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4、第 4 章

　　地球对云星来说不是一个陌生的词，她没少在博物馆听参宿号成员的各类全息影像说这颗蓝色的星球。
　　参宿号全员采访视频里文杉眼中含泪，压抑着哽咽说道：“地球是我无法从心中割舍的一部分，我的过去与它紧紧系在一起。即使我们已经离开它，我们的过去、那些痕迹却也依旧留在那里。我爱它。”
　　“参宿号来自地球，我们也来自于地球。”维克多·别里科夫接着道。
　　“这颗蓝色的星球，在长年的忍耐下终于爆发。全球变暖，夏日温度超过四十五度是日常；垃圾和辐射腐蚀了海陆空，反噬了人类；自然灾难不断发生，非自然死亡率大幅度增长；生物大面积灭绝，生物链出现缺口……最终人类搬离了这颗他们曾赖以生存的地球。”——《全人类移民计划》纪录片里旁白说道。
　　这颗古老的星球，它的怒火是幸存者们的噩梦，它的温柔是所有人类的向往。
　　它神秘又强大，直到人类全部离开它，它身上的谜团也没被全部解开。
　　“文杉总是在说地球的事，”云星手指划着地球的轮廓，轻声说道，“我一直都想亲眼看看地球来着。”
　　“我也是。”楚天狼盯着地球外围一圈模糊的光，声音也软下来。
　　他们两人无言地盯着地球看了好一会儿，等门被敲响才回过神来。楚天狼先回过头，再过了一会儿云星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指回头去看。门口的瓦莉安和尼诺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直接走了进来。
　　“小云你怎么样？”瓦莉安在床边坐下，打开终端，抬手扫描了一遍云星，在虚拟屏上查看她的各类身体数据。
　　“完全OK了现在。”云星老老实实地任她扫描，没注意到尼诺冲楚天狼做的嘴型。
　　楚天狼看清尼诺说的话，眉毛慢慢蹙起来。末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云星。
　　云星的哥哥云一尘也在这艘护卫舰上。本来是参加实地考察得学分好毕业的，结果现下也回不去了，这会儿正在联络室和联络员一起尝试连接新星际。
　　云星和云一尘的关系一直都不尴不尬的。云一尘从小就在Ａ星学习，每年回来几次，云星和他也没共同语言，不怎么亲近他。
　　待会儿再告诉她吧，楚天狼收回目光，慢慢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云星侧过头看他。
　　“嗯？”楚天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摇头轻笑道，“没事。检查完了？”
　　后面那句他是对瓦莉安说的。
　　“完了，她现在没什么事。”瓦莉安收起虚拟屏，看向楚天狼时眼睛里有和尼诺同款的询问。
　　楚天狼默默在心里叹气，伸手拍拍云星的肩膀：“那走吧，咱去录下信息。”
　　云星蹙眉看了一眼怪怪的三个人：“你们仨有话要说。”
　　尼诺第一个僵住，接着是瓦莉安。他们两个求助地看向楚天狼。三个人里楚天狼是唯一一个真正接触过云一尘的人，要是谁来解决这事儿，也得楚天狼来。
　　楚天狼让他俩先走了，侧过身子看向云星，阻止了一下语言，把云一尘在护卫舰上的事给云星讲了。
　　门口站着的瓦莉安和尼诺都面色凝重，半晌没说话，末了他俩齐齐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我们先去拿点零食？我有点饿了。”尼诺指指不远处的厨房。
　　“嗯。”瓦莉安最后看了眼紧关的医疗室大门，与尼诺一起走向了厨房。
　　结果他俩拿着零食走向信息录入处时，云星已经录入完毕，面色平静地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云一尘点了点头后，走向跟舰员聊天的楚天狼，拿回了自己的外套穿上。
　　……
　　尼诺打心里佩服楚天狼。
　　“所以说我们现在暂时无法离开太阳系？”楚天狼继续问面前的徐旭舰员。
　　“嗯，而且联系不上新星际，”徐旭有些蔫，“现在舰长也在想办法，我觉得……有些够呛。”
　　“直达新星际的那个人工跃迁点不能被修复了吗？”云星也开口问道。
　　徐旭摇了摇头：“唉……”
　　“小徐！”张默舰长叫了一声徐旭：“过来！”
　　“那我先走了。”徐旭应了声，不好意思地看着楚天狼和云星，又叹了口气，垂着头跑向张默。
　　云星沉默地盯着窗外的地球出神，没注意身边楚天狼的欲言又止。
　　楚天狼无声地叹了口气，视线在云星和站在不远处发愣的云一尘之间转了一圈，在下一声叹息自己冒出来之前及时转向了尼诺和瓦莉安，冲他俩招招手，让他俩过来。
　　云星比他想象得接受要快很多，到现在看上去也很正常。只是她眼睛里有暗下去的情绪，让楚天狼有些担心。
　　担心归担心，有些事还是得当事人们自己解决。楚天狼压下担心，给足了云星空间，让她自己慢慢消化，或者将情绪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这么想的显然不只有他一个人。楚天狼转眼去看从一开始就待在云一尘身边的年轻男人，男人衣服上有和云一尘一样的星际联邦大学校标。那个男人垂眼的瞬间收了笑，面无表情转过头时与楚天狼的视线遥遥一撞，只愣了一下，彼此就都默契地移开了眼。
　　不是坏人。楚天狼没从那个对视里读出恶意，暗自放下心来。
　　云星对楚天狼的这些心理活动一概不知，只盯着地球，想着该如何降落、降落在哪里，除此之外的想法一律都屏蔽掉，以此把乱七八糟的思绪堵在角落。
　　一直飘着不太可能是解决办法。新星际并没有关于文杉进行六次野生跃迁点跳跃的具体记录，一方面是全人类移民的时候保存相关数据的飞船被小行星撞上，解体后由于记录保存版块母本损坏太过彻底，无奈之下将其舍弃；另一方面则是文杉牺牲的时候参宿上装着所有相关记录，随着参宿号的下落不明，世界上最后的唯一一份记录也就这么消失了。
　　虽然没有了完整记录，但地球上的航空中心旧址说不定会有相关的线索。若是能找到这些线索，重新再走一遍当时人类走的路，找到那六个野生跃迁点，再进行跳跃，他们就能回到地球了。
　　人类摧毁了那个从地球直达新星际的人工跃迁点，却无法摧毁野生跃迁点。
　　现下，那六个野生跃迁点是唯一的出路。
　　只是……
　　云星皱起眉来。
　　只是人类离开地球一百多年，谁都不能保证他们降落在地球后一定会安然无恙。不说自然灾害，单是现在地球的生态环境，就极有可能危及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张舰长呢？”云星终于移开盯着地球的眼睛，扭头往身后看。
　　楚天狼刚愣了一下，目光越过云星看向地球，眨眼三下的功夫就明白了：“张舰长把徐旭叫走没多久，落地的事儿还是等等再问吧。”
　　云星轻点了下头，呼出一口气，末了道：“……谢了。”
　　楚天狼顿了下，微微笑着抬起手，在云星的头顶拍了怕：“没事。重新梳下头发吧，有点乱了。”
　　尼诺刚和瓦莉安把最后一包薯片分完，没听清楚天狼和云星的对话，迟钝地问楚天狼：“……我刚才怎么听见‘落地’俩字儿了？”
　　瓦莉安眼看着楚天狼和云星之间的粉红泡泡被瞬间“啪”得都戳爆，无奈地扶额，摇头叹了口气。偏偏尼诺没差觉出来什么不对劲，依旧眼巴巴瞅着楚天狼和云星。
　　楚天狼于是给尼诺解释了一遍：“……所以我们要落到地球上。但是这么大的事必须得舰长同意并下令才行。”
　　“噢——”尼诺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才在等张舰长。”
　　“嗯。”三下五除二重新把马尾梳好的云星冲尼诺点点头。楚天狼解释得很好，她连补充都省了。
　　“咱今天会降落吗？”尼诺低头看终端上的时间，嘀咕道：“我觉得够呛，哪儿有那么着急……”
　　“我通知一下——”尼诺话音未落就被从总控室急匆匆走出来的张默给打断了，张默皱着眉冲所有人说，“我们必须尽快降落在地球上，你们立刻去驾驶舱坐下，克里斯特·李副舰长会给你们都分发便携式纳米加压头盔和宇航服，按照指示穿戴好。三十分钟后取消护卫舰的自动漂浮固定模式，开始向地球靠近并进行降落操作。会有些颠簸和不适，落地后找古萝检查一下都。”
　　云星反应最快：“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默有些讶异于云星的反应速度，犹豫了下，还是揉捏着鼻根讲了实话：“护卫舰外部在长途跳跃过程中出现了大面积损伤，不确定还能撑多久。”
　　云星抿起嘴，垂眼后又缓缓抬眼看向张默：“是……打捞舱口和收纳舱吗？”
　　张默抬起眉毛，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云星：“……是。”
　　“那南河号有事吗？”云星急急问道，“就是我的飞船。”
　　“没事，打捞力场没来得及松开它，它现在完好无损。”张默说。
　　云星松了口气，认真冲张默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那个野生跃迁点，还能捕捉到位置吗？”楚天狼接着问道。
　　“很遗憾，”张默摇了摇头，“不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试，但是什么都捕捉不到。目前人类所拥有的科学技术还不足以侦查到它。”
　　楚天狼蹙起眉，感谢完张默后低下头开始沉思。
　　张默沉沉眨着眼，转身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了下来，重新扭过身看向云星：“你精神力可以，待会儿坐第三驾驶位，可以吗？”
　　在一众惊讶的眼神中，张默舰长情绪没有起伏，在看见云星缓慢点头后沉声发令：“所有人，去准备——”
　　“下一站，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