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7、第 7 章

　　云星和楚天狼并不是在半夜唯二醒着的人，等他俩兴奋激动地溜到收纳舱时才发现这里灯火通明——张默和克里斯特·李正在操控机械修理护卫舰的尾部，一个收纳舱一个打捞舱，连带着１号发动机一块进行了修理及调节。
　　张默和克里斯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个点遇到云星和楚天狼，四人面面相觑半天，修理收纳舱的克里斯特才想起来开舱门。
　　张默将云星和楚天狼加到通讯队伍里，隔着头盔复杂地看他俩：“你俩……”
　　云星惴惴不安，生怕张默下令让他俩回去。
　　待在医疗室太无聊了，她现在已经在地球上，恨不得立马开着南河号逛一圈看看，再让她回去能憋死。
　　万幸，张默只是叹了口气，就继续投入进修理工作：“待会儿别走太远，不安全。”
　　南河号机身上并没有太多的伤痕，但打捞舱口还是被硬生生扯变形一些，直接开出去不保险，张默打算先让修理机器人将那处修理好，再放云星出去。
　　云星看着被修理的南河号，明白了张默的意思，心里徐徐升上来一股抱歉。舰长和副舰长都在通宵修理护卫舰，她有这个能力却什么都不做出去逍遥。
　　云星一皱眉叹气，楚天狼就明白了。他微微一笑，轻拍云星的肩膀，冲克里斯特和张默问：“我俩也帮帮忙吧。”
　　克里斯特先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你俩身体没事儿？”
　　“完全没事！”云星咧嘴笑着，屈起胳膊，隔着宇航服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
　　楚天狼也把胳膊伸出去，展示上面的健康监测：“宇航服上都显示我俩现在是健康状态。”
　　多一个人就是多份力，再加上他俩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好拒绝，于是一片亮堂下忙碌的变成了四个人。
　　收纳舱的修理工作相对简单不少，楚天狼在打下手的同时还能和克里斯特闲聊几句。但修理打捞舱的云星和张默显然就没那么多的闲功夫了。
　　“三、二、一，抬！”
　　云星和张默借机械骨架将修了半天的舱门扶起来，再由修理机器人将舱门接在舱口处。几经测试，确认舱门修理好了之后，尾部的修理工作就正式做完了。
　　四个人都舒了一口气，看着修好的护卫舰齐齐露出了个笑容。
　　“护卫舰待会儿会开自动行驶，到亚欧大陆附近，”张默没忍住，又唠叨了一句，“你们别走太远，记得跟上。徐旭刚才检查了地球，不安全因素太多。”
　　云星立马点头：“我们不走太远，就逛逛，马上回来。南河号定位能力很好使的，不会出问题。”
　　张默点点头当同意，和克里斯特一道走了。
　　等云星和楚天狼坐着南河号飞离护卫舰时，天已经泛起了一层鱼肚白。朦朦胧胧的光，洒在海面上，把一切都照出了轮廓。
　　云星也开启了自动行驶，靠在椅子上，从窗往外看，越看心越沉，最后索性放弃了兜圈，直接跟上护卫舰往岸边走。
　　楚天狼脸色也没好到哪里，他俩一人靠一边窗，面色却复制粘贴般的凝重。
　　“垃圾好多。”云星喃喃。
　　“……嗯。”楚天狼蹙起眉。
　　各种垃圾在海面上并肩漂流，越靠近岸边垃圾越密集，海水也越浑浊。
　　光是看着，似乎都能闻到腥臭。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是不是整整哭了两百年？
　　云星不忍再看，默默收回视线，发现楚天狼早已收回目光直直向前看，但是他的眉头依旧是蹙起的。
　　“要到了。”
　　云星心里咯噔一声，眼睛一点一点转向了岸边。
　　离得很远，基本看不见岸上的东西，但云星猜出了岸上那一排轮廓。
　　行驶速度不快也不慢，很快岸边就近在眼前了。
　　“我最喜欢……”文杉的声音又慢悠悠地在云星耳边徘徊了，“我最喜欢鲸鱼。它们来自海洋，最后陨落魂归也是在海洋里。感觉它们本来就很温柔。一片鲸落可以……”
　　“可以供养整套生命系统长达百年。”云星跟着文杉的声音说道。
　　一滴滚烫的眼泪滚落脸颊，砸在她的手上，让她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岸上那一排，是不止一只鲸鱼的尸骨。
　　“别看了。”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云星呜咽了一声，顺着楚天狼的力度，趴进了他的怀里。
　　蓝色的星球，蓝色的海洋，蓝色的生命——
　　在百年以后，又有多少人会为了它们流泪哀悼呢。

　　鲸骨群只是第一个打击。等天已经大亮，护卫舰和南河号已经缓缓飞进了市区——或者说是废墟。
　　没有生命的痕迹，一切都被灰白所掩盖。道路随处可见塌陷的黑洞、寒风穿过破败的钢铁森林、褪去鲜艳颜色的招牌……
　　人类曾如工蚁般筑起来的文明世界，现在只依稀只剩下一点影子，其余都被毁的一干二净了。如今人类再来，却反而像是外来者了。
　　航空基地与市区相隔甚远，周围还围了一圈树，比起死气沉沉的市区反倒还更有生机一些。
　　南河号乖乖地从护卫舰的打捞舱舱门钻进去，停在收纳舱，等内外平衡完毕云星才下了南河号。
　　楚天狼叹了口气，跟在她身边，看她面无表情，头一回生出不知道该怎么逗她开心的无力感，最后只拍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到航空基地这一路太过沉重，等护卫舰在基地大门前的停机坪停稳时都没人说话。
　　张默和克里斯特看着沉默站在休息厅整理宇航服的众人，没多说什么，只叫上了徐旭：“我们去把大门打开，你们现在这儿待一会儿，等命令。”
　　“我也跟着您去吧，”云一尘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我最近恰巧研究过旧星际２１世纪末期的航天历史，对这里还算熟悉，或许我能帮上忙。”
　　云星听见这话，偏头去看云一尘，却正好看见童江曼怔怔地看着云一尘，像是第一次听说这话。
　　她愣住，看着云一尘的背影，咂摸出些许不对。
　　什么意思？
　　最近恰巧？
　　是想多了吧？
　　他不是一直跟奶奶统一战线的吗？
　　“一尘！”童江曼一声大喊把云星的魂拽了回来，她一眨眼，就看见童江曼快跑几步追上了正和张默往外走的云一尘，说什么也要跟着。
　　云星撇过头，不想再去管，走向反方向的沙发，打算坐一会儿。楚天狼刚想过去陪陪她，就被尼诺拉到一边问东问西，没办法，只好把手里的东西重新揣好，打算过会儿再给她。
　　“身体好点了吗？”
　　云星转头去看，是瓦莉安。红头发的姑娘挂着浅浅的微笑，体贴地等云星反应过来回答自己。
　　“嗯？”云星缓缓点头，“嗯，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了，”瓦莉安眨着她弯起来的眼睛，往后靠向座背，“早知道我就先把ｃｐ视频下下来了，现在没有网也没有信号，我感觉整个人都透支了。”
　　云星眼睛里多了些笑意：“等回去就能磕了。”
　　回去。
　　她眼底涌起一束坚定的光，整个人又有了斗志：“很快我们就会回去的。”
　　瓦莉安脸上委屈的表情被笑容代替了，她看着振作起来的云星，松了口气的同时轻轻点头：“嗯，我相信你。”
　　“请相信我，”云一尘认真地看着徐旭，“用我的个人二维码加上您的个人二维码合成一个新的二维码，用那个二维码可以打开第一道大门，再黑第二道门就会容易很多。”
　　徐旭隔着头盔挠挠头，看向张默。
　　张默点点头：“试试吧。”
　　云一尘松了一口气，立马调出自己的二维码，传送给徐旭。
　　航空基地的大门依旧坚不可破地立在那里，护卫着人类最后的文明保存处。徐旭蹲在大门前，合成着二维码，像一团小小的雪球。这团雪球动了动，捧着迷你电脑，调出合成二维码对准大门上的验证摄像头。
　　云一尘心中忐忑，没忍住，略微退了一步，靠向童江曼，找回些许踏实。
　　这是他从学校图书馆找出来的一本末世记录书上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本书存放的位置太偏了，要不是他把图书馆旧星际航空历史相关的书都看了个遍，也发现不了藏在角落的这本书。
　　作者没留全名，只有个代号“Ｙ”。
　　比起记录书，那更像是一本日记，记录了Ｙ和队友的日常。内容很多，再加上最近很忙，他只看了一点点就没再翻开了。本来想趁着这次实地考察完顺便回家再仔细看，结果就这样被带到了地球。
　　合成二维码就是他随手点进去的那页写的，是设计者给的小彩蛋，据说是因为Ｙ的同事们，才想起要设计成拿高级学院和宇宙飞船成员的二维码合成当开门钥匙。
　　“嘀——”
　　门上清脆声响，传来开启的声音。
　　“哎？可以哎！”徐旭激动地想转过身，没成想激动过头了，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大马趴。
　　“小心一点。”张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皱眉嘱咐道，看向缓缓开启的大门，“现在呢？”
　　云一尘知道她在问自己：“再进去几米，会有另一扇门，用合成二维码打不开，得人工操作登入，或者黑入。”
　　“好嘞！”徐旭显然已经相信了这个年轻的大学生，往前走了几步，“云一尘是吧？你过来看看，免得出错。”
　　云一尘下意识地点头，扯着还傻站在门口不知道想什么的童江曼往里走：“好。”
　　第二扇门很容易攻破，徐旭先捧着迷你电脑蹬蹬蹬跑了进去，调开了灯，只有几秒，诺大的航空基地Ａ楼就出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张默和克里斯特立马投入工作，去往控制室，要让护卫舰被送到地下城。旧星际末期，只有这里固若堡垒，几乎容纳了当时的所有幸存者，地表上的区域虽然大，却只是冰山一角。
　　“一尘？”童江曼看着别人走远，犹豫着开了口：“你说……”
　　“航天历史的事，”云一尘没回头，“回去别去跟我奶奶说。”
　　“是……为了你妹妹吗？”
　　“……不止是，”云一尘肩膀起伏，“我也想知道。”
　　“知道了，”童江曼撞他的肩，“行了，走吧，不然这么大地儿，待会儿跟不上再走丢了。”
　　“……嗯。”
　　人类最后的护盾，最后的家，在百年以后再一次被重启。
　　时过境迁，目的却还是没变。
　　历史和过去，也被缓缓掀开了盖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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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护卫舰从头至尾依次内部结构：驾驶舱、生活舱（休息厅、卧室、医疗室、总控室）、设备舱（工作区）、观察舱、收纳舱、打捞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