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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何堪此辱血染堂 ...

  •   旭日东升,又是一朝天明。皇宫内院之中,天子华殿之上,此刻满朝文武位列两班正恭候着天子唐僖宗李懁的驾到。
      而此刻的天子李懁,正在自己的寝宫中不住徘徊一筹莫展,便是辅臣王侯前来恭请数次,也迟迟不肯上朝入殿。这时那李懁的贴身宦官又使话应付走了首辅大臣郭誓霖,又转回寝宫对李懁道:“陛下,郭大人来过三回,睿亲王也来过一回了,您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迟迟不肯上朝啊?若是真身体有恙,老奴便替陛下去和那一众臣子们知会一声,也别叫他们这般苦等不是?”
      这李懁新皇登基虽是君临天下,却也不过一十二岁一切朝中政务均由首辅大臣及亲王辅佐,他只需说上一句准奏便可。日前他曾听首辅大臣郭誓霖的提议开科取士,如今大考已过,今日早朝便是那殿试之日,他便要出题考验前三甲进士,钦点状元、榜眼、探花。可眼见殿试在即,他却不知要考些什么,心中更无半点计较,腹中哪有几分墨水?若是大殿之上一时引喻失义,岂非贻笑大方?是以便迟迟不肯上朝。
      这时那贴身宦官上前询问原委,李懁无奈之下也只好和盘托出道:“公公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宦官道:“正是殿试之日,陛下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考验三甲进士,钦点状元、榜眼、探花。今日事关重大,皇上需尽快上朝,不可再拖了。”
      李懁急得一跺脚,叹道:“唉,公公有所不知,朕所忧虑的正是此事。此刻朕心下实无计较,不知该考些什么,若是在那殿上语塞,岂不是叫人小觑了朕?”
      那宦官一笑道:“哎呦我的陛下啊。老奴当时天大的事呢,此事最好办不过。那大学士已经将这三位的名次排了出来,陛下只需按照名次钦点便可。考验的话,只随意出一副上联,叫他们对出下联便可。”
      李懁点了点头道:“好,那边就出对子考验他们。只是.....我不会出对子啊。”想到此处,李懁不由得又急切了起来。
      那宦官也跟着急了起来道:“陛下,老奴既给你出了这主意,自然是有法子给你弄出一副上联的,你何必焦急呢?”
      李懁听罢似乎更为急切地道:“快说快说,现在就告诉了朕,免得一会到了殿上朕再去向你问。”
      那宦官答应一声,便将那副上联说了出来。李懁记在心里,脸现喜色。当即说道:“上朝。”
      李懁入殿上朝后,文武两班群臣齐齐叩首施礼口称万岁。李懁习以为常地一摆手说道:“众爱卿平身吧。”随即便又坐到龙椅之上,也不知在看着谁,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地道:“今日早朝朕便要在此殿试,钦点金科科考的状元、榜眼、探花。现传科考前三甲进士入殿。”
      那宦官听了天子话后,便下了金阶,一路小碎步至殿门外,对着早已恭候在此的三甲进士传道:“宣金科进士前三甲觐见殿试。”说罢,也不太一下眼皮地便转身回至殿内阶上,站于李懁身旁。
      安道远及谢怜芳二人见那宦官虽走,但却也毕恭毕敬地冲着殿内施礼打了个稽首。只有那袁进廷一脸春风得意地快步走进了殿内,好似他是那头名进士一般。安道远、谢怜芳二人本就与他不是一路,自然也不会去理他,施礼后便并肩进了殿内。
      三人进了大殿之后,安道远站于中央,袁进廷在左,谢怜芳在右,齐齐对着年仅一十二岁的天子李懁下拜行君臣礼道:“学生安道远、”“袁进廷、”“谢怜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懁见了三人随即双手一抬,道:“三位进士免礼平身。”
      三人齐声称谢,便一同站起。李懁抬眼见了三人相貌。只见头名进士安道远长相颇为厚重,将来必是国之重臣值得托付;次名进士袁进廷长相倒是不凡,眉目间透着聪慧,是个能揣摩君王心思的人,以后有他在,事情必定好办得紧;三名进士谢怜芳长相颇为英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潇洒态度,叫他做个学士必能彰显我大唐风度。
      李懁打量过了三人样貌后,清了清嗓道:“三位进士一路赴京赶考,终于不负十年苦读,金榜得中。今日在此殿试便是三位一朝题名天下知的大好日子。朕这里有一副上联,你三位来对,朕便会根据你三人的对账来钦点出状元、榜眼、探花。”
      阶下三人应了一声。李懁便道:“三位进士十年苦读,今日金榜题名,委实可喜可贺。朕便借着这个喜头,出上一副上联,你三人可听好。”说着,便将那宦官所教的上联念出:“得意春风,不负当年寒窗苦。”随即又对三人道:“你三位各自来对出下联便是。”
      安道远听到上联内容后,略思索一阵,便对出道:“劳形案牍,方报今朝圣殿恩。”
      李懁听了点点头,却又扭过头小声地问那宦官道:“对得如何?”
      那宦官附身,在李懁近前耳语道:“对仗工整,且足见一片忠君报国之情。”李懁点了点头,随即便一字不落地重复道:“对仗工整,且足见一片忠君爱国之情。”
      这时袁进廷也已想好下联,连忙上前一施礼,随口对道:“疾疾马蹄,又看旧时长安花。”
      李懁又扭头询问,宦官便又耳语道:“果真春风得意,抱负不凡。”李懁便又鹦鹉学舌般地复述了一遍。接着谢怜芳剑走偏锋地上前对道:“未歇夜雨,难忘一夕共烛情。”他见安道远、袁进廷对的皆是仕途如何,索性便不去效仿,独辟蹊径地将李商隐的诗句用以为对。
      这时李懁恐下面群臣骚动,便不再询问,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好。三位对的都深得朕心。三位进士听旨。”
      安道远。袁进廷、谢怜芳三人纷纷跪拜。李懁便钦点道:“钦点安道远为状元,袁进廷为榜眼、谢怜芳为探花。”
      话音刚落,忽见群臣中闪出一员文臣,进言道:“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李懁向下望时,见那文臣正是此次科考的主考官,文渊阁大学士温道韵。
      李懁本意欲早早地完事免生事端,可此时温道韵偏偏不识时务地没事找事,脸色一变,微有气愠地道:“温爱卿,这殿试结果朕已钦点,你有何事明日再议吧。”说着拂袖便要退朝。
      温道韵见状连忙上前“嘭”地跪倒,指着安道远声嘶力竭地吼道:“陛下明察,这个安道远是高丽国人,陛下万不可钦点他为状元啊!”
      李懁听到此事不得不又坐回到龙椅之上,问安道远道:“安道远,温学士所言可是真呐?”
      安道远生性纯良,并不善言辞。来科考时便怕自己这高丽国的身份被人识破,若非三弟林向晚的一番话他便也不敢来科考。此刻被人质问,也只好搬出林向晚的那套说辞道:“回禀陛下,在下却是高丽人不假。但我高丽、突厥、吐蕃都奉陛下为天可汗,我虽是高丽国国民,然这高丽国也是天下,我也是陛下的国民。”他虽是说出了林向晚话中的含义,但此刻在金殿之上,天子跟前,他自然不能像林向晚那般去奚落天子,只得言辞奉承。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安道远这般夸耀李懁为“天可汗”,李懁自然大受所用,当即一笑道:“你说的不错,你也是我的臣民。”
      温道韵见天子神色有变,便又说道:“陛下,安道远所言确是不假,可他毕竟不是汉人,所居所习的并非汉人文化。若叫他做了我大唐状元,岂不是叫天下人笑我大唐无人了吗?”
      安道远便是在纯良也已看出那温道韵是故意为之,当即也来了硬脾气出言反击道:“陛下,我虽不是汉人,所居所习的也是我高丽国的旧习。可陛下,容我问一句,这科考的莫不是儒家之道吗?”
      李懁此刻见温道韵与安道远二人针尖对麦芒,似乎谁说的都有道理,亦是举棋不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安道远见李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替自己辩解道:“既然考的是儒家之道,那便说明我所学的便是汉人文化,儒家经典。也更能说明大唐之学术已远及高丽,此乃大唐与陛下之福也。”
      谢怜芳与安道远、林向晚等交好,此刻也站出来替安道远辩解道:“陛下,安道远所言极是。试想陛下钦点了安道远这一高丽人为状元,一来彰显陛下恩泽天下、四海升平之天恩浩荡;二来更能说明我大唐之学术博大精深,天下人人得学;三来必可流传为佳话。至于温大人所说的什么笑我大唐无人云云实属荒唐。试想这样一位有大才大德的高丽人能在我大唐天子御前为官,岂非更能说明我大唐天子正是那众望所归的‘天可汗’吗?”
      不待李懁回话,那温道韵忙抢着辩道:“他一介高丽国人在我大唐为官。定是高丽国国主残暴无道,使得高丽百姓民不聊生,这人是到此偷生来着。”他故意说高丽国主无道,用以便是要安道远出言护主,他好借此大做文章。
      果然,安道远当真出言替自家国军辩白道:“我高丽国主爱民如子,治国有道。我高丽国民终日载歌载舞,日子过得好得很。你身为贵国重臣,岂可口无遮拦,含血喷人?”
      温道韵轻笑一声道:“你既说你高丽国主如何廉政爱民,说你高丽国如何太平盛世,那试问你为何不留在高丽为官,到我大唐来是为的什么?”随即他又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地指着安道远道:“是了,我明白了。你定是高丽国派来的细作。假意说到我大唐为官,实则是探知我大唐虚实,为你高丽国效力的对吧?”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无不狐疑,就连谢怜芳也不敢轻易替安道远辩白,毕竟非我族类,谁知他心中如何?李懁心下动摇,一时竟也想问罪于安道远。
      安道远见此刻形势对己大为不利,当即跪倒对李懁言道:“陛下明鉴,自高丽建国以来向来与大唐为友邻志邦,何时起过刀兵?臣下此来便是为了两国友好。陛下岂可为了一面之词便怀疑臣下人品,更怀疑两帮友睦?”
      安道远话音刚落,忙从百班朝中闪出一员。李懁看时正是首辅大臣郭哲霖。这郭哲霖乃是平定安史之乱的郭子仪之后,自幼生长于军门,对军国之事了然于胸。他深知安道远所言非虚,虽不用安道远为官并不至两邦为敌,但若用安道远为官定可使两邦友睦。他知此时大唐几经飘摇,再经不起动乱,更不忍战乱所致而生灵涂炭、满地饿殍,便上前奏道:“陛下。安道远凭借真才实学一举夺得状元,陛下纵使不给他个官做,也不该怀疑他的品性,更不该妄自猜疑高丽国居心叵测。若因疑邻盗斧而使两邦失和生灵涂炭,实乃大唐之祸,陛下之罪也。”他身为首辅大臣,向来直言进谏毫不避讳。
      “郭大人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便在此时又闪出一人反驳道:“高丽国不过弹丸之地,我大唐天威必可将其一击溃败,何谈生灵涂炭之说?”
      出言之人文不可提笔,武不能上马。只因他乃是先帝唐懿宗之弟,唐僖宗李懁的皇叔李灌,故而被封为睿亲王满朝文武便更不得不对敬畏于他。
      这李灌原本也是暗中帮助袁进廷的,但他并不知袁进廷要去与安道远争那状元。此刻出言只因平素里与郭哲霖不睦,故而有意寻衅。
      郭哲霖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不畏强权刚正不阿,向来不把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亲王放在眼中。只听他冷哼一声道:“睿亲王在这金殿之上竟轻描淡写地将战事说成儿戏,试问可有半点仁人之心吗?莫不如此,来日当真两军交战,就请睿亲王上阵,一举歼灭高丽国的弹丸之地如何?”
      二人口中所云的“高丽国乃弹丸之地”虽是相互戏谑的说辞,但安道远听在耳中却是大不情愿,当即对着二人施礼道:“二位大人,我高丽虽是小国,但也并非二位所言的那般羸弱不堪一击。高丽国人人豪迈万丈,眷恋故土。纵然大唐国富力强,若要来犯,我高丽国也必定会奋起自保。”
      安道远本就心思纯良,这时又一时气急,言辞之间也不会去考虑是否得当,便这般毫无顾忌地直抒胸臆,殊不知他这一番话,在这金殿之上大言啖啖地说出立时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李懁向来毫无主见,即便是安道远出言不敬他却也听不出个什么;温道韵却是锣鼓听声地在寻找能诬陷安道远的言辞;而郭哲霖却是很赏识般地点了点,心里也暗暗佩服安道远的气节。
      温道韵这时冷笑着言道:“安道远,你还敢说你不是细作?你刚刚口口声声地说了若是两军交战便如何如何,可见你们高丽国是早有预谋,派你到此就是其中一计吧?”
      安道远被问得百口莫辩,因为刚刚那一番话确确实实是他口中所说。他先前只顾直抒胸臆,却没料想此刻竟将自己陷入了难堪局面。
      见安道远难以辩白,温道韵又追上出言道:“即便你不是细作,你也是一大奸大恶之人。你明明是高丽国人,却不为高丽国主效力是为不忠;瞧你年岁你家中该有有双亲需伺奉,可你却云游他国,是为不孝;若因你一人而是两国刀兵相见,那便是大大的不仁;适才郭大人明明出言替你辩护,而你却对他出言不敬,是为不义。似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如何在我大唐为官,更有何面目为人?”
      安道远一时竟被人奚落得如此不堪,一时气氛难当,胸中就是有话也气得不知如何开口。那边谢怜芳也已气急地戟指温道韵道:“温大人未免大言过其实吧,大不了这个状元我们不要便罢了,你何必如此辱没人?”
      谢怜芳此言正中温道韵下怀,可那边郭哲霖却脸色一沉喝道:“不得无礼,皇上钦点的状元岂同儿戏?一切如何,还请皇上来定夺。”
      李懁心中大乱,虽不知安道远究竟有何过错,但此时却也不得不免去他的状元。当即说道:“安道远,朕且不去问你是否是他国细作,你不去计较你人品如何。不过现下来看你是不能再留在我大唐为官了,你这钦点的状元也就不作数了,早些回高丽去,莫要再来我大唐了。”
      听到李懁如此裁断,安道远心中老大不瞒,一时性格刚烈起来,凛然道:“这就是陛下的圣断吗?莫非我身为高丽国人就是天大的过错吗?似陛下这般排除异己,又如何可称作‘天可汗’?”说着又猛一转身,冷眼怒视着那满朝群臣说:“难怪我三弟执意不肯科考,不远入朝为官,今日我这高丽人当真领教了。你们千方百计害我辱我,我堂堂男儿岂堪尔等如此折辱?也罢,也罢!我既走到此地,又如何能回头?便用我这一腔热血以证清白!”说罢,一声怒喝,势如疯牛般地冲将了出去,一头撞在大殿之上的九龙柱上。
      那边谢怜芳听他怒吼心知不妙,虽慌忙中上前去拉他后腰,却又如何赶得上他疯牛般地冲劲,只抓住他衣襟一角,却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安道远头骨破裂,血如泉涌,竟撞死在了这大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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