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颜卿

5、宇宙历797年

　　宇宙历797年。
　　1
　　已经位居元帅，被称作罗严克拉姆侯爵的金发青年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修长的腿曲起，洁白的披风裹住半个身躯，手腕搭在膝盖上，指尖朝下颓然地垂着。如果仔细看来，那无法形容的美感的手指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鲜红地刺目，呼应着他眼前棕红色地毯上大片干涸的暗红色污渍。
　　血腥味浓的刺鼻，可容纳上千人的豪华大厅却成灰暗色调，除他外一个人也没有。
　　或许算有一个，是那个永远跟随在他身后，了解他所想且全心全意与他并肩作战的红发好友。只是这一次，红发青年并不能从身后迎上来，露出熟悉而温暖的笑容，做出令人宁心的安抚举动。而只是静静地躺在透明的保存箱中，用失去生命的鲜红色头发和安详的面容承担金发青年的哀思。
　　吉尔菲艾斯，死了。承受这个事实就耗尽了金发青年的气力，乃至他无法移动一寸，把思想和身躯都定在原地，难以拔出事实和噩梦交织的泥沼。
　　“罗严克拉姆侯爵，拿命来！”
　　“吉尔菲艾斯！”
　　“医生，快叫医生来！”
　　“太迟了。。。”
　　“莱因哈特大人。。。我无法再为您做事了，请原谅。。。”
　　“说什么傻话，你会好起来！”
　　“请您一定要将整个宇宙握在手上。。。”
　　“元帅，吉尔菲艾斯提督已经去了。。。”
　　这样的景象记忆于这个堂皇的大厅，以立体影像一般的技术在金发青年的脑海乃至似乎变作真实的影子一般重放着。金发青年一动不动地体会着，咀嚼出的不止是苦涩还有许许多多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懊恼，自责，灰心，绝望，心痛，混乱。。。
　　“就留在这一刻也好，至少吉尔菲艾斯还没有真正死去。”金发王者罔顾高远的梦想停住自己的脚步。不会再有人亦步亦趋地跟随他，不用回头只感知到就能安心。不会再有人走入他的内心，一个微笑安抚他偏激的情绪，也不会再有人被他任性地对待，为他而死也没有一句怨言。
　　吉尔菲艾斯给他的温暖，并非用皮裘裹身可以获得，吉尔菲艾斯对他的意义也并非哀伤心痛可以抵消。如果一个人的梦想最终实现要捧给另一个人看才会得到最完美的满足感。那么缺失了这个人，永远无法获得完整满足感的空虚该由什么来填补？
　　足足三天后，总参谋长奥贝斯坦执意打开了莱因哈特封闭的厅门，义眼军师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动不动的年轻侯爵，从眼睛到面容都散发着无机质的光芒。
　　即使莱因哈特无法前进，大厅外的政局依旧以他的名义风起云涌。他已经在下属将帅们的推动下踏上帝国宰相的阶梯，恍然间离最终梦想只有两步之遥。
　　“阁下，您也只有如此么？一直逃避下去，等宇宙落到别人手中，您如何面对吉尔菲艾斯提督的在天之灵？”
　　莱因哈特站起身来，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没法停下来，一切都要有结束，历史只能走下去。吉尔菲艾斯保护了他的性命，他则必须将宇宙握在手中，即使寒冷孤单也没有资格停留在这里取暖。
　　“没有实力者被打倒天经地义，如果你具备打倒我的能力和觉悟，随时可以向我挑战。”
　　罗严克拉姆侯爵变了，独自听到这话的罗严塔尔提督心中震动万千，以前金发的年轻侯爵是王者却没这么决绝，现在的他是一只孤独的金毛狮子，发散着霸气和引人毁灭与自毁的危险气质。更好还是更坏，没人知道。
　　2
　　基地底部的银色闸门一开，密集的风雪伴随着陆地坦克有些机械的履带运动迎面扑来。
　　“还真够冷的啊！”负责接应巡逻车的兵士们一边帮忙打开坦克车的盖子，一边兴奋地感应着。这种天气没有轮上当职无疑是幸福的，自然免不了对倒霉的同伴唏嘘一下。
　　“是啊，天知道有多冷！真该把我们的防寒服里都塞上白兰地！”即使没喝酒也军容不整的老兵摇晃着乱糟糟的头发，巡逻的任务只交给了老兵带领刚入伍的新兵，这不得不说是恶劣天气造就之物。
　　“也有好处不是么？不用看长官的脸色。”挤眉弄眼的说着，跟随他的两个新兵也从坦克里爬了出来，取下防寒服的头罩，是高个温和的红发青年和冷冰冰外貌却似洋娃娃的金发小伙。
　　总得来说，两个人还做得不坏。
　　“那么，解散吧！”互相敬了军礼以后，今天的勤务活动就算完成了。
　　吉尔菲艾斯和莱因哈特夹着防寒服的头罩向沐浴间走去。
　　“雪真大啊。”
　　“和奥丁没法比，是冰雪覆盖的星球。”
　　用略高的水温击打着年轻的肌肤，直到全身红通通的才有精神也恢复过来的觉悟。吉尔菲艾斯从洗澡间里出来，一边擦着鲜艳的头发，看到对方也不甚在意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觉好笑起来。士兵的生活是相对贫乏的，尤其是驻扎的是这样一个并没有驻地居民的星球，幸好有彼此陪伴。
　　“姐姐给吉尔菲艾斯的信说了些什么？”莱因哈特会这样问是因为感到安妮罗杰的信笺里担忧的情绪太隐含了，反倒让他别扭起来。
　　“你其实都猜到了。”
　　“果然是这样，那我冲动的时候就拉住我吧。”
　　两人各自在餐厅要了一份晚餐，对坐着吃起饭来。吉尔菲艾斯咬了口牛肉洋葱卷，滋味并不那么可口，令他微有些皱眉。
　　“有时候我的感触也和你一样，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
　　军队里的事端并不少，军官可以任意殴打士兵，有丑恶的交易，肮脏的毒品，即使在战争上来说是和平的，却还是时刻需要保护自己，幸运的是两人还能处在漩涡之外。
　　“说的也是。”莱因哈特不在意地叉起丸子，不禁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叹，“好想念姐姐的草莓蛋糕和苹果派。
　　“万分同意。”吉尔菲艾斯快活地笑起来，对金发好友流露的孩子气忍俊不禁。看着表示出强烈不满的莱因哈特，他实际想的是，能这样度过，倒也是和平而惬意的日子了吧。这样单调的，莱因哈特二等兵和吉尔菲艾斯二等兵服役的第一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