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手记》追梦路人

7、第5章 帮助农民工讨要工资 处理集体访崭露锋芒

　　转眼冯建宇到县局上班已经一个多月了，迎来了县里的代表会议召开。
　　会议召开期间，县里的领导都会露面，会场是大家关注的地方。那些想见大领导，要求解决问题的上访人便会抓住这个机会到现场闯一下，他们这样做无非想达到两种结果，一是见到大领导，拿到尚方宝剑，为今后解决问题打开一道方便之门；另一个是制造影响，给单位和部门领导施压，增加解决问题的筹码，在解决问题的时限上、效率上以及期望的目标方面占据优势和赢得主动权。
　　因此，每年代表会议期间，相关部门都很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上访人搅闹了会场，不但领导没有了面子，更重要的是给领导留下了坏印象，影响了个人的进步。
　　如何做好会议期间的安保工作，确保会议各项议程如期举行，一直是县里领导重点关注的。
　　县人大副主任李永贤亲自主持会议，部署会议的安保工作，公安和□□等相关部门的领导也参加了会议，确定了各自的分工，在代表和委员的驻地专门设置一个安保办公室，24小时有人值班，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代表和委员集中开会期间，在“工人文化宫”主会场周边要安排流动巡查人员，对疑似上访人员要果断采取措施，在第一时间劝离现场。
　　冯建宇的压力最大，会议将持续7天时间，这7天冯建宇必须高度警惕，特别是大领导集中到代表和委员驻地看望时，以及在“工人文化宫”集中召开大会期间，决不能出现上访人围堵领导事件。他与局里的值班人员赵国成高度戒备，轮流在代表、委员驻地及会场周边巡查。前2天总算顺利度过了，没有发生异常情况。
　　第3天气温突然下降到零下10度，使北方这个小县城出现了入冬以来最冷的天气，这让早晨8点就到“工人文化宫”周边排查的冯建宇有点吃不消。上午9点，在“工人文化宫”有个大会，冯建宇对天气估计不足，衣服穿得有些单薄，冻得浑身发抖，为确保现场不出现意外，只能在现场硬挺。广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80多人的秧歌队已经在“工人文化宫”前面的广场扭起了秧歌，东川县电视台的记者也提前来到了广场中央，选择了最佳的位置将摄像机架好。一名年轻女记者站在摄像机前，手拿着话筒在采访附近的群众。随后，他们还将现场采访前来参加会议的代表和委员。
　　冯建宇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发现“工人文化宫”对面20米远的“新华书店”门面，正有一伙人在陆续集结，他们衣着单薄、面部表情恐惧中带着愤怒，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这个群体20多人，多数为男性，年龄都在20岁到30岁左右，其中两个人手拿着一卷白布，正在展开。冯建宇判断这应该是一伙上访的人，他急忙与现场值班的公安干警联系，让他们做好准备，马上安排人员到现场处置。他与同事赵国成跑向这伙人群，阻止他们的行动升级。只见条幅已经展开，上面的黑体大字写道：“严惩黑心老板，还我血汗钱”。经过询问，这些人是外省的农民工，他们向开发商讨薪遇到难题，要求政府帮助解决。
　　冯建宇很同情这些人，他用商量的语气与这些年轻人交流：“你们快把条幅收起来，这样做影响不好，我是县政府的，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们协调，你们有事为什么不去接访大厅反映，干嘛跑这里来折腾？”
　　冯建宇仔细观察这伙人，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天气这么冷，竟然还穿着单衣服，其中一个大约20多岁的孩子脚上穿了一双单鞋，鞋的前面已经磨破，两只大脚指头已经露了出来。这样的鬼天气，冯建宇穿着棉衣都冻得受不了，何况他们还穿着单衣服，真是苦了这些孩子。
　　一个孩子对着冯建宇说了话，一听就是外地口音，冯建宇一句也没听明白。
　　冯建宇一阵心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滚，他忍住没有流出来，不能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失态。这些民工与自己的孩子差不了几岁，他们的父母怎么舍得让孩子到外地遭这种罪。
　　冯建宇对着他们大声说：“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一会儿跟我去县局，我帮助你们协调，可以吗？”
　　他们点头表示同意。这些人虽然不会说标准的东北话，却能听懂冯建宇的话。冯建宇让赵国成将他们领到接访大厅等候，他马上回去接待他们。
　　待这些农民工离开现场后。冯建宇又在工人文化宫周边发现白金华等4名老访户，她们将进会场开会的人大主任徐尚志堵在了会场门口。徐尚志是1.86米的个头，在人群中很显眼，因此也成了上访人最容易捕捉的目标，新闻媒体也捕捉到了这个场面，摄像记者也把镜头对准了他。
　　正在与几名上访人交流时，冯建宇走过来，与徐尚志握了一下手，看到冯建宇被冻的脸色煞白，徐尚志很关心：“哎呀，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可别冻感冒了，你一会儿把他们4个领走，他们都是涉法涉诉方面的访，下周你安排时间让他们到人大找我，我接待他们。”这个过程及对话均被摄像记者抓拍到，当晚的东川县新闻节目播出后的会议花絮，播出了上述内容，冯建宇也一下子名声小起，为他今后接访埋下了伏笔。
　　会议9点准时召开，冯建宇来不及松气，马上回到局里接待等在那里的外地农民工。
　　这些农民工是东川县某房地产开发企业雇来的外省民工，他们是通过中间商从4个省招来的从事建设工程的力工，已经在该企业打工3个月了，中间商承诺每月工资3000元，管吃管住，按月结算工资，可是元旦马上就到了，中间商违约，3个月的工资一分钱也没有发到手，找到中间商，他总是一拖再拖，承诺不会欠钱。他们现在是身无分文，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更别说买车票回家了。他们找到工地老板，老板根本就不接待他们，老板只对中间商说话，让他们找中间商要工资。可是中间商在10天前就无影无踪了，他们欲哭无泪，告状无门，无奈才想到这一幕。他们共计22人，按合同约定老板共欠工资总额198.000元。
　　冯建宇听到此，非常气愤，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就给住建局副局长徐义来打电话：“徐局，你在单位吗？如果不忙，请您半小时后到我们局来一趟，我们商量点事，同时通知一下建工科的朱科长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王经理也来一趟。”
　　半小时后，徐义来、朱科长及王经理已经到冯建宇的办公室。冯建宇说：“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事相求，就是有22个外省的民工在王经理的工地干活，3个月的工资一分也没有开，他们刚才打着条幅在会场要求见县领导，影响很不好。我了解一下，钱不多，还不到20万元，我想今天就把这个事给结了，让这些孩子早点回家。”
　　王经理接过话题说：“这个事我知道，我让刘晓这个混蛋给忽悠了，工程刚开始，我就提前预支了他28万元，这里包括那22个民工3个月的工资和伙食费。没曾想10天前，我欲做工程决算，想找他对一下帐，可怎么也找不到他，听说他从另一个工地还骗走了60万元，真是坑人，还好，我的损失也不大，我认了，但我必须找到刘晓这个混蛋。”
　　冯建宇说：“王经理，你是大人有大量，今天先把这22人打发走，这笔账你也清楚，也没有争议，只是刘晓跑了，但他早晚会露面的，你和他的帐以后慢慢算，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家就是东川县的，你怕什么！”
　　王经理说：“冯局，这么说你想让我先垫付这20万元吧，那可不行，马上就元旦了，这年终岁尾，用钱的地方太多，我的资金周转也很难呀，我不干。”
　　“徐局，你看看怎么办？怎么才能够把这些可怜的孩子打发走，你们刚才上楼时看到一楼的那些人就是他们，看看这些孩子多可怜，如果是你们的孩子，你会忍心吗？”冯建宇对徐义来说，希望他能够说服王经理垫付这20万元。
　　徐义来明白冯建宇的意思，也知道冯建宇工作很仗义，冯建宇在纪委工作期间，就曾经把一个老板给查办了，那个老板觉得自己很有钱，可以不按规则出牌，他通过关系搞暗箱操作，竞争到一个大的工程项目，因被人举报，冯建宇领人前去调查，结果情况属实，那个老板最终没有竞争到该工程项目，还让住建局建工科吊销了房地产开发资格，使他无缘再经营房地产生意。
　　想到此，徐义来说：“王经理，冯局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和朱科长还都在场，这20万就是让你扶贫，你也能够拿得出来，你的心不会是铁打的吧，你一点都不同情这些孩子吗？别忘了，你在住建局建工科还有200多万元的工程保证金呀，那可是我们说了算的。”
　　“得了，这个钱我同意垫付行吧，但你们两个局要给我作保，万一刘晓死了，我这个帐可就没处要了，我就找你们要。冯局，听你们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王经理终于不再卖乖，答应垫付工资款。
　　冯建宇趁热打铁：“那好，今天下午2点前要拿出198.000元的现金，在一楼接访大厅做表直接发放，可以吗？”。
　　“没问题。”王经理痛快地答应了。送走了徐局长等3人，冯建宇将在一楼等待的几个人叫到一边：“你们互相转告一下，下午2点准时到这里领钱，但需要带你们本人的证件，防止冒名顶替领取工资，听明白了吗？”
　　下午3点多，22名民工如愿领到了工资，他们一再致谢，带着感激和兴奋的心情，离开了县局，去火车站购票回家。

　　又是一个星期一，冯建宇早晨8点钟就来到了县政府门前，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不再对上访人提心吊胆了。熬过了8点30分，政府大院没发现异常，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老天保佑，但愿今天没事。
　　他带着得意，到政府二楼的总值班室向赵主任打了声招呼：“赵主任，现在没有什么事，我去后院看看，有事给我打电话。”
　　赵主任很热情：“你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冯建宇早想回纪委看看，他好长时间没有回纪委了，很想找机会与同事聊聊。县纪委的办公楼与县政府的办公楼是前后院，两楼距离不足50米远。他出了政府办公楼的后门，第一站就跑到纪委办公室找杨晓春唠嗑，恰好秘书于辉也在，看到冯建宇，她俩很意外。
　　杨晓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局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们啦，我还以为升官把我们忘了，别人升官都请我们吃饭，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呀，我们可等不及啦，于秘书还想和你唱那首《知心爱人》呢。”
　　只见于辉用手唔着嘴呵呵笑道：“别听杨姐瞎说，我才没说过呢！”
　　“别急，我不是忙嘛，好饭不怕晚，到时我请你们吃饭，然后去歌厅唱歌总可以吧。”冯建宇拿出大老板的派头，满不在乎地说。
　　杨晓春正要继续聊下一个话题，冯建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政府办总值班室，冯建宇的心脏跳动顿时加速，脸色大变，连忙举手示意杨晓春别说话：“赵主任，有事吗？”
　　“冯局，你马上过来，这边来了6、7帮集体访，已经闯进了政府楼内，一楼和二楼走廊都是人，刘县长都发火了。”赵主任说完挂断了电话。
　　冯建宇紧张得出了一头汗，呆立了10多秒才反过神，向杨晓春俩人摆摆手：“实在抱歉，我有点急事，我们以后聊，我先走了。”说完急忙下楼向政府办跑去。
　　政府办一楼、二楼的走廊站满了人，他们呼喊口号要求见县领导，场面异常混乱。维持秩序的10多名干警被上访人骂得不敢靠前，只能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拐角处站着。冯建宇哪见过这阵势，这至少有200多人，这才不一会儿功夫，怎么冒出这么多人。还是冷静下来，先摸摸底再说。
　　他先到总值班室打个招呼，然后告诉大家他先了解一下情况。他在走廊的人群里穿梭着，问问这个人，问问那个人，将了解到的内容记录在小本子上，10余分钟后他总算摸清了一些细节，了解到大概的情况：
　　这些人共有10个群体，人比较多的是老窖酒厂40多人反映转制期间退休金、取暖费、丧葬费的问题；然后是仁和区东街村三组30多人反映热电厂污染问题；第三起是城青镇蓝天村24名村民反映蓝天金矿占地补偿纠纷问题；第四起是川南区良种村20余农民反映占地补偿纠纷问题；第五起是仁和区祥园村18名村民反映失地农民养老保险问题；第六起是第一建筑公司和第三建筑公司20余人反映川辉钢厂欠薪问题；第七起是金辉小区20多农民工反映开发商拖欠工资问题；第八起是鸿福小区8户居民反映楼下水泵房噪音问题；第九起是7名师范学校毕业学生反映他们是定向招生教育局不给落编的问题；第十起是小堡中学5名代课教师反映每月300元工资太低的问题。
　　这些集体访事先没有预兆，他们好像事先约好的，在同一天一下子冒了出来，这给接待和处置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有6起访是初次上访，4起访系重复访。
　　冯建宇没敢耽搁，在干警的协助下，上了二楼，进了常务县长王庆和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只有秘书和公安局局长邢大伟坐在里面。问秘书，知道王庆和在县长刘玉国办公室，刘玉国正在与王庆和发火，刘玉国要求在家分管的副县长要亲自接待上访人，如果这些人还不离开，常务县长就要亲自出去接待。
　　冯建宇正与王庆和的秘书对话，王庆和回到了办公室，见到冯建宇等人，立即招手：“大伟、建宇局长，来，我们去向刘玉国汇报一下情况，研究下一步如何接访。”
　　来到刘玉国办公室，王庆和首先说：“建宇局长你说一下这些访是怎么个情况？玉国县长想对这些访了解得更细致一些。”
　　“好，我向两位领导汇报一下。”冯建宇把刚才了解到的情况尽量详细的汇报了一遍，最后建议分管县领导出面接待。
　　冯建宇说“老窖酒厂的访是重复访，有些诉求已经有处理意见，最好王县接待一下，劝劝他们就能离开。热电厂污染问题是初访，不太好答复，应该让梁县长出面接待一下，安排环保部门检测，拿出检测报告，然后研究治理和答复。城青镇蓝天村金矿占地补偿的事让黄金局局长接待，看看是否能够再争取一部分补偿款。川南区良种村20多农民反映占地补偿纠纷是个老问题，他们反映的事我在纪委时就调查过，诉求有一定道理，但是一部分补偿款被原村干部挥霍了，那个村干部已被判刑，目前村里账面没钱，无法解决这20多人反映的问题，只能让他们先等。仁和区祥园村失地农民要求办理养老保险的事我可以接待答复他们，因为前一段时间我陪同他们去过省里，省里也有意见。川辉钢厂欠一建和三建公司工人工资问题，我了解到庆和县长原来接待过，已经有明确意见，可以按意见执行。金辉小区开发商欠薪问题让住建局局长接待，调查如果属实，直接找老板要钱。鸿福小区水泵房噪音问题是个麻烦事，我听说噪音真大，晚上噪音搞得四邻都休息不好，能否将泵房挪走或更新设备解决噪音大的问题，这个访也让住建局局长落实。最后两个访都涉及教育局，让教育局直接接待，按政策答复。我的汇报就这些。”冯建宇一口气把这些群体访该如何处理的建议向县领导汇报完。
　　“建宇局长的汇报和建议比较细，也比较可行，但是按照这个思路来，他们可能不服，拒绝离开，另外，忠国县长不在家，他分管的访我看让邹县长接待一下。”王庆和说道。
　　刘玉国说：“建宇刚才汇报的内容可行，先按照这个思路走一步，应该抓紧，马上就中午了，我们再不接待答复，出现极端事件，对我们影响就大了，我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我看大伟你们公安局应该再增派一些警力，如果真有闹事的，该处理就得处理，不能手软。行吧，你们马上出去做工作吧！”
　　刘玉国说完，冯建宇和邢大伟便离开办公室，按照研究的意见逐案引导分流。冯建宇与各责任单位领导在走廊向人群喊话，按照刚才的部署先将人员分流，化整为零，逐案逐人做工作，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协调，接近中午12点，人员才陆续被分流，县政府楼内逐渐恢复了平静。
　　冯建宇向胡海涛做了汇报，胡海涛很高兴说：“还有两天就是元旦了，年终岁尾出现讨薪要债等诉求是正常的。有你在，我心里有底，以前凡有集体访我必须亲自到场，现在很多访我就不用亲自到现场了，我上班时，听说今天有好几帮集体访，县领导打电话让我去，我说你在现场，能够处理得很好，所以我就没去政府办，你今天这么处理是最好的结果。”冯建宇一脸茫然，心情有些郁闷，他实在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