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抑制剂》乘舟无涯

17、第 17 章

　　“今天你不用去研究所了，跟子航说一声吧。”我去衣柜里翻捡了身衣服，拿给池龙，“咱们去约会，穿这个。”

　　忘了是之前什么时候了，因为学校在山里，舍友有些从南方来，也有家境贫寒一点的，没来过首都，我们便集体去逛了次首都最大的商业街。

　　那时候我对池龙的感情还懵懂，只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幻想着是和他走在商业街上，幻想着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拉着他的手，后面没有什么人跟着；我们去玩具城去咖啡馆，去旅游他可以坦荡地在名字一栏填上池龙，在这份感动自己的幻想加持下，那天我没给自己买一件衣服，反倒是觉得有件衣服很适合池龙。

　　他在人前总得装成他哥哥的样子，几年前穿的是哥哥留下来的旧衣服，几年后他也懒得自己去挑什么好看的衣服了，来来回回便是白衬衫黑衬衫格子衬衫，裤子无论春夏秋冬，都是长裤。在研究所则总是皮鞋西装外面套一个白大褂，我打开他的衣柜，扑面而来的都是钢铁直男的气息。

　　虽说百年后omega的地位已经不像之前一样与alpha相差悬殊，但是总有些omega还坚持着o群体弱势，需要保护，需要像个花瓶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花枝招展地去迎合alpha的喜好。

　　连我也不能免俗。

　　看见池龙那张脸，我只觉得他当一个花瓶在我怀里要这要那就好。

　　也怪不得到今天，仍有omeg坚信弱势群体最好负责貌美如花相夫教子。

　　就连首都的商业街也有点“歧视”，六种性别，别看beta人数多，可大多因为社会地位不高，社会财产占有比率远低于一众A和他们的O伴侣，所以商业街上最多的服装店，就是提供给女性omega的，次之就是男性omega。

　　像我这种男性alpha，服装店本就少的可怜，衣服的首要指标，那就是能禁得住我们alpha强大的身体素质的“折磨”，质量好才是第一要务，漂亮不漂亮，那是omega才在意的事情。

　　本来我是从来不会在意omega的服装店里到底摆了什么的，可是自从把池龙放在心上后——我甚至都没考虑过柯子航穿什么衣服好看，我就连刷社交软件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去在意一下omega的服饰搭配。

　　那天我一眼相中了这件衣服。

　　款式简单，是件深灰色的衬衣，松松垮垮的，背后有个飞扬的涂鸦，随便搭条深色裤子，俨然就是我们学校的学长。

　　我想象着再去带池龙染个头发，再烫一下，和我背一个同款的挎包，谁能说他36岁？

　　我看着池龙鸟窝一样的头发，心里生出来一个荒诞的想法，我哪天干脆不睡觉了，我看这个人在被子里都做些什么，怎么能把头发睡成这个样子？

　　我看他抬手就要压下来自己的头发，赶忙制止：“别动！你别动，就这样穿衣服洗脸去，头发我一会儿给你收拾。”

　　他显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儿，照样死命压着头发，“高兴傻了？我不去研究所，任怀铮能再把我抓回去。”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心里猛地一抽。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后，毫无波澜地提起任怀铮这个名字的呢？

　　如果有一个人，杀了我爱的人，逼我哥哥死生不明，逼我隐姓埋名，把我从神坛抛掷到崖底，我恨不得食血啖肉挫骨扬灰，说出来我都嫌恶心我自己。

　　我不敢在他面前提任怀铮，我和他是无可争议的血缘关系，我脱不开关系。

　　我小心翼翼地维护好池龙的一方天地，就心满意足了。

　　再让我剖开他去探寻他为什么如此无动于衷，我不敢。

　　我避重就轻地说：“我爷爷答应的，我家姓任的，都得听我爷爷的。”

　　“我爷爷赞同我们在一起，他说你是他见过最有魄力的omega。”我在被子下搓着自己的手，不敢看他，嗓子隐隐有些发疼。

　　爷爷应该是我们家唯一一个赞同我们的。

　　我仔细听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的语调起伏，“你爷爷？你爷爷是……我好像见过一面？”

　　他的一切都让我求知若渴，“什么时候？在哪里啊？”

　　他窸窸窣窣穿着衣服，一边回忆着：“好像是我去RD科学院拿奖的时候，那时候你爷爷级别好像没现在这么高，他陪同我去的，那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但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他是alpha。”

　　“alpha怎么了？”我疑惑，那时候，他应该还没产生排斥alpha的情绪啊？

　　他穿好了衣服，跳下床去拉窗帘。

　　哗——

　　今天阳光好得有些过分，每一丝光线都跳跃在他凌乱的发丝上，轮廓鲜明熠熠生辉，衣服衬得他小了好几岁，他转过身来，笑道：“那时候所有的alpha都恨我啊，你爷爷没在飞机上把我砍了，我已经很感恩戴德了。”

　　我尴尬地笑笑，不太听得出来这话是真调侃还是假嘲讽。

　　感觉相处起来挺累的，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替他迈过心里那个坎。

　　因为我连曾经具体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

　　身边的人说话真真假假，信谁的真假参半模糊不清。

　　池龙也不肯告诉我。

　　我打起精神，推着他去了卫生间，“老师你看看我，在一起你都没跟我约过会，我委屈~”

　　池龙无动于衷，我：“哭哭……”

　　“噗……你怕不是个傻子，怎么总用这招？”

　　我理直气壮：“因为反差萌很可爱啊，你看我这么一个壮汉，嘤嘤嘤的时候是不是很反差萌。”

　　“是，我看着你国传的学生证和本人的智商，也挺反差萌的。”

　　我撇撇嘴：“你聪明就不要嘲笑人家蠢了嘛……”

　　他照着我脑袋弹了一下，嘴角的笑意还没消散，“今天怎么去？坐飞行器还是我开车？”

　　唉，别人家的omega貌美如花，肯定会问：“老公今天咱们怎么去嘛~那么远我不会开车，飞行器太贵了我没有钱嘛~”

　　看看我家的omega，貌美如花还会问你：“车我来开，飞行器的钱我来掏，你挑一个就行。”

　　“我都行，我会开车，你要嫌慢，飞行器也行。”

　　我咬咬牙，手里还有上大学爷爷塞给我的钱，坐个飞行器的钱还是有的。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有驾照吗？你这个月生活费还剩多少？”

　　我梗着脖子，“没驾照可我会开，钱我有挺多的，不差坐一次飞行器。”

　　“我有几辆不错的车，但是你没驾照，还是我来开吧。要是想坐飞行器，车库里还有一辆私人的，黑钢的，速度还行。”

　　我：……

　　什么叫黑钢的，速度还行！？

　　这他妈是国产顶尖品牌吧！很不得要和军事基地用的飞行器一个级别了吧！应该说是就是军用飞行器改良的民用版本。

　　每个男孩子小时候的梦想不是要高达，也不是要变形金刚，而是拥有一架黑钢的私人飞行器。

　　我好奇：“他们……会允许你私下使用飞行器吗？”

　　“不允许啊。”

　　“那你的飞行器？”

　　“我哥哥的，他消失的时候，只身一人消失的，汽车还有飞行器，都没带走。但其实我的那架飞行器，比黑钢的更帅气。黑钢的太沉稳了，不够好看。”

　　所以他这个人，其实挺骚的。

　　这个时候男子气概什么的，谈不上了，我也想坐黑钢的飞行器，就这么答应了他。

　　“你等一下，别动你头发，我去拿发胶。”

　　他可别像平时一样把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梳上去，今天他必须像我的同龄人！

　　我就这他凌乱的发型，让他的刘海垂下来些，剩下的稍微打理一下就直接定型了，凌乱一点随意一些，才容易有少年感，总是三七分四六分也太油腻了。

　　“背上这个。”

　　池龙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挎包，和衣服一起买的，当时那个店员推荐我一起搭配，我也不太懂，就是感觉挺好看的，就一起买回来了。里面有墨镜，中午太晒了可以戴上。”

　　“我今年36了，这么打扮，有点花哨了。”

　　我套上自己的T恤和运动裤，从我的同款挎包里掏出来防晒霜，把池龙拽到自己的身前，“听我的，好看，你看起来比我年轻。来抹点防晒，这么好看，别晒黑了。”

　　他脸被我搓圆揉扁，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睛，“任佑你够了啊。”

　　“最后一步了最后一步了，家里听一下我的，出了门都听你的行不行。”

　　他微微睁眼扫了我一眼，应该是答应了。

　　我只道池凤的住所就是个经济适用型的高级公寓，没料到这楼上的阁楼也是池凤的私人财产——他把阁楼直接改造成飞行器机位了。

　　池龙把手腕上的金属环扣在飞行器车身前的凹处，飞行器后身两翼腾起，显出两个黑洞洞的燃气筒，瞬间喷出了半透明的蓝色火焰，我看着他熟练地从车身后翼取出安全头盔，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扣正位，黑白分明的色彩晃的我一阵心神恍惚，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哪个omega，由内而外的气势可以这样帅。

　　我尴尬地指指车门，“我怎么上去？”

　　他一昂头，举起手来在太阳光下晃着他的金属环，睥睨高傲地示意我，权限他已经给给我了。

　　恍惚间，我透过他平日里的斯文内敛，高傲不屑，恐惧脆弱，看到了他20岁那年的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