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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第二天上班,流川刚进办公室,同事安田就给他送来几本法律书,说是牢里的仙道彰看完了,还给他的。
      流川接过书本,准备放进书柜,却无意中看到书中一页有些折痕,于是他下意识的翻到了那一页,见那一页上面有一些很深的指甲痕,而指甲痕所highlight出来的句子是:判处谋杀,□□,及行劫等最严重罪案的……存在证人口供前后不相符,又或是证人口供有疑点……而在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情况下,无罪释放……
      看到这里,再结合昨天目击的情形,流川心中已形成了一个初步猜想。
      于是午餐时,他无心用餐,双眼盯着忙进忙出的藤真,直到坐在他对面的晴子问道:“流川同学,那个勤杂工有什么好看的吗?”
      流川被她这么一问,回过神来,还来不及回答,便看到食堂工头内藤差使藤真出去倒垃圾了。
      流川见藤真离开了,于是将自己的疑虑道了出来,他告诉晴子,他怀疑藤真在帮仙道收买证人。末了,他叹一口气,从一开始,他借法律书给仙道是希望他能通过正途为自己上诉,没想到却帮了倒忙,如今,他们的计划若是得逞,自己岂不是成了帮凶,思及此处,他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再说藤真,他一心只想尽快将事情办妥,压根不知道有人已经盯上了他。
      那天,虽然河合麻理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看错,但是走到楼梯口时,她见藤真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助她,于是灵机一动,提出索要5000大洋的改口费。
      有了这个要求,藤真反而松了一口气,不就是钱嘛,给她就是了,尽管5000大洋不是小数,可是好歹给了她之后,仙道就有救了。
      想到这里,藤真回家打开抽屉,将所有的积蓄以及一块名表统统拿了出来,他看着名表,又想起牧绅一。这表是牧绅一在他们认识一周年时送他的礼物,现在拿出来给河合麻理作为改口费,虽然有些舍不得,可是又能怎样,再去和牧开口借钱,岂不是没脸没皮到了极点,不管别人会不会,藤真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就这样,当晚八点,藤真凑足了5000块,孤身前往与河合麻理事先约定的郊野公园。
      不一会儿,就见河合麻理走了过来。
      此时,公园里安静极了,藤真将一个布包递给她。
      河合麻理见有钱收,立刻伸手想要去拿,却不料,藤真忽然又收回了布包,说道:“你是不是一定回去警局改口供?”
      河合麻理见状,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是你求我,不肯就算了。本小姐干嘛无谓受你这份闲气。”
      藤真无奈,只得又将布包递出去。
      麻理嘴角露一抹笑容,打开布包,点起了钞票。
      可谁知,就在这时,一队巡捕房从四周围的草丛里纷纷涌出,将他们团团包围,打头的警长对他们说道:“有人举报两位妨碍司法公正,你们百口莫辩了,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巡捕房认罪吧。”
      要说这河合麻理也真不是吃素的,警长的话还没说完,她瞅准时机,蹭的一下就溜出了包围圈。
      藤真见状,也学她要跑,却被突然出现的流川枫拦住了去路,他这才知道,原来通知警方来围捕自己的正是流川!
      ……

      所谓:流云的飞逝,飞鸟的自由。
      次日晌午,仙道蹲在墙角边,一边给墙壁刷油漆,一边暗暗高兴,他抬头看一眼天空,只见一只鸽子正在天上展翅翱翔,于是他嘴角露一抹浅淡的笑容,他猜自己马上就能重获自由了,想着想着,他竟情不自禁的用刷子在墙上画起了那只鸽子,画好以后,他后退两步,欣赏起这幅“鸽子图”,唇边的笑意不禁又加深了几分。却怎知,被一旁监视囚犯劳动的福田注意到了。
      福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质问道:“你干什么?让你刷墙壁,你当摆画展?”
      仙道心情好,不理会他,淡淡的说道:“我刷了它就是了。”说完,便将刷子沾上油漆,刷掉了那副“鸽子图”。
      只是,墙上的鸽子虽没了,心中的鸽子却仍在空中驰骋,他抬头又看了一眼那只远去的鸽子,这时,却听“嘭”的一声枪响,那鸽子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下一刻,一只德国黑背跑了出来,将鸽子衔到了主人身边,原来是狱长赤木刚宪来了!

      赤木斜睨了仙道一眼,并未言他,带着黑背和猎物以及那把让人瘆得慌的猎枪,离开了操场。
      整个过程虽然平淡无奇,可是一丝恐惧正慢慢向仙道袭来,仿佛他的计划要出岔子了……

      劳动结束后就是自由活动,狱警们和往常一样在操场中踱来踱去,南烈依旧叫嚣着让岸本和京平替自己捏肩膀,揉大腿,堂本则坐在操场那棵大榕树下休息,河田美纪男干脆直接靠在树桩边睡了起来,而其他囚犯,有的在打羽毛球,有的在玩篮球,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唯独仙道在铁丝网边踱来踱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希望见到藤真,他等啊等,等啊等,仿佛等了几个世纪般,最后仍旧没有等来藤真,倒是看见流川向他一步步走来!
      流川上前一步,隔着铁丝网对他说道:“你不用再等了,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仙道隐隐察觉不对,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流川也不兜圈子,将仙道如何利用他借书,收买证人的计划全盘抖了出来,最后告诉他,自己已经报警,他的朋友藤真健司和证人河合麻理已经被巡捕房逮捕。
      这话就像腊月里的一盆冷水,浇得仙道全身发抖,他一把抓住铁丝网,追问一句:“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流川也不瞒他,直言道:“职责所在!”
      是啊,在流川的字典里,犯法就是犯法,仙道有没有杀他大哥,他管不着,但是他收买证人就是犯法,而自己身为教官,就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选择报警,他选择正义!

      旧时有首童谣唱得好:香槟票,到处销,吸尽了老百姓的血,装满了洋鬼子的腰!
      说的,便是上海跑马总会!
      这里以一幢英式建筑为主,下设两大部门,其一是建筑后面的马场,其二则是俱乐部,地点是跑马厅看台的楼上,这里有滚球室,弹子房,餐厅,酒吧,和棋牌室等。这里是上流社会娱乐□□的好去处,同样也是牧绅一经常光顾的地方……
      “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牌术最好的女人。”牧笑着对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说道。
      而那女人呢,她虽有些年纪,可是胜在打扮得体,气质佳,她嘴角露一丝浅笑,调侃道:“我当然知道,你也是因为得了我的遗传才能打得那么好。”
      诚然,这女人便是牧绅一的母亲。
      牧绅一作为公董局的董事,喜欢打桥牌,善于打桥牌,是众所周知的,可是鲜少有人知道他的牌术是他母亲一手一脚传承的,而这个女人名唤宫本美香,一个功于心计的精明女人。
      ……
      两人正说着,包厢的门被waiter推开,随后走进来两个洋人,这两个洋人的身份可不一般,一位是法国领事布鲁诺,而另一位则是英国爵士亨利。原来,今天的牌局是宫本美香一手安排好的,为的是在儿子竞选市长的道路上更顺风顺水一些……

      双方见面,寒暄过后,分别在牌桌四边落座,接着,牌局开始。
      “一梅花。”
      “放弃。”
      “两红心。”
      “放弃。”
      “四梅花。”
      “放弃。”
      “四葵花。”
      “放弃。”
      这时,牧右手边的亨利说道:“七红心。”
      牧看了看手中的纸牌,明明有一个红心Q,可是他耳边却响起母亲刚才的叮嘱,母亲说:“如果你为前途着想的话,一会儿的牌局,最好输给那两个洋人。”
      虽说这话不错,可是牧不敢苟同,他将红心Q悄悄藏在了另一张牌的后面,然后借挪动椅子的间隙,将手中的纸牌微微侧了一些,好让他左边的布鲁诺看得更清楚。待确定布鲁诺已经看清纸牌后,他又回身坐正,这时布鲁诺丢下一个红心10,于是牧将手里的牌收起,再一一捻开,然后丢出了刚才被他藏起来的红心Q。
      一场牌局最终已牧胜出而告终。
      布鲁诺惊讶的看着牧,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棋差一招。
      而宫本美香,此时心里是又急又气,急的是局面已无可挽回,气的是牧不遵从自己的安排,赢了那两个洋人,让她如何是好。
      好在布鲁诺也不是个小器的人,他说:“阿牧,想不到你的桥牌打得那么好,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不偏不倚的态度,这在未来竞选市长的过程中,很重要。我确实希望你留在公董局帮我,可是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前途,如果你当真很想做市长,我会保荐你。”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有了洋人这句话,宫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承认,刚才确实是她多心了,她不知道她的儿子有多了解这个洋人,这个洋人最讨厌的就是刻意的阿谀奉承。

      母子俩走出马会大楼。
      宫本说:“这样也好,布鲁诺没有输得太难看,而你又不用丑化自己,一举两得。”
      牧说:“妈,如果你是男人,一定是我最大的敌人!”
      母子俩正聊着,助手武藤跑来告诉牧,藤真的师娘有事找他……

      藤真出事,最急的除了他的师娘,就只有牧了。于是,是夜十点,打点好一切的牧,打算独自拜会警察局局长深津一成,却意外的被妻子中川早苗堵在了书房门口。
      “这么晚了,还想去哪儿?”
      这问题问得牧绅一无言以对,诚然,他和中川的婚姻,确实是他的错。
      为了能够迅速上位,那一年,他利用了中川家在军政界的影响力,利用了中川爱慕他的那份情义,娶了中川,婚后,他也曾试图扭转自己的性向,他试过很多方法,比如面对中川的时候吃一些爱吃的食物,面对藤真的时候吃一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可是没用,他做不到,他对着一个女人没反应就是没反应,而几天见不到藤真,他却会十分惦记。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10年。
      后来,他向中川提出过离婚,可是在这个年代,离婚在百姓中都属于稀奇的事,更不用说达官显贵了,这脸面,宫本美香丢不起,中川早苗更丢不起,于是他们只能互生怨念,磕磕绊绊的走到了今天。
      中川见牧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便知一二,问道:“又去找那个小男人?”
      牧不会在意她的措辞,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理会她,他只字未提,侧身越过中川,继续向门口走去,却不曾想,被中川用力拽住。
      中川自知在力量上,牧有足够的自信可以甩开自己的钳制,只可惜在心理上,他不敢,因为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是拜自己所赐,然而她不可能白付出那么多资源,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娘家人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去栽培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就算最后鱼死网破,她也要从牧这匹脱了缰的野马身上薅下几根鬃毛,于是她严厉警告道:“你养个男宠,逢场作戏也无所谓,但是如果让外界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而令我做不成市长夫人的话,我一定不让他好过!”
      牧回身,嘴角露一抹浅笑,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做市长的话,我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谁的双手抚过了谁的发梢,谁的战火纷飞了谁的王朝,无论外面如何枪林弹雨,这里永远是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这里就是百乐门,上海滩为数不多的几家大型夜总会之一。
      牧和深津一成约见的地点便在这百乐门。

      华灯初上,金碧辉煌,歌女献唱,舞女陪舞,真是愈夜愈热闹的好去处,恐怕没几个男人可以做到坐怀不乱,当然,牧除外。
      牧到场时,深津早已左拥右抱了,两人寒暄几句后,深津便遣散了两个陪酒舞女,对牧说道:“找我什么事?”
      牧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你的手下今天抓了一个人,名叫藤真健司。”
      “藤真?你想让我放了他?”
      “没错。”
      “我已经在安排了。只是……”
      深津话未说完,只见一抹高贵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两人就着舞厅里昏暗的灯光一看,竟然是牧的母亲!
      打过招呼,宫本入座,接着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深津局长,今天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如果早点接到牧老夫人的电话,我的手下压根就不会去抓他。”说完,深津话锋一转,问道:“这个藤真是个什么人,竟然能劳烦牧老夫人出马。”
      宫本笑了,立刻说道:“我家老佣人的远方表侄,来我家做过几天长工,我看他生性单纯,我想收买证人的事一定也是受人唆使,所以就想帮帮他。”
      深津一听,笑了,说道:“牧老夫人见识广博,既然你说他是无辜的,那我就相信你。”
      宫本一听,笑得更深了,说道:“这次真是谢谢深津局长给我这个面子了,来,我敬你一杯。”说着,宫本就要去拿那葡萄酒瓶。
      牧立刻伸手,拿起酒瓶说道:“妈,我替你敬深津局长。”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是啊,虽然宫本也曾反对牧和藤真的事,但是改变不了的就是改变不了,再怎么逼迫,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儿子是她手中的皇牌,绝不可以贸然出牌,就算要打人情牌,也是先打她这一张。
      那么牧呢?他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当局者迷,事发后,他根本不敢告诉母亲,他怕母亲会阻止他去救藤真,他爱藤真,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然而,事情虽摆平了,牧的心情却更加郁闷了,因为通过这件事,他心中的那一丝疑虑越来越重,他不明白仙道彰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使得向来安分守己的藤真为了他,连犯法的事都做,难道是?牧不是不敢猜,而是不敢想,他怕藤真如此奋不顾身的背后,是他难以接受的原因,于是他决定一定要问清楚他,一定!

      是夜,藤真和麻理均被平安释放,藤真想要再找麻理去改口供,却怎知麻理早已是惊弓之鸟,打死都不肯,愣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藤真无奈,只得回家,却在离家不远的弄堂口遇见了牧。
      藤真看着牧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浅笑,他还能猜不到吗?这次能够平安释放,要不是有牧,还有谁能有如此之大的面子,于是他走上前,说了一句:“谢谢。”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倒更惹牧绅一生气,他大声质问道:“你有没有搞错啊,收买证人是犯法的,要坐牢的!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和你师娘啊?如果你坐牢,他们一老一小,怎么生活?”
      “他……”藤真一时语塞,在心中建树一番后继续说道:“他是我师弟,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牧突然失笑了,自语一句:“又是这个理由,师弟?师弟!”仅仅只是师兄弟情义会令他这样丧失理智?恐怕是爱吧!
      当然,这后半句他没有说,他不敢说,他怕捅破真相后,他和藤真之间就真的完了。
      藤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隐约察觉出些不对,他定了定神,最后说道:“下次我会小心的。”
      “还有下次?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有错!?”牧朝他大吼道。
      在警局一天的折磨已经磨去了藤真最后一点耐心,让向来不擅长吵架的他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同样朝牧吼道:“如果你觉得我全错,你全对的话,那下次你就放任我自生自灭吧!”说完,他欲往家的方向走。
      可惜他不知道,他的话就像一根火柴,点燃了牧心中那团怒火。
      待牧回过神来,立刻拽住他的手臂,一甩手,将他摁在墙边,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敢说你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同性恋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因为没有法律保护,所以大家都是合得来就继续处着,合不来就散了,两个大男人,难道还扭扭捏捏争风吃醋不成?当然,藤真是这么认为的,却不知道牧的心在此刻被刺得生疼生疼。
      他凝视着藤真,一言不发,他抱着残存的一丝希望,却从藤真那闪烁的眼神中读懂了答案。
      而藤真呢,被眼神出卖的一刹那,他竟没有矢口否认,他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说,直接从牧的钳制中挣脱出来,然后自顾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牧没有唤住他,更没有拉住他,而是颓然的将西装搭在自己肩上,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最终消失在了如墨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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