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边牧》银弋

4、第4章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耀眼，叫人一望便能忘却心中所有的忧愁与烦恼。

　　林茂和正想睁大眼睛再看得清楚些，却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鼓掌声扰乱了思绪。

　　他明白过来——这是在场的人对那位美丽的红衣女孩儿欢迎的表示。

　　再说得具体些，便是这女孩儿在这间酒吧一定很红。

　　女孩儿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便闭上眼睛开始了今天的演唱。

　　曼妙的歌声在酒吧的空气中缓缓晕开，就好像清冽的泉水，能拂去人心头的苦恼与疲惫。

　　林茂和静静地听着，只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过如此动人的歌喉和这般空灵的嗓音了，一时竟有些听得痴了，一时间只觉得酒吧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成了多余的背景板，而他的眼里，只余下她。

　　她笑得弯弯的眉眼，好似挂在空中的皎皎明月，映衬着那张漂亮脸蛋上的甜美笑容，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林茂和遥望着她迷人的面孔，倾心于她醉人的嗓音，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听着一个蒙着纱的故事，而那故事里海浪起伏、明月高悬，人鱼在月光照映的沙滩上低吟浅唱，向着大海诉说着内心深处最深切、真挚的思念。

　　不觉间，他竟感伤得有些想哭了。

　　而待他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那姑娘已悄然退场，上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夹克的帅气小伙。

　　林茂和四处张望，在一番内心的挣扎过后，终于决定起身换个座位。

　　那张桌只坐了一个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的模样，像是纯为喝酒而来，因而对于一个陌生人不打招呼便在自己身边坐下这件事，似乎感到有些不愉快。

　　林茂和自然不会没有感觉，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您知道……刚刚演唱的那位，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略带疑惑地瞥了他一眼，问：“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林茂和尴尬地点了点头。

　　男人笑着摇摇头：“那我可真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来当这间酒吧的回头客啊。”

　　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

　　虽然心里有些打鼓，可林茂和还是强迫自己继续提问：“那您是知道她的名字对吗？能不能请您告诉我？”

　　“我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我只知道她的艺名叫作‘古乐’。”男人干脆利落地说，“秘境酒吧最红的头牌。”

　　林茂和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脑子！上回来的时候，酒吧的客人一直在喊的不就是这名字么，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

　　不过上回太吵，他倒确实是没怎么听得真切，好在这回问清楚了。

　　他向男人道过谢，便牵着雪糕离开了。

　　但是今晚，在他离开酒吧的时候，先前的郁闷与烦恼确已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上来的幸福与满足。

　　*

　　这些天的工作很是忙碌，让林茂和几乎没有闲心去记挂旁的事情。

　　他一度觉得自己会因为过劳而累死在一星期的中途，可最后他还是幸运地挺过了星期五。

　　要是搁在从前，他一定会选择在家喝闷酒或是一觉睡到天亮——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换一种生活方式。

　　因为，他真的很是思念那个神秘的酒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放不下那个魅力四射的漂亮头牌。

　　而今天正是周末。

　　她一定会在那里。

　　去酒吧的客人也一定会有很多。

　　“我要早点过去，好抢个靠前的位置。”

　　林茂和在心里暗暗这般想道，对着镜子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发型。

　　他很快收拾妥当，又捋了捋衣角，好让衣服看上去更加服帖一些，跟着便牵了狗绳对雪糕道：“走了，雪糕。咱们出门去。”

　　雪糕兴奋得发出“嗷呜”一声，便屁颠屁颠地跟在了林茂和的身后。

　　*

　　在去往酒吧的路上，林茂和整个人都燃烧着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只觉得刚毕业时候的朝气又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心情也跟着变得无比放松，甚至禁不住跟着轻轻地哼起了歌儿来。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在遇见服务生时，他脸上的微笑显得格外明朗。

　　“您今天看上去似乎很开心。”服务生微笑着说，依旧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是啊，因为期待着来这儿呢。”林茂和说。

　　服务生点点头，像是很开心听见这样的话，遂向着林茂和做了个“请”的手势，像往常那样引他进了酒吧。

　　里面依旧热闹，不过幸好前排还有空位——林茂和赶紧牵了雪糕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眼前的歌手演唱得也着实不赖，但跟古乐比起来到底还是逊色了点儿。

　　林茂和忍不住伸长脖子偷偷往后台张望，渴望能看见古乐的身影——但幕布掩得严实，看样子还是得按捺住性子乖乖等待了。

　　几曲过后，灯光变了颜色，几杯酒也已经下肚，林茂和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

　　如果再等不到古乐出场，他可真的要回家好好补个觉了。

　　他正准备再闷一杯，却被突如其来的欢呼声与喝采声打消了睡意，于是立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直起身来，心里满载着期待。

　　果然是古乐，今天她一袭丁香紫的连衣裙，看上去分外娴静优雅。

　　前奏打过，她便开始了今天的演唱，静静的小调仿佛山泉流过幽谷，叫人回味无穷。

　　本以为她只擅长火辣热闹的调调，没想到这种娴静的曲子也能被她演绎得如此空灵，这实在不得不让林茂和生出了几分迷恋之意。

　　他忽然间就生出了“好想认识她”的念头来。

　　可是望着她在舞台上魅力四射的模样，他又禁不住开始感到自卑了。

　　但他又实在压抑不下心中的那股冲动。

　　就在他为他们之间不可能再生出更多的联系而深感郁闷的时候，台上的歌声骤然停了。

　　林茂和疑惑地抬头，却发觉古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一时愣了，开始急急地思索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是古乐很快便开始了方才中断的演唱，向着台下的观众投去了满怀歉意的微笑。

　　看来，她刚刚是走神了。

　　可是，她真有可能因为自己而走神吗？

　　林茂和不能确定，却因着激动而脸红起来，一时脑子里再容不下其它想法了。

　　不管古乐方才的走神是因为什么，他都决定等结束后去后台找找她——哪怕她拒绝与他相识，能近距离地看她一眼，他都觉得已是心满意足了。

　　*

　　古乐的演唱结束了，台上还剩几个余兴节目，但林茂和已经不再有心思去听。

　　他把随身物品带好，又紧了紧手中的狗绳，付过账后便离开了酒吧——方才，他望见古乐的身影从窗口闪过，想来她一定没去后台，而是直接离开了酒吧。

　　而当林茂和急急地奔向小巷的尽头时，缓步拐入大街的古乐的身影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好机会！”他在心里暗暗地对着自己说，“幸好今天是周末。”

　　一想到明天不用早起去上班，他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亢奋到极点。

　　或许是因为刚刚喝了点儿酒，林茂和的胆子也跟着壮了起来——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今天非要弄到古乐的联系方式不可，不管以什么样的手段。

　　而这个念头才刚进入他的脑海，他又开始隐隐地感觉不安了。

　　总说是金子就注定会发光，古乐唱得那么好，万一有天她被某所娱乐公司给发掘了去当明星，自己岂不是再没机会见到她了？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过于遥远了——他们之间，不过只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而看上去，偶像的那方似乎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个粉丝的存在呢。

　　不过……刚刚的那一瞥又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因为他而中断了演唱啊。

　　想不通，林茂和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头疼，他觉得自己应该抬头再望一眼古乐的背影，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步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段，四周安静得可怕，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他停下脚步，向着身旁的雪糕瞥了一眼——它看上去似乎也很不安。

　　古乐呢？

　　林茂和焦急地搜索着，终于在一块大石头旁望见了她的身影。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直让林茂和寒毛倒竖，连牙齿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打架。

　　古乐看上去像是在渐渐地下沉。

　　先是脚，再是小腿大腿，最后连她的脑袋，也快要跟着完全融进泥土之中了。

　　林茂和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颤，引得他整个人都几乎快要软在地上了。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朝着那块大石头迈出了脚步，在靠近的那一瞬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可是四周却是空空如也，地上甚至连条缝也没有，就像压根没人来过似的。

　　一股寒意直直凛上林茂和的心头。

　　他僵着脖子回头望去，再度仔细打量周围一圈，这才终是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流堰镇——也就是林茂和居住的小镇——镇上一处年代久远的坟地，因为经常有闹鬼的传闻，当地人晚上一般不敢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