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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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茂和认真地说，“你先前是累渊谷的老大吧？现在却被丹朱那家伙在累渊谷称了王，你甘心吗？”
江自流哼了一声：“谁会在意这种虚妄的东西。”
“那你先前在累渊谷的那些弟兄们呢？你有想过他们现在的处境吗？丹朱已经占据了累渊谷，如果他要让你的那些弟兄们俯首称臣，而他们又因着放不下你而选择拒绝，那后果会怎样？”
江自流像是受到了冲击。他别开目光，声音有些发颤：“我没脸见他们。”
“那你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吗？”林茂和加重了那略带讽刺的语气。
江自流“腾”地一下站起来，眼里闪烁着愤怒的光：“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看来丹朱那家伙还是对你太仁慈了，他就应该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挂在城墙上吹冷风才是！”
“呵呵，你这个懦夫。”林茂和冷冷地笑着说。
江自流忿忿地揪住林茂和的衣领，眼见着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谷悦心慌忙上前劝架：“好了好了，自己人吵什么呢？如果让丹朱看到我们起内讧了，他该有多高兴啊！”
江自流松开林茂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闷着气离开了。
眼见着江自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谷悦心有些不安地望向林茂和：“你干吗呀茂和？你今天是吃炸-药了吗，干吗那样子说他？虽然他看起来是冷漠又毒舌，可他心里其实是很关心你的啊……”
林茂和低下头，沉沉地叹一口气：“我只是不想再见他那样消沉下去，就好像当初的我一样……流……他是个英雄，实在是不应该这样夹着尾巴做人，就好像一条真正的丧家之犬一样……我……我真的为他感到心疼……”
说到这儿，林茂和捂住眼睛，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压抑，放声痛哭了起来。
*
林子里很黑。
风中弥漫着熟悉的腐烂味道。
江自流坐在树枝上，望着下方那片污浊的土地，只觉林茂和昨天说的话像开了扩音器一般在耳边盘旋，震得他脑仁生疼。
许多回忆掠上心头。
想回累渊谷这件事，自打他成为通缉犯以来，就一直被他视作一道不能见人的伤疤，他将它深深地掩埋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从来不向外人提起，也从不会当着旁人的面表现出来。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心就不会疼。
他也想念他的弟兄们，也很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可是如果他并没有守护他们的力量，如果他的出现只是为他们徒增烦恼、增添负担，那即便他和他们见了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他最初的想法。
江自流伸出手来晃了一晃，看着那把熟悉的刀自手心幻化而出，那刀身闪耀着悦目的色泽，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拿着挥斩，好一试它的锋利程度。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条落魄的，流浪在街头的边境牧羊犬了。
所以，即便是重新出现在兄弟们的眼前，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守护他们的力量了，不是吗？
那么，他还在犹豫什么呢？
江自流跃下树——而在落地的那一瞬，一堆妖怪立时闻声而至，对着他亮出了尖利的爪牙。
江自流没说话，只像影子般在妖怪堆间随意穿梭了几下，那堆妖怪便立时化作了七零八落的肉块，滚落在地，发出混沌的闷响。
几只黑鸦循着血腥味飞来，落在那些肉块上，开始大快朵颐。
“不管什么时候来累渊谷，总是能遇见这些令人作呕的败类。”
江自流喃喃自语道，眉头渐渐拧紧，脸上缓缓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
记不清走了多久，但当江自流涉过小溪，穿过荒漠，直至记忆中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洞穴在眼前豁然开朗之时，他只觉心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似的一颤，情不自禁地便跪倒在地。
当初，他和弟兄们就是以这儿为圆心，将势力朝着整个累渊谷辐射的。而在他们最强大的时候，这里就像是累渊谷的中心地带，甚至时常有未听过姓名的小妖慕名而来参拜。他们在附近修起各类附属设施，要多高调有多高调，就好像全天下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一样。
他们给这个洞穴起名“火流洞”，不仅仅因为附近丹霞地貌一般火红的岩石，更因为他们想要永远铭记这耀眼的辉煌。
可是现在，他们曾经辉煌的小窝竟变得如此破败、萧条，就好像一个死不瞑目的冤魂，大睁着骇人的眼，向着他投来空洞的目光。
“都是……我的错……”江自流喃喃地说，“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爱逞威风，以至于和文墨结仇，如果我第一时间能回到累渊谷……”
他只觉鼻尖酸楚，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很自责。
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要去哪里寻找那些失散已久的兄弟？
而他们说不定……
都已经不在了呢？
就在江自流悲戚得几近昏厥之际，不远处的岩石间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自流立时起了警觉持刀迫近，而那声音也愈发地近了，江自流正准备挥刀砍下，却忽然听见一声闷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不过，一个颤抖的声音很快便跟了过来：“老……老大？”
江自流手一抖，下意识地就想要弃刀而逃，可那人已经一把拉住了他：“你……你是老大，对吗？”
江自流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可那个人已经绕到了他的跟前，炙热的目光烤得他面颊生疼。
“真的是老大！”那人惊呼道，“天啊，老大回来了！我们的苦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江自流缓缓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隗啸——曾经和他一同出生入死，关系最为密切的好兄弟。
只是现今，他看起来较之以往实在苍老了太多，以至于江自流第一眼竟没有认出他来。
“隗啸……”江自流喃喃，却不敢抬眼看隗啸的眼睛，“弟兄们还好吗？我不在的日子里，大家……可有吃什么苦头？”
隗啸的眼神一暗：“自老大忽然间失踪后，丹朱那边的势力便在悄然间崛起了……一开始我们火流洞这边借着老大的名气还平安无事了一阵，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丹朱像是知道老大短期内不会回来，便逼迫弟兄们举旗投降归入他的麾下，好借此打出在妖界的名气。可他没料到，火流洞的弟兄们竟拼死抵抗，一条心地要和他对抗到底……
“那场战斗后，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到了今天，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江自流静静听着，不觉间已是恨恨地捏紧了拳头，却是不发一言。
隗啸似是感觉到了江自流的愤怒，赶忙宽慰道：“不过，还是有幸存的弟兄的……为了躲避丹朱的追杀，弟兄们把根据地转移了，那地方很隐蔽，一般人找不到。
“大家都议论说，老大一定已经不在了，不然不可能会狠心丢下弟兄们不管——可我不信。
“我觉得，老大一定是被什么事儿缠了身，等到时机成熟，就一定会回来拯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
“所以，我每天都会回火流洞看看，期盼着老大的出现……
“结果，今天就让我等到老大了！”
说到这儿，隗啸紧紧地握住了江自流的手——握得那么紧，就好像稍微放松一点儿力道，江自流便会在风中消散不见似的。
“是我对不起你们。”江自流愧疚地说。
“老大别这么说呀……弟兄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老大最牵挂我们。虽然我不知道这两千多年间都发生了什么，可现在老大回来了，我们便终于可以摆脱那成天东躲西藏、四处流浪的日子了！”隗啸笑盈盈地说。
江自流只觉受到了冲击。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回来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可以让兄弟们保有信仰，四处征战、守卫家园，可没成想他们的境遇，竟与他的悲惨得雷同。
原来，大家都在过着流浪的生活。
“弟兄们现在人在哪里？”经受不住良心的责备，江自流终于鼓起勇气说，“带我去见他们。告诉他们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而在丹朱那儿所受的苦，我一定会为弟兄们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隗啸握着江自流的手在颤抖，连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打起了颤儿：“大家现在都在游灵谷住着，我这就带老大过去。待大伙儿看见老大回来，想必有不少人会开心得昏厥过去！”
说罢，隗啸便抖抖身子化作一条边境牧羊犬，江自流见状，也现出原形跟在了它的身后。
迎着月光，两条边牧在累渊谷不见边际的荒漠中有节奏地奔跑着，黑亮的皮毛因着月华照耀，像是抹上了一层上好的蜡。
*
多亏谷悦心，林茂和的伤好得很快，没过几日便能下床行走了。
谷悦心很体贴地帮他请了病假，还把档案室的活都给包揽了，简直就像一个最最温柔的妻子那般对他关爱有加——这让林茂和不能不说很是感动。
那天在水果店买来的礼物，一直就放在客厅没有动过，估计谷悦心也没猜出来那是送给她的吧。
本想趁着平安夜亲手把礼物交给她的，可没想到竟因着连莺的出现被打乱了全盘的计划。而之后发生的事儿，就更是在意料之外了。这一晃都过去三四天了，也不晓得里头的东西烂掉没有。
正出神，门忽然开了，只见谷悦心一脸喜庆地站在门口：“我回来啦！”
今天天冷，她穿着厚厚的大衣，脖子上系一条红色的围巾，飘逸的长发缎子样披散下来，再配上那张甜甜的娃娃脸，说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女明星也不为过。
“回来啦……”林茂和也不由得为这股欢快的情绪所感染，“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了吗，这么高兴？”
谷悦心把门在身后带上，有些扭捏地说：“干吗非得发生什么事儿……就是在下班路上想着，一会儿回家就能见到你，我就觉得好开心呀！”
林茂和心里一动，一时低下了头，只觉脸儿烫得都能在上头煎个鸡蛋了。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林茂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一定饿了吧？我……我去给你烧好吃的去！”
“啊啊，你要做饭吗？我我……我和你一起！”谷悦心说着就急急忙忙地脱了鞋子，可她才刚把脚伸进拖鞋，便是一个打滑没站稳，眼见着便要栽到地上去。
林茂和慌忙冲上前去，一下子扶住了就要摔倒的谷悦心。
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徐徐晕开，两人不自觉地看向对方的眼睛，却又几乎在同一瞬感觉对方眼里的世界是那么地深，可是在入口处无限放大的，却都是彼此腼腆的样子。
“悦心……”林茂和声音低低地说，“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有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对你说……希望你现在听了，别觉得过时了。”
“什么话？”谷悦心望着林茂和的眼睛，眼神水波一般荡漾。
林茂和扶着谷悦心站好，又折返客厅取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将它递到了谷悦心的眼前。
“天啊，好可爱……”谷悦心禁不住发出了赞叹，“这是送给我的吗？”
林茂和点头，嘴角浮现出笑意。
谷悦心欢喜地道声“谢谢”，急不可耐地把礼物拆开，发现藏在盒子里的是一只苹果，表皮刻有一个大大的爱心。
“圣诞节快乐。”林茂和笑着说，“虽然是迟到的祝福。”
谷悦心笑眯眯地对着苹果亲了一口，眼里现出了泪花：“谢谢茂和！”
“不客气……”林茂和腼腆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谷悦心把苹果小心翼翼地在鞋柜上头摆好，感动地抹去眼角的泪水，跟着便忽然冲过来给了林茂和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茂和……”她说，把脑袋深深地埋进林茂和怀里，“谢谢你总是记得给我准备各种各样的惊喜……我最喜欢你了！”
林茂和一时脸红，可看着在他怀里撒娇的谷悦心，他一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得温柔起来，禁不住用手轻轻抚摩着她柔软的发丝：“傻瓜……说什么谢……我先前在七星潭修炼的时候，你不也有给我送过好吃的吗？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一件也没忘。”
谷悦心没说话，却把林茂和抱得更紧了。
她身上有好闻的玫瑰花般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
林茂和也对她的爱意示以回应，只觉得这个冬天从未如此温暖过，他真的好希望这份温馨能够延续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
这天，严主任坐在办公室慢悠悠地喝着茶，在心里暗自感叹可算是有个清闲的日子了，前阵子像陀螺一般不住打转的高强度工作，可真把她累得半条命快没了。前些天因着工作压力而爆出的痘，到今天可都还没消下去呢。
严主任是个美女，因而也格外在意自己的容貌。这会儿，她偷偷地拿出小镜子对着照，一时觉得很是心疼自己的脸——瞧这浓重的黑眼圈，这肿胀的眼袋，这日渐粗大的毛孔……
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憔悴呢？
仔细想想，或许都要怪那群不听话的下属。
尤其是这单位里头的新人，可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特别是那个林茂和……
严主任叹了口气，把小镜子摆在一边，开始托腮凝思：“说也奇怪了，这小伙儿明明也是个本科毕业，又是双职工家庭出身，父亲近些年还成了流堰镇某单位的领导，却为什么不努力考个编制，非要在这儿当雇员呢？”
说实话，严主任心里是有些为林茂和可惜的，可她不好明说出来。
毕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进了这单位的大门，那不管你是赤兔马还是汗血宝马，都一样得挑担子使劲干活。虽然雇员的工资是很低，可若是让那些正式的瞅见这些编外成天在单位潇洒，那也是很影响士气的……
正出神，门口忽然有人敲门，严主任拉开抽屉把镜子放进去，咳嗽了一声稳稳声音道：“谁呀？”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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