爷一看孟晨芙没戴那套黄金翡翠，也是惋惜得很：“我那玻璃种可是全翠的，值黄金万两，要不是你娘，我还真不想给你打首饰，你要是不带就还给我！”

　　孟晨芙像是猜到父母的反应，不慌不忙地搬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理由。等听到那句“侯爷的女儿怎么能穿得比公主还尊贵呢！”的时候，不但是孟夫人，连孟侯爷也沉默了。

　　虽然他们没想到孟晨芙怎么就这么笃定公主就穿得没她好，但是平心而论，这套衣衫首饰确实对于一个十七岁少女来说有点太过华贵了，不过准备了这么久，这一下不穿又有些不甘心。

　　“姐姐，好看！”这时孟晨芙同父异母的弟弟孟云起正坐着吃糕，抬头看见姐姐，糕也不吃了，自顾自地拍手笑道：“好看、姐姐、好看！”

　　孟云起是胡姨娘的儿子，胡氏生他的时候难产，在肚子里憋得久了，脑子受了伤害，生下来便有些痴痴傻傻的。他从父母那里继承了好相貌，只可惜脑子不灵光，都快十岁了，也只会说寥寥几个词。

　　不过被孟云起这么一打岔，孟夫人也缓和了脸色。

　　“诶，你说得对，是为娘太过莽撞了。”孟夫人叹了一口气，随后又以一种欣慰的语气说道：“芙儿，你真的长大了！”孟晨芙在心里想到我能不长大吗！这可是上辈子血的教训。

　　因此，为避免重蹈上辈子迟到的覆辙，孟晨芙辞别父母便早早出发了。

　　孟家马车顺利地来到挹芳园，等下了马车入了园，孟晨芙看着来往侍从惊艳的目光，还颇为自得：自己果然聪明，既避了公主的锋芒，又显得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挹芳园不愧是皇家园林，果然很大。一路走走停停，孟晨芙来到举办宴会的地点，还没等她看个清楚。禾绿突然挡在她前面，犹豫地开口：
　　“小姐……”
　　“怎么回事啊，吞吞吐吐的。”孟晨芙奇怪地问。

　　禾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移开挡着孟晨芙视线的身子。

　　“您自己看吧！”

　　我了个去，孟晨芙傻眼了！这侍酒的婢女们怎么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们居然也穿着鹅黄色的纱裙，戴着简单的银饰，发髻上插着的那朵芍药和她头上的那朵简直像一个妈生出……不，一棵树上长出来的一样。

　　侍女们的衣饰细看虽没有她的华丽精致，但乍一看那就是差不多啊！孟晨芙混入其中那是毫无压力。

　　孟晨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有种预感，她上辈子还是白过了。

　　不过，这也不怪孟晨芙，上辈子她姗姗来迟，压轴出场，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哪里注意得到小婢女穿得什么，戴得什么。

　　孟晨芙做贼一样拿袖子捂着自己的脸，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里。便决定趁着时候还早，人还不多，赶紧躲起来再做打算。等她开溜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没等她歇息一会儿，突然从背后传来一身怒吼：“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