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舞乾坤》苏戏

5、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莫舞画鬼符这事儿，在后宫里传了个热闹，主子娘娘茶钱饭后都要说道说道，乐和乐和。我手中的扇子摇的更勤快了，既然是名人，就要拿出点名人的做派来，标志性的东西可少不得。
　　这日，一回宫就被胤祀逮了个正着。
　　“呦，近日练字忙坏了吧。”
　　“胤祀，你不厚道，故意戳我疼处。”
　　“呵呵～你说你多大本事，搞得后宫鸡犬不宁，过阵子老爷子回来了，小心他传你啊。”胤祀坏坏的笑着朝我眨眨眼。
　　“啊～～不会吧，皇帝应该很忙啊，怎么这也要管？”我一脸苦相。
　　“哈哈，真难为你了，想当初我刚来时，也练了不少年呢。繁体字就是麻烦。”
　　“咦～你练过？”我眼中一亮，一个绝好的注意出现在脑中。
　　“喂，你这表情....我看怎么越来越像太子狐狸啊～～”胤祀向后退两步，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
　　“去你的，谁跟那狐狸精是一窝。”刚说完，就后悔的只想咬舌头。怎么就忘了自个儿是太子妃呢。胤祀果然一副得逞的小人相，翻他一眼。
　　“成熙哥哥～～～”我靠过去，吐气如兰。
　　“得了，苏戏，让我帮你写字是吧，成！爷准了，你快把你的口水收回去，我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胤祀很不给面子的用手隔开我的脸。
　　“好！痛快，不愧是好兄弟。恩人呐～～太子爷给的任务是一天五十篇，一人一半，现在去给我把二十五篇写了。”
　　“五十篇？我怎么听说是三十篇啊。你坑人呢？”
　　“让你些二十五就给我写二十五，哪儿那么多废话。”
　　推他走到书桌前，磨开墨，胤祀只在草纸上练了几笔，就上手写了出来。他不紧不慢的写着，我越看越吃惊，这明明是我的字迹，一模一样的字迹。
　　“你...你怎么写的跟我一样难看？”
　　“咚！”头上挨了一下。
　　“我跟你一样还了得？我这是在模仿你的笔迹，写太好看了你能过关？你当老四和太子都是猪？就这字迹还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太子那只狐狸呢。”胤祀一脸得意。
　　“行呢，兄弟，好本事，真看不出，你还真是个人才。”
　　“那是自然，从小就模仿我妈的字迹在作业和考卷上签字。这本事，练出来的。”
　　天呐，居然有人这样炫耀的，他这三百年还真是竟长脸皮了。翻翻白眼，不再多话。
　　“对了，今天找你，是想让你后天下午来一趟。”
　　“嗯，什么事？”随口答应。
　　“一个朋友来喝酒，找个伴，我不就想到你了嘛，嘿嘿～～”
　　“什么跟什么啊～”心下奇怪大了，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爱新觉罗家，一窝子狐狸。

　　三日后小聚，不知胤祀要请什么重要人，我准备了几个小菜，做了一盘水果冰碗，又温了上好的女儿红，便来到了阿哥所。
　　胤祀高兴的迎我进了后园，还未进门，便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引住了魂。
　　“八哥哥，快来推我一把。”
　　一个全身火红的小姑娘在花架下打着秋千，笑容灿烂夺目。
　　“行了，镜月，还疯呢，当心被人看了笑话。”胤祀话中一片宠溺，我一愣，这孩子难道是...
　　“你猜对了，她就是郭络罗.镜月。”胤祀小声的说道，走向前去，帮她稳住秋千，伸手扶下她。我打量眼前的小人儿，一身火红的蒙古骑装，红色的印花小皮靴，头上用一根发带辨出一个简单的燕尾儿，只一根金步摇定住后劲的发丝。她微微喘着气，颊前的头发有些凌乱，小脸红通通的，两只大眼睛干净调皮，吧嗒吧嗒的眨着。我暗叹一声，唉～成熙这小子，还真捡到宝了。
　　“你就是画鬼符的莫舞吗？”她也望着我，眼睛毫不闪躲。
　　“奴婢见过镜月格格。”我向她一福身，顺便瞪胤祀一眼，好你个八阿哥，画鬼符这事儿你倒是传得快，我跟你没完。
　　“别见礼了，你是八哥哥的朋友，八哥哥都没把你当奴婢，我可更不敢了。”
　　镜月边说边向胤祀眨巴眼睛，胤祀宠溺的摇摇头，用手点一下她的翘鼻，又引出了她的娇啧。我背后直冒汗，怎么看，自己都像个电灯泡。
　　“哇！好香甜啊，莫舞姐姐你很厉害呢。”
　　镜月趴在水果冰盘上，不住的吸气。我低低的笑了笑，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冷饮的，我低低的笑了起来：
　　“格格若是喜欢，莫舞这就给格格乘上，只不过这冰碗子寒气重，格格要少吃些才好。”
　　我边说边要动手。
　　“不忙不忙，镜月你先忍忍，还有客人没到呢。”胤祀连忙拦住我。
　　“客人？”
　　我俩异口同声的问道。
　　“八哥哥，你还请人了吗？”镜月一脸好奇。“谁还来啊？”
　　胤祀故作神秘，朝我轻轻一笑，阴谋！这笑绝对有问题。我有拔腿就跑的欲望。
　　“呦吼，真热闹啊，看来孤来晚了。”一声痞痞的笑声传来，我转头一看，不是太子又是谁。瞪着胤祀故作无辜的脸，我肠子都悔青了，苏戏，遇人不淑啊～～
　　“太子爷吉祥。”我和镜月一同见礼。
　　“起磕，今儿个不用多礼。”胤仍的心情十分不错，胤祀招呼我们入座，刚开始我有些拘束。看见镜月和他们没大没小的闹着，便渐渐放开了。
　　“姐姐，你这是什么酒啊？这么烈，我头都晕了。”镜月双颊红润，醉眼迷离，越发娇憨可爱。
　　“呵呵，这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可不是你平日喝的桂花酿。悠着点儿，小妹妹。”我扶了扶她，伸手按下她端起的酒杯。
　　“二十年？莫非这酒还有什么讲究不成？”胤仍朝我一举杯，一口喝了个杯见底。
　　“那是啊，在民间，若有人家生了女儿，父亲就会在院子里买一坛酒，女儿出嫁时再挖出来喝，这酒就叫‘女儿红’。若是女儿未出嫁就早逝，那酒就变成了‘花雕’。可是，如若生的是男孩，要能榜上有名，那酒，就叫.....”
　　“状元红。”胤祀呵呵一笑，接口道。
　　“噢？还有这么一说，那咱们今儿个喝的是谁家女儿红啊？”胤仍望着我道。
　　“哈～傻～一个说法而已，太子爷您还当真不成。”
　　几杯酒下肚，我俨然有了天老二我老大的架势。
　　“哈哈哈～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那当然，我知道的，你连听都没听说过。”
　　“噢？那你说说看，让孤...见识见识。”
　　“嘻嘻～我还知道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传说呢，相传有三个天女在布勒湖里洗澡，有只鹤飞来，嘴里叼着一颗朱果。放在了三女儿佛库伦的衣服上，府库论吃下朱果后怀孕生下了一男孩，佛库伦命令他说：“天生你用来平定乱国，你以爱新觉罗为姓，布库里雍顺为名。”这是说，爱新觉罗为姓，是出自满族先世的母命。后来，布库里雍顺果然平定了鳌朵里城内的三姓部族之乱，成了那儿的首领，这个国家号称‘满洲’。你说对不对？”
　　胤仍微微点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但笑不语。见他不回话，自找没趣，白了他一眼，又冲胤祀傻笑：
　　“胤祀，你这臭小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这是给我摆鸿门宴啊。”我歪歪斜斜的端起酒杯。“可是，这世上，只有你是我的亲人你知不知道？别说是鸿门宴，你就是给我摆个龙门阵，我也照跳不误。”一昂头，又一杯酒下了肚。
　　“好！够哥们，有义气。”胤祀也微红了脸，“兄弟，给爷唱个曲儿，爷今儿个高兴。”
　　“好啊，想当年，姐姐我可是麦霸，我的英文歌唱的那叫一个赞，小子，来PK一下。”
　　“P就P，who怕who，爷让你，你先来。”
　　“呵呵，你可别后悔，您可听好勒。”说完，莫舞狡黠的一下，张口便唱：“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渴望永久的期盼，难道说还有赞美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啊啊啊啊啊.........”
　　胤祀真正没想到莫舞起了这么高的调子，张了张口，愣是没接住，当下摇头笑道“好你个小妮子，戏弄起我来了。”
　　太子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两个笑成一团的人儿。心下暗想，小八，倒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哈～～唱得好，唱的真好！”镜月也鼓掌叫好。
　　“我说小八啊～～你也太不厚道了，你和八福晋小聚聚也就算了还偏偏要拉上我当电灯泡。最可恶啊我，还把这只狐狸给我找来。不厚道啊不厚道～～。”我手一指太子，面向胤仍指责道。
　　“狐狸？”胤仍一脸无辜的望着我。
　　“说的就你，狐狸，贼狐狸，就会算计人。”
　　“莫舞，你这么说真伤我的心啊，我的心拔凉拔凉滴。我这么做，不正是为你太子妃的道路做铺垫吗，你还不领我的情，伤心啊我～～。”
　　“屁话，我苏戏才不要做太子妃，太子妃有什么好，一天到晚跟那么一大帮女人一起算计。哼～我是找老公，又不是找种马。”
　　我和胤祀已经达到了一种无人的境界，全然不顾旁边太子渐渐青黑的脸和镜月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说得好！是男人，就该三千溺水只饮一瓢。我，爱新觉罗.胤祀发誓，只要她一人，只对她一人好，若违此誓，我...我不得好死！”
　　“得了，你本来就不得好死。”我笑着打他一掌。
　　“呵呵，大家彼此彼此，命啊～～”胤祀又狠狠的喝了一杯酒，一歪头，靠在石柱上。“莫舞，你说，咱来这走一朝，到底为了啥？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啊，累啊～～”
　　“累？是不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活得比马累？我上学时别人就这样说的。胤祀，你知道吗？我上辈子活的很失败的，我其实只想有一间屋子，有一个平凡的爱人，过简单的日子。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织毛衣，陪他高兴，陪他伤心，陪他同甘共苦，甚至，陪他死。可在这儿，全TMD是放屁，我丢掉的东西，再也找不到了，胤祀～～成熙～～。”我头越来越沉，渐渐陷入了黑暗，身子一歪，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看着怀中人儿猫一样的在身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子，轻轻的嘤了两声，便没了声响。胤仍无奈的笑笑。想起那句陪他同甘共苦，甚至，陪他死...一丝涟漓在心中荡开，久久不散。

　　宿醉的下场就是第二天头疼欲裂，睁开眼睛，看见语秋担心的神色。
　　“醒了？姐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语秋了。”她忙端来水杯，让我润口。
　　“我...？”开口却不知想问什么。
　　“姐姐睡了两天，可吓死人而了。”
　　“什么？两天？”我一惊，怎么换了个身子，酒量还是这么差。
　　“是啊，前儿个晚上，太子殿下送姐姐回来时，姐姐就一直昏睡不醒，还....”语秋语顿，眸中闪烁不定。
　　“还什么？”
　　“还一直扯着殿下的袖子，哭着不让走呢，您没瞧见，四爷那脸，可黑了....”语秋小心翼翼的说，我心下一紧，完了，这下子可惹恼这Boss了。
　　“后来呢？德妃娘娘怎么说？”
　　“娘娘也好不乐意呢，说你醒了再说。后来八阿哥来了，说是他请的客，让你陪镜月格格，娘娘脸色才好看些。可是....”
　　“别可是了，语秋，你要吓死我啊。”我轻皱眉头。
　　“可是四爷...四爷看八爷那目光...真正吓死人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似的。”
　　我心跳快两拍，胤禛和胤祀的梁子，不会是这样结下的吧。可是这个胤禛也太让人摸不透了，若说他喜欢我，可他依旧冷脸怒目，一点儿信任也不给我，若是不喜欢，像前儿晚上那样，他早就该做个顺水情人，把我给了太子才对，怎的平生这些是非呢？

　　“莫舞姑娘，娘娘喊你过去呢。”门外宫女的声音一起，我头皮就开始发麻。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挺了挺肩背，硬生生的跟上她的步子。
　　德妃一人卧在软塌上，手中握着香炉，还不时的用金钗拨着炉中的香料，一声不吭。
　　“娘娘吉祥。”我稳稳的跪下行礼，她半天未叫起，我只得低头跪着。背上渗出冷汗，看来，前儿个的确是招了眼了。
　　“起吧。”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德妃终于冷冷的开口。
　　我动了动膝盖，早就麻木了，慢慢的起身，也不敢揉僵麻的腿。退到一边，依旧低眉顺眼的站着。
　　“怎么？太子爷那儿也不曾跪过，我这儿倒是折辱了你了？”
　　我心里一慌‘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错，请娘娘赎罪。”
　　“知错？那你可知你有何错？”
　　“奴婢...奴婢不该...不该忘了身份，和主子们一起...一起....”我吓得语不成句，这德妃一个不高兴，我小命就不保了。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冤魂。
　　“你可知你这一睡两日，太子来了几回？四阿哥来了几回？八阿哥又来了几回？连十三，十四也跑去瞧你。莫舞，你以为自个儿有多重的命格能担得起这宠？本以为你是个伶俐的人儿，看你处处护着老四，老四也待你不同。本宫还想过些日子成全了你，以你的身份，指个正福晋也是配得上的。可你竟愚蠢至此，叫本宫好生失望。”
　　的妃的话像一张密密的大网，铺天盖地的罩向我，压得我透不过气。我第一次领教到这深宫对女人的残酷，我步步小心，压着自个儿的性子，学这古代女子，可那又如何？这一双双眼睛盯着，容不得我喘一口气，容不得我凡一点错。
　　我端端正正的给德妃磕了一个头，正色道：
　　“娘娘的心意，奴婢铭记在心，感激不尽。奴婢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配不起四阿哥奴婢愿一直跟在娘娘身边，今生为婢。”
　　我抬头对上德妃惊异的眸，心下一片清明，太子妃也好，四福晋也罢，一切都不如活着重要，只要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你...真这么想...?”半晌，德妃问道。
　　“正是奴婢心中所想，决不敢诓骗娘娘。”
　　“你...罢了...哎～莫舞，你可知，太子已经向本宫开口，讨了你去。”
　　“娘娘！”我心中一惊，来了吗？早晚要来的，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抵抗，我的命，和莫舞的命，渐渐重合。
　　“本宫没有理由为你扶了太子的脸面。”
　　“额娘！”一声惊呼，四阿哥推门而入。
　　“老四，”德妃面上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口气生硬。
　　“你这是做什么？”
　　“额娘，儿子...”胤禛一脸焦急，平日稳重老成的他，尽失了分寸。
　　“你还知道本宫是你额娘，若本宫今日答应太子之请，你是否还要带人来本宫着抢人！”德妃气急，将手中香炉朝胤禛砸了过来，胤禛不躲不闪，任一炉香打翻在自个儿身上。
　　“儿子不敢，儿子...失态了。请额娘责罚。”
　　“责罚？你们一个个开口闭口请本宫责罚，所做之事却件件都在责罚本宫。罢了～莫舞，本宫今日若指了你跟胤禛，你可愿意？”德妃长叹一声，坐倒在卧榻上，全然没有了尊贵骄傲之色，只像一个百般无奈的母亲。
　　“回娘娘，莫舞...不愿。”我抬头，刻意忽视胤禛从惊喜到震惊，最后愤怒又失望的眸。直视德妃，一字一句道：“奴婢愿跟在娘娘身边，今生为婢。”
　　无边的沉默回荡在殿上，我身子微微颤抖。低着头，等待着最后的审判。久久，德妃的笑声在殿中响起。
　　“莫舞，本宫竟将你错看了去。好，你且记住今日所言，他日，可别后悔。”
　　“奴婢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