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
-
*
连莺引着林茂和走上宫殿的第七层，一路上，林茂和止不住地打量着四周阴森的环境，只觉心头陡然升起一阵寒意，可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自己现在可是身处敌人的巢穴啊，再怎么紧张也坚决不能表现出来。
要是被敌人看穿，那就太丢脸了。
进了门，他远远地便望见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静静地立在窗前，周身萦绕着一股冷冽的气息。尽管对方没有立即转过身来，可林茂和还是能在瞬间感觉出来，眼前的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那就是丹朱吗……
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林茂和正紧张得脑门冒汗，却忽然听得身旁的连莺态度恭敬地开口了：“大王，人带来了。”
看样子还真是丹朱没跑了，林茂和握紧拳头将视线聚焦在丹朱身上，猜不出下一秒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他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迎着从窗户渗进的微弱光线，丹朱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张面庞生得阴沉，却是棱角分明，加上顶戴的冠和一身神秘的黑色装束，只是一眼见了，便让人难以挪开眼去。
林茂和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丹朱仔细打量了林茂和一会儿，便向着他缓缓地走过来。待到在林茂和跟前立定之时，丹朱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
“你就是那个叱咤风云、大名鼎鼎的文墨吗？”丹朱问，脸上的笑意并没有隐去。
“不。我叫林茂和。”不知怎的，林茂和忽然就有些恼火起来，“我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一个叫作‘林茂和’的凡人罢了。”
“哦？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却又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呢？”丹朱抱起了胳膊，“你知道我们妖如果抓到你这样不自量力的家伙，都会怎样处置吗？”
林茂和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忽然现出了冷笑：“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但我知道，绝不能把世界让给你这样的恶人！”
丹朱哈哈大笑：“我虽然讨厌碍事的人，可若是要我亲手弄死一只蚂蚁，我还是会于心不忍的。”
不知怎的，写在丹朱脸上的那股轻蔑，忽然就让林茂和想起了很多事情。
程妙的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
母亲的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
领导、师长的脸上也有过这样的表情。
这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所有轻蔑过他、嘲讽过他、打击过他的人，脸上都曾现出过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带着优越感的表情，是耸立在高高的云端，仿佛在为一只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蚂蚁可怜的表情。
林茂和挣开连莺，转动紫微笔使出一招“孤星开阳”，耀眼的光亮霎时从笔尖迸出，宛若一团火球般向着丹朱直直奔去——丹朱像是因着惊愕而来不及闪躲，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窝被轰出一个洞来。
林茂和一下跪倒在地，因着疲惫而剧烈地喘息。
他从未试过将这一招与紫微笔相结合，更没试过这样拼尽全力发动攻击，一时只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连莺因着震惊而愣了几秒，但很快反应过来，把手一转变出一把折扇来，横眉怒道：“竟敢对大王出这样的阴招，看我不结果了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出阴招了？”林茂和冷冷地笑，“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出招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死在连莺手下也好，反正丹朱已经被干掉了——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江自流和悦心处理吧……
他们那么能干，一定能把剩下的事儿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想到这儿，林茂和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但一件意外的事儿发生了。
“好身手……”
丹朱阴沉的声音跃入了林茂和的耳畔，引得他因着惊异而睁眼，却见丹朱正将手覆在胸口，待一道微光闪过之后，先前被林茂和打穿的皮肉竟已恢复如初。
“难怪影子、玄索、红竺都败在了你的手下。不过这样的功力，却还是没法让我产生亲自出手的欲望。”
林茂和只觉得脊背凉透了。
甚至凉得让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不过，他还是用憎恶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丹朱。
“你好像很看不起我，就好像仙界那些故作清高的庸人一样。你们似乎总觉得妖是低人一等的生物，可当你们与真正的妖面对面的时候，很多人却总是吓得屁滚尿流。”丹朱说着，向着林茂和缓缓地举起了手，将指尖对准了他的小腹，“你们总说，丹朱是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只懂得在帘幕后头装神弄鬼……”
说到这儿，丹朱一抬手，一道白光便自他的指尖迸出，不偏不倚正中林茂和的小腹，鲜血立时涌出，疼得林茂和只觉似是吃了一发子弹，控制不住地呻-吟起来。
“所以我说，我真的很不想亲自出手。”丹朱的脸上大写着同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一下只是会让你有点儿疼，还不至要了你的性命。一会儿你出去，若是有朋友来接应你，你就更不可能在今天便会了阎王。
“今天的事，很好地说明了一个道理——在有相当的实力之前，躲在幕后未尝不是一种保全自己的方法。
“一个人徒有勇气，却没有谋略，又怎么会有成功的可能？
“你们总说我丹朱是不入流的妖怪，只知躲在背后搬弄是非、坐收渔利，压根就没有称王的资格，那么这回，就让我和你们光明正大地比一比吧。
“文墨啊，前世那么赫赫有名、春风得意的文墨，没想到你竟也会有这么夹着尾巴做人的一天。你说你叫林茂和，那好吧……看来，你已是完全接受了这个脆弱的人类身份。
“看你的眼神，你似乎并不死心，也并不认同我说的话。可我丹朱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我丹朱的巢穴就在这里，你走了一趟应该也是记住了。接下来，我不会再派人取你性命。你虽然脆弱得就像一只蚂蚁，却似乎总是有着不错的运气。
“我今天留你一条命，也算给我自己留一个正名的机会。
“从今天开始，我会按自己的方式行动，你们那边也尽可以按自己的节奏发展。最后，谁能统一四界，登上四界之王的宝座，就全凭各自的实力。
“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这副脆弱得不堪一击，还一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林茂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很想用紫微笔发动最后一击来保全自己被践踏得七零八落的尊严，可是他眼前的世界在不住地打转、打转，晃到他全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他紧紧地握住紫微笔，却觉得眼皮前所未有地沉。
丹朱的脸渐渐在眼前变得扭曲，漆上了黑色的线，那些线上下摇晃，终于织成了密不透风的黑色帘幕。
*
当林茂和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阳光很明媚，明媚得宛若薄纱织就的幻景，引得他一时不能确定自己现在哪里，是活着，还是已然送了命。
直到他望见床头的两个人影。
等会儿，床头？
他一激灵坐直身子，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房间，而在他的床边守候着的，正是江自流与谷悦心。
“你没事吧，茂和？”见林茂和醒了，谷悦心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她用手掩住嘴巴，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模样，“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说到这儿，她似是因着极度的悲伤而难以自制，一副随时都会昏厥的模样。
一向毒舌的江自流这回也不似往常那般揶揄谷悦心了，眼里反倒闪烁着难得一见的关切。他转向林茂和说：“你和丹朱起冲突了？原先看你那么自信满满地执意孤身前往，我还以为这会是一场轻松和平的谈判呢。”
林茂和低了头，面露愧色：“对不起……我到底还是无法独当一面……”
“也别这么说。”江自流宽慰道，“连莺拖你出来的时候，你虽然奄奄一息，却还不至丢了性命。只是伤得重，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不过，这说明丹朱并没有取你性命的打算。孤身闯入狼穴，却能让敌人心甘情愿地留你一条活路，这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林茂和情不自禁地冷笑：“我倒宁愿干脆利落地死了，和他来个玉石俱焚。”
江自流与谷悦心对视一眼，预感到事情的复杂程度或许远超他们先前的预想。
“茂和，介意和我们说说吗？”谷悦心说，轻轻地握住了林茂和的手——他的手好冰，仿佛凝固在这个季节的温度。
林茂和望进谷悦心的眼睛，只觉其中闪烁的关切令他难以说出拒绝的字眼。
他轻轻叹一口气，试着平复了一下心绪，终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
林茂和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完成述说的了。
提醒他这件事的是江自流与谷悦心脸上的表情。
当林茂和的话音在空气中戛然而止的时候，江自流一下从用手托腮的姿势中缓过神来，而谷悦心一脸紧绷的神情也终于放松下来，他俩彼此对视一眼，再度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就是发起了挑战了。”江自流说，“还是以这样嚣张的态度，看来丹朱那家伙很有自信嘛。”
“他现在的确有底气自信了。”林茂和紧紧地拧着眉，“虽然我记不得两千多年前的丹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但他现在的确非常可怕，实力不容小觑……”
江自流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一看到林茂和这副虚弱的模样，他又生生地把话给憋了回去，将目光投向窗外，喃喃道：“也许吧……”
林茂和抬起头来，盯住江自流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喂！你甘心吗？”
这回轮到江自流疑惑了，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将它定格在了林茂和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38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