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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

  •   睡梦中仿佛身处极寒之地,我觉得自个儿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冰冷的气息一波一波的袭来,我紧紧的咬着牙关,感觉自个儿被冰封了起来,手脚在以麻痹的没有了知觉。身上似乎一暖,感觉一团火焰围了上来,驱走了周身的寒气,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紧紧的抱住,把身子都贴了上去,放肆的吮吸着温暖。
      感觉怀中的‘浮木’一下变得僵硬,微微用力,想要推开我。眉头一皱,轻吟道:“嗯....别走....”便欺身向前,更加用力的抱住,手脚都爬了上去,向藤蔓一样的紧紧纠缠,绝不放开着怀中的温暖。
      “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在耳畔响起,‘浮木’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轻轻贴着我,任由我纠缠着,把周身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入我体内,传入我心中。

      柔软的塌,温暖的锦被,怡人的熏香。我‘嘤’的一声清醒过来,对上一双乌黑俏丽,略带担忧的大眼,微微一愣,眼前的人儿便扑了上来,双臂紧紧缠在我颈间。
      “莫舞姐姐,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镜月低呼声传入耳畔,脑中迷糊,轻轻皱眉,似乎没睡醒般,诺诺的开口:
      “格格?莫舞怎么会....”
      “哎呀,姐姐,昨儿个太子哥哥抱你进来的时候我可吓坏了。你全身冰凉,面色青紫。太医都说救不活了呢,太子哥哥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若不是他....”
      “镜月脸色一变,忙用手捂住嘴,一副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的表情,我心下暗付‘不好’,那睡梦中的温暖难道.....
      镜月见我变了脸色,不知所错的开口:
      “姐姐不要担心,德妃娘娘那儿只道是我请了你来闹元宵,吃多了酒,住下了。”
      “昨儿个....是太子殿下送莫舞来的?”我缓缓开口。
      莫舞不明就里的点点头。
      “太医说救不活,殿下发了脾气?”
      她又点点头。
      “太医都说救不活,殿下是怎么救活我的?”
      “是殿下整夜抱着....”镜月慌忙住嘴,大眼委屈的眨巴眨巴“莫舞姐姐,别问了,太子哥哥不让说。”
      我心下明白了八九分,昨儿个夜里的温暖,果真是胤礽了,想到自个儿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脸微微发烫。
      “咦~姐姐你脸好红,定是还未退烧,快躺下,别着凉了。”
      夕锦一把把我按到床上,拉过被子捂好,我抬起手,轻碰自个儿火烫的脸。他温暖清幽的香气还留在锦被上,把脸埋入被中,唇角轻轻勾起。
      “莫舞醒了吗?”
      胤禩一身寒气的掀开帘子,不顾镜月的阻拦,抬脚就走了进来。
      “醒了,就是还有些晕,起不来身。”我怏怏地开口,撩开床前的纱帐。一抬眼,对上一双惊喜的凤眸。胤礽站在胤禩身前,正好低头欺身向前探望,我一抬头,便与他面面相觑,脸一下子红了个通透。
      “太...太子殿下,莫....莫舞....”
      “快躺回去,你还没退热,别凉着了。”胤礽一脸担忧的把我按回床上。拉上锦被。
      忙缩进被中,紧紧闭上眼。他倒是不慌不忙,定是平日久经女色,练就一身厚皮囊。色胚子,我在心中愤愤骂道。
      “哈哈~莫舞,怎的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昨儿个还是二哥抱着你睡得呢。你把人家当热水袋,死活不肯撒手。今儿个二哥能如期上朝,我倒还奇怪的紧,怎的就舍得放手了?”
      胤禩一把拉下我罩在头上的被子,不知死活的嚷嚷。我又羞又愤,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怒火,拉过他扯着被子的手,一口咬在小臂上。
      “啊~石莫舞,你属狗的~~”
      惨叫声回荡在凝月轩内。

      德妃对语秋的事只字未提,我恍恍惚惚的病了数日,胤礽胤祉胤禩胤唐胤俄胤祯都交替着来报道,偶尔带一些小玩意儿给我解闷。
      只是,胤禛一直未来。
      德妃拉着我的手,只是叹息。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我心中感激她的理解。德妃娘娘,我多想喊您一声额娘,只是苏戏福薄,没资格开这个口了。
      我竟像个失恋的孩子,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众人的怜悯和安抚。
      睡梦中常看到那个青袍墨褂的人,眼眸深邃,轮廓清晰,长身玉立在我床前,悲伤的望着我,眉头紧锁。我在梦中伸手,想抚平他眉间的忧愁,他却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幽清的檀香,留下我欲伸的手。
      其实我知道,他总是在我睡时来,醒时走,从不肯与我照面。只是静立在床头,满目眷恋,满目心痛。
      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清减了很多,往日的宫装都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风一吹,更显得单薄。
      胤祉笑话我没有几两肉,像个枯黄的小草,却遣人送来我爱吃的点心。胤唐也大方的送来几匹上好的云锦苏绣,让我从新裁衣。我高兴得来者不拒,全部做成四级的衣裳,一天一换,每日兴高采烈,笑容满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康熙三十年春天如期而至,又一顶花轿在早春的和风中被抬进了毓庆宫,一路吹奏,喜气洋洋,连两道新抽的嫩芽都羞涩的低了头。
      我照例送上长春宫的贺礼,面对胤礽一身大红喜袍,越发皎柔的眉目,淡漠的双眸。我无声无息,说不出恭喜的庆词,却也没有心痛的感觉。我麻木了,因为三日后,正是胤禛迎娶嫡福晋那拉氏的日子。
      历史还是沿着他的轨道前行,而我,根本无法阻止。
      纳妾是无需大办酒宴的,胤礽的婚宴依旧只请了皇子阿哥和亲近的臣子。当我捧上贺礼时,胤礽已被灌得微醉,热闹喜庆的气氛,更衬得他含悲欲泣。有一瞬间,我是恨德妃的。她何其残忍,让我来送这贺礼。我觉得自己的到来像一把利刃,生生刨开他的伤口,他的心。
      “怎么来了却一声不吭,不恭喜孤吗?呵呵~~今儿个你不嘲讽孤两句,还真奇怪的紧。”
      胤礽轻挑眉,一把拉过我的手,不顾我的挣扎,将我带入厅中。喜乐停止,歌舞无声,宾客静默。胤礽一层层拨开我防备的壳,将我暴露在人群中,无处可躲。
      无视四下惊讶的目光,我深深呼吸,挣开他的手。转身端起桌上的酒杯:
      “奴婢恭喜太子爷,愿太子爷和侧福晋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一昂头,一股热辣便冲入喉中。
      “好!借莫舞姑娘吉言,胤礽谢过了。”他端过茶碗,泼出碗中残茶,天上满满一碗酒,一口喝了个精光。
      “二哥!”
      “殿下!”
      众人惊呼。胤礽扔掉手中的杯子,用袖摆掩住唇角,猛地咳了几声。大红的喜袍掩盖了唇间猩红的血丝,我却看得真切。心下一动,眼眶微红,胤礽,你又何苦如此。他用力的按着我的肩,满嘴酒气吹到我脸上,我不禁皱眉,他抬起我的头,不让我逃避。让我对上他血红的眼,悲愤道:
      “上会就发誓戒了这酒,却没想靠根深难戒。莫舞啊~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知不知?”他拉着我的手,上前几步,伸手指着堂前的主位,朗声道:
      “看!这是留给孤的嫡福晋,孤的太子妃的。留给一个能配得起孤,能挺直了腰站在孤身边的女子,而她们....”
      他一扫身侧满脸惨白的女子,哈哈一笑,道:
      “她们是孤身为太子的责任,孤做不了主。可是,这个位置,孤会尽我所能给你留着。”他语气一顿,猩红了眼眶,杀意闪过“若有人敢自作聪明使计使到孤头上,孤定让她知道这毓庆宫的宫规,知道本太子的手段。”
      耳边响起一阵抽气声,胤禛面上血色全无,我苦笑,胤礽这是明点了语秋宴上显镯夺位之事。可是,即使全天下人都知道是语秋使计又如何?皇上不会收回圣旨,胤禛不会抗旨拒婚。三天,只要三天,她便是他的妻了,我又成了什么?一个真正的外人。
      “太子殿下醉了,回洞房吧,新娘等着您呢。”背对着他,狠心的开口,他与他,都与我何干。
      “朕看他是不想进这个洞房了!”
      一道威严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忙跪身迎驾。
      “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缓缓转身,对上一道犀利的鹰目,一时间愣在当场,喉中干涩,脑中只盘旋两个字“康熙”。
      “大胆奴才,见了皇上,还不下跪。”身侧冲出一个太监,抬脚便踢向我得膝头,我膝下一痛,跪了下来。我这才反应过来,苍白了一张脸,颤抖道:
      “奴婢石莫舞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并未叫起,四下出奇的安静,一种绝望的恐惧袭上心头,自从来这皇宫,我一直仗着自己最终的身份,有恃无恐,恣意妄为。今儿个,我突然怀疑了历史的真实性,也许...也许...我会玩掉自己的命。只见一双金色纹龙锦靴立在眼前,我把头埋的跟低了,身下颤抖,心中的恐惧已逼到了极点。
      突然肩头一痛,竟吃了他一脚,身子不由扑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桌角上,眼前猩红,抬手一摸,温湿沾粘,一行血水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混帐东西,太子大婚,由得你在这闹场,不知死活!今儿个朕若不重重办你,岂不让人看了我爱新觉罗家的笑话。上一次,太子为保你,带病跪了一夜,朕心痛太子,放你一马,这一次,你还敢造次。来人啊.....”
      “皇阿玛,求您!”胤礽忽地扑身向前,紧紧抱住康熙的腿,嘶声泣道:“是儿臣不孝,儿臣贪杯,乱了分寸,儿臣罪该万死。求皇阿玛狠狠责罚儿臣,放过莫舞,求皇阿玛,责罚儿臣,放过莫舞,责罚儿臣,放过莫舞.....”
      胤礽不住的磕头,头颅碰在青砖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我的心,上一回,便为我跪了一夜吗?心中的恐慌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趴在地上,愣愣的望着他,忽地展颜一笑,伸出舌头轻轻舔去唇边留下的鲜血,腥甜稠腻。
      “莫舞谢过皇上恩典,鸩酒...或者白绫,莫舞可以自己选吗?吊死鬼太丑了,莫舞怕丑,更怕到了地下,太子爷认不出莫舞来,呵呵~就鸩酒吧。”我边笑边说,好似癫狂,我已经,什么也不怕了。
      忽地面颊一痛,被人狠狠的掴倒在地,口中腥味更重,恨恨的抬头,胤禛,居然是胤禛。他站在胤礽身边,一个墨青长袍,另一个朱红喜袍;一个欣长高贵,另一个狼狈不堪;一个长身玉立,无双冷月也隐不去他一身繁华。另一个屈身在地,宛若无心无魂生无所望。
      “放肆,皇阿玛的心意,怎的是你这个下作的奴才可以揣测的,你已是罪该万死,还不知道悔改。来人,把她拖下去,重责四十杖,狠狠的打,不许容情,之后拖到敬事房,交给嬷嬷好好管教,让她知道,怎么做奴婢。”
      胤禛厌恶的的看我一眼,一抬手,就像挥去什么污祟之物一般,立刻就有人上前托我。
      “给我滚,我看谁敢!”胤礽上前一把抱住我,怒目而视。
      “混帐东西,你的人,朕还动不得?给我拉下去。”康熙怒极,一把拉开胤礽,将我踢翻在地。
      “莫舞!”胤礽又要向前,却被侍卫按住身子。
      “皇阿玛,儿子求您,儿子从不敢忤逆皇阿玛,只是这次....儿子不孝。四十杖,别说她一个姑娘家,就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挨不住四十杖。皇阿玛,您把儿子的命也拿了去吧。”
      “皇阿玛息怒。”
      “皇上开恩。”
      又哗啦啦的跪了一大片。
      胤礽泪流满面,大红喜袍早已扯乱,悲痛而绝望。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胤礽,他像一匹失了配偶的孤狼,泣血的悲哀,绝望的挣扎。
      “好啊,朕养的好儿子啊,用命来威胁朕。”康熙踉跄的后退,扶着身后的檀木椅,“好,好,好,拉下去吧,一人二十杖,那丫头若命大不死,就送到乾清宫来,朕倒要看看,她到底值不值太子挨的二十杖。”
      “皇阿玛开恩,皇阿玛绕了二哥吧。”众阿哥跪前一步。
      “够了,谁再求情,一起拖出去打。”
      康熙一甩袖,起驾回宫。
      我任由小太监拉着,趴在长凳上。一抬头,撞上胤禛无神的眸,我冲他轻轻一笑,便错开头,再不看他一眼。胤禛,自始至终,都没有屈一下膝盖。从此以后,你我便形同陌路,两不相欠。我知道你是为保我一命才出此下策,可是,我却无法释怀,我心中的恨你却永远也无法明白。我恨你的冷静,恨你的理智,恨你眼中的淡漠,恨极了你。我就是这么一个小气自私的女人,就是我错了,我也希望我的男人能不顾一切的站出来,横眉冷对千夫指,甘愿与天下人为敌,我觉得那才是爱。所以,你是天下人的雍正,却不是我的胤禛。
      忽的手上一热,胤礽握住了我的手,他凤目清亮,菱唇微启,给我一个放心的微笑。眼泪瞬时溢了上来,胤礽,我不怕,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当板子落在我们身上时,我们依旧目光纠缠,笑容满面,双手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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