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27、第 27 章

　　“这地方真是天然保护所，谁会走这条破路啊？”云星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烂泥和青苔中走过，抬眼看向正前方被藤蔓绿植覆盖住的Ｄ星人类暂驻研究所遗址，叹了口气，“我感觉我走了一个世纪，结果还有那么远。”
　　楚天狼把右脚费劲地从泥里拔/出来，：“还有多远？”
　　“保守估计一百米，但我觉得像三千米，”云星抓住一旁的藤蔓，抬头看天坑的构造，“能荡过去吗？”
　　“你待会儿再栽泥里，”楚天狼扶住踩到青苔脚滑的云星，“抓稳藤蔓，别东张西望了。”
　　云星老实地不再仰脖看天，走了没两步又差点滑倒：“为什么文杉他们修得进来的路没了啊？按道理来说不该有痕迹吗？这才多久啊，两百年不到，一点痕迹都没了。”
　　“或许这里能快速分解那些建筑材料？或者参宿号搭建的研究所所用材料会被很快分解？”楚天狼跟着云星大步跃过稀泥塘，眼神留在了冒泡的泥塘上，无言地嫌弃。
　　“恶！”云星皱着脸甩手，她刚刚不小心摁在一坨黏糊糊的东西上，怎样甩宇航服手套上都残留着绿色的黏液，“什么东西这是？”
　　楚天狼看清那坨东西的原型，惊吓之余还记得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云星的视线，撒谎道：“可能是藤蔓果实吧，待会儿清洁一下就可以了。”
　　云星没有丝毫怀疑：“那就好，我以为我摁到什么虫子上了。”
　　楚天狼身子一僵，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到了，你去装探测器，我去查看天权探测器。尼诺，把门打开。”
　　尼诺透过摄像头看清了一切，强压反胃，千言万语化成勉强发出的一个音：“……嗯。”
　　要命了那是只大蛾子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看不见啊我的妈呀居然被摁烂了那么大个儿呕呕呕我不行了谁来救救我这个研究所防护怎么像是被破坏过还好比较顽强没被突破谢天谢地云星的手被冲干净了不行不行呕居然还是绿色的我要死了……
　　尼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看向一边对此毫不知情的瓦莉安，突然羡慕起她：“瓦莉安，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做他俩的行动向导，我去监视周边？”
　　瓦莉安感到奇怪：“任务早就分好。向导的操作只有你会，环境的敏感度我最高，干什么换？”
　　尼诺一口气哽在嗓子。瓦莉安的话提醒他了，面对云星和楚天狼只能看见一只大蛾子，监视周边说不定会碰见什么“惊喜”。
　　云星对尼诺内心的尖叫一无所知，接过楚天狼背着的探测器部分，与自己卸下的探测器部分放在一起，对着耳机说：“尼诺，传一下坐标和立体图。”
　　楚天狼走到天权旁，调整录像的角度，正式开始工作。
　　云星接收了坐标和立体图，蹲着拿起探测器的部分开始进行安装。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安装工作现在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她一边娴熟地进行组装和安装，一边忍不住好奇起参宿号离开Ｄ星的原因：“到底为什么参宿号要离开Ｄ星啊，不会是因为烂泥太多了吧？”
　　楚天狼一本正经地回她：“烂泥起码占理由的一半。”
　　另一半是虫子，他默默在心里补充。
　　“说不定真是，烂泥多土质湿软倒是会影响地下城的搭建。”瓦莉安理性分析。
　　“那地上城呢？”云星歪歪头，“他们在Ｄ星待得时间最长吗不是，待了三年，差点就在这里安家了，就一个不适合搭建地下城的理由真能说服联邦上层吗？”
　　“一尘哥上午闲聊时还讲了，他们离开那年，２０７５年，正好是地球最接近分崩离析的一年，”楚天狼插嘴道，“各类灾难的接替和能源迅速流失，真的很危险。”
　　瓦莉安陷入沉思：“确实，这个理由不太可能让人放弃近在咫尺的希望而去支持他们继续前行探查。”
　　“会不会是这里的生物都很吓人？”尼诺小声说，他还在因为那只大蛾子而犯恶心。
　　楚天狼手下一顿，脸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扶着天权探测器缓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有可能。”
　　“嗯？”云星不解，“很吓人吗？尼诺，瓦莉安，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尼诺难得陷入缄默，瓦莉安多看了他一眼，才盯回电子屏上的周边监视画面：“没什么吓人的，但是我倒是看到远处的一些生物，体型普遍都很巨大。”
　　云星灵机一动：“那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有霸主了？像是侏罗纪地球上的恐龙那样。”
　　瓦莉安想了想：“有可能哎，但是参宿号还有一些科研人员可在Ｄ星待了三年，要是有恐龙那样的生物应该会一开始就发现吧？”
　　云星顿住：“……对哦。”
　　“这也太难想了。不如你语音播放日记，”尼诺给她支招，“直接翻到后面，听褚落南写的理由。”
　　“日记我没随身携带，我放护卫舰上了。”云星转身拿材料，探测器已经完成一半了。
　　尼诺扩大电子屏，打开另一个窗口开始操作：“那算事儿吗？等一下哈……还剩一点……好了，连上了。我现在把日记内容传给你吗？你要那部分的，从哪年到哪年？”
　　楚天狼赞赏着点头，在摄像头前给尼诺比了个大拇指。云星顿了一下，眨着眼睛问他：“你怎么进去的，日记不是应该正被护卫舰保护着吗？你黑进护卫舰了？！”
　　“那倒不是，黑护卫舰百分之百会被徐旭哥逮到，我可不想把牢底坐穿，”尼诺恢复了精神，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徐旭哥给我开了个后门，一个小通道，我现在可以随意进出护卫舰了。他说现在开回去再修改一下就可以了，现在就行个方便，毕竟大家都算是战友了，所以我暂时拥有了新星际联邦数一数二厉害的护卫舰系统的门钥匙，所以我可以把日记内容发给你，所以你要哪段？”
　　云星无声地消化了一下这一堆话，才开口：“２０７４和２０７５的。”
　　“得嘞。”尼诺点击屏幕，语音刚落音频就开始在云星耳旁播放。尼诺安静了两秒，再次开口，贴心询问：“要倍速吗？”
　　“二倍，谢谢。”云星对南河号的默契非常满意。
　　“播放设置连上头盔了，可以脑电波控制，快进或者跳过或者切下一章。”尼诺进一步说明。
　　“太贴心了兄弟，”云星感动万分，“今天我食谱里有青苹果果冻，给你当谢礼了。”
　　楚天狼刚完成查看天权数据的工作，闻言挑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星：“谢礼？”
　　云星一阵心虚，假装自己不是因为刚才的绿色黏液而对所有绿色食物失去食欲：“……对啊，谢礼。”
　　尼诺好不容易挣脱的蛾子泥沼，此刻又因为云星说的绿色果冻而精神恍惚：“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我最近不太爱吃果冻。你自己吃吧，我，我最近减肥。”
　　云星给楚天狼腾出地方，让他一起帮忙搭建，听着尼诺的胡言乱语满头问号：“减肥？”
　　瓦莉安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脸上也挂起了笑。电子屏上的藤蔓不断晃动，她一时有些眼花，于是抬手揉了揉眼睛。
　　云星连着跳了好多内容，最后不耐烦地直接输入关键词进行查看：“离开。”
　　范围大大缩小，她开始搭建最后一部分时终于找到了目标章。
　　“……２０７４年１０月２９日，Ｄ星。
　　Ｄ星的智慧体——似人类大量存在，我们今年经常与它们相遇，也经常进行交流，通过精神，当然，非常不可思议。今天我们出任务时我碰到了Ｄ星似人的幼崽，一个小孩，它似乎有些害怕我们，但她很快地安抚了它，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它还给我们看了它的‘画作’，有种不同的魅力，是我没见过的美。
　　但回到研究所，噩耗就砸在了每一个人身上。联邦第一次对似人的存在进行回应，不是好的那方面，他们让我们去搜集似人的信息，各种类型的——包括弱点。
　　我不难想象事情的走向——有人提出我们要进行‘殖民’。当然，不会这么直白，大概率是拿辞藻美化修饰过的。
　　这里处处是似人存在的文化痕迹，我们真的要成为‘殖民者’吗？联邦存在意见不同的首领们，万一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时我们要殖民该怎么办？万一最后有贪心者决定霸占所有资源并对Ｄ星似人进行打压屠杀该怎么办？我们谁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但地球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即使是居住在地下城，人口伤亡数还是在不断上涨，我们真的要冒所有幸存者性命的险去新的星际进行探寻吗？
　　要不要离开？”
　　Ｄ星智慧体？似人？
　　云星疑惑地歪头，继续往下听。
　　“……２０７４年１１月３日，Ｄ星。
　　似人真是一群友善的朋友，阿姆哩——我最先认识的外星朋友，它察觉到了我和她的不安，在陪伴我们进行任务的过程中体贴地一直在帮忙。它的眼神那样纯净，这几乎让我们崩溃，鉴于联邦下达的命令越来越强势且具有侵略性，这崩溃是必然的结果。
　　联邦已经派出了另一个小队，他们即将到达Ｄ星，说是辅助我们，但说不准是不是因为联邦不满我们对研究似人任务的敷衍结果才派来的。
　　危机感萦绕于我们四个和研究员同事，她第一个下定了决心，迅速制定了计划，明天我们就将离开Ｄ星前往已经探测出来近一年的Ｅ星系。那里的Ｅ星虽然有水，但全部都是水，不附和人类生活，所以我们会继续探索下一个星系，Ｆ星系。
　　在我们离开前，我向阿姆哩坦白了这些，我相信它能读懂我的想法和感情，我希望它们不要对接下来的来者那样友善，如果必要的话，请拿起武器。它救过她的命，我十分感谢她，所以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它带着善意走向灭亡。”
　　“……２０７５年７月３１日，Ｄ星。
　　我和她从Ｅ星离开赶回Ｄ星的路上都落泪了，我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会有人向那样友好善良的朋友扣动扳机。
　　阿姆哩——我亲爱的朋友，我非常抱歉，我非常非常的抱歉……而我甚至除了一句轻飘飘的抱歉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Ｙ和Ｖ没能拦住那四个人，但那四个人似乎只对阿姆哩下了手，他们以为阿姆哩是似人的首领，于是杀死了它，但实际上它只是个深受大家喜爱的大家长——我不敢想小阿哼哩会怎么办，它是最粘阿姆哩的小孩子，我们今天都没见到它。
　　那四个人被我们控制起来了，她下的命令，我们一起动的手。我们的其中一位直系上级默许了我们的动作，她帮我们把消息瞒起来了。我们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阿姆哩，随即就立马出发去了Ｅ星，我们必须要快速找到新星系。”
　　“云星！”瓦莉安急促的呼喊把入迷的云星拉回现实，“快回来！回到南河号！快，你们两个都是！有不明生物体大量地冲向天坑！”
　　与此同时，研究所正门传来了响亮沉闷地撞门声。一声一声，传达着悲伤和愤怒，让人忍不住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