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惊艳过南安城》知微言浅

3、第 3 章

　　私人飞机上，楚音还未醒来。

　　机舱里的气氛一度低迷，傅寒砚自看完那些资料，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傅远时不时瞟过去一眼，只觉得傅寒砚的脸色愈加难看，他拿到资料是提心吊胆交给傅寒砚的，跟他这么多年，最怕傅寒砚默不作声的样子，那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傅先生发怒，多少人要遭殃？
　　他不敢深想。

　　只默默祈求，楚音别有什么大碍。

　　医疗团队检查完出来，大概是发现了气氛不对，大气不敢喘一口，那位主治医生小心翼翼摘下听诊器汇报：“楚小姐寒气入体，现在有些低烧，刚刚打过针，睡一觉醒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有些低烧？”他眼皮头没抬一下，不过是反问了一句，皮特医生莫名慌了慌。

　　“呃...不...不是...楚小姐身体...体质比常人虚弱.....”皮特医生三十多岁的样子，在医学界资历自是数一数二，但跟傅寒砚说话时，不知为何莫名感到压力山大，他颤颤巍巍，唯恐说错话，楚音身体不好，看上去应该有很多年了，多半源于旧疾，很多病根，早已是人力无法抗衡……他再三思量之后，又道：“楚小姐有常年服用大剂量精神类药物，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患有重度抑郁症，身上的淤青，很大程度上，是自残。”他说完，觉得额头冒了一层汗。

　　皮特医生不敢怠慢，楚音整体检查报告在没下飞机前就已经递到傅寒砚手上，他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仿佛怒意一触即发，傅远和皮特医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脏挂在嗓子眼儿上。

　　“流过产，腰椎骨断裂，抑郁症......从身体到心理。”傅寒砚拿着报告，一字一句念出来，“皮特尔，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只是你所谓的体质比常人弱？”

　　傅寒砚强大的气场让皮特尔冷汗直冒，和傅远面面相觑，傅远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吭声，他求助无门，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是，是我表达有误......”

　　傅寒砚睨他一眼，丢下那份报告，起身进了里厢。傅远自然是明白的，他清了清嗓子，“皮特医生，等飞机落地，你直接转回苏黎世吧，别再回国了。”

　　病床上的楚音，秀眉紧拧，那张脸，当真是惨白一片，嘴唇不见血色，看上去脆弱极了。

　　她的手臂上，还有淤青。那样瘦弱的纤臂，他无法想象她自残时伤害自己的样子。

　　锦上佳苑位于南安市西路，傅寒砚带着楚音回去时，她还软软趴在他肩上睡着。她此刻温顺靠在他肩头的样子，曾经近在咫尺。

　　傅寒砚抱着她上二楼卧室，刚刚放下时，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寒砚，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好似呓语。

　　依稀有记忆的碎片涌来，温热的泪水，滚滚而下，她疯了七年，冯子墨关了她七年，每一天，每一夜，都是无尽的思念与折磨。

　　说完，又闭上眼睛沉沉睡了去。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寒砚就那样守着她一夜未睡，害怕再一睁眼，她又消失不见。恍惚隔了几个世纪，她的阿音，终于被他找了回来。

　　漫漫七年，在没有她的岁月里，如行尸走肉，他是在楚音失踪后，夜夜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傅氏太子爷，是世人眼中睚眦必报别人轻易不得负他的傅寒砚，是骄傲到只愿为楚音低头的傅寒砚。

　　瑞士就那么大，有心想找一个人，根本不难，只是傅寒砚那几年里放错了方向，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昔日楚家养子，楚音名义上的大哥，会将楚音带到苏黎世囚禁七年之久。

　　那在当年轰动一时的楚家这件事情上，他又从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次日一早，楚音醒来时，是陌生环境，她缩了缩肩，刚下床开门，就见到傅寒砚站在门口。他的手还悬在空中，那手势，是握门把的手势。看样子是正打算进来。

　　傅寒砚看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蹙眉，越过她去床沿把拖鞋拿过来，弯腰蹲下替她穿好鞋子，丝毫没有芥蒂，只是缓缓说道：“地板凉，容易着凉，下次记得穿上鞋子。”说完，又站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他脸色才缓了缓。

　　楚音任由他摆弄，傅寒砚发现楚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淡笑，“先去洗漱，我们下楼吃早餐，让你看个够。”

　　这个男人开起玩笑，眼尾泛笑，楚音却不为所动，她依旧站在那里，忽然就红了眼眶，低头小声呢喃，“寒砚，我们回不去了。”

　　很轻的声音，空气中安静了几秒，傅寒砚愣了下，然后将她抱进怀里，声音极尽温柔，“阿音......不要对我太残忍，你总要给我们彼此重新开始的机会。”当真是极好的耐心，让傅氏集团那些人看看，大抵要惊掉下巴。

　　这南安城里的太子爷，终究败在了楚家大小姐手里，她是他的心头肉，楚音一哭，他就全无办法。

　　说完，拉着楚音去去洗漱，他为她挤好牙膏，将电动牙刷放在她手里，楚音呆滞了一瞬，轻声说了一声谢谢，夹杂着淡淡的疏离感，一别经年，再见到傅寒砚，终究是有些生疏了，傅寒砚站在她身后，高出她很长一截。

　　他记得，她曾经是个爱笑又明媚的女孩子，留着齐肩短发，俏皮又可爱，活泼又自信，可偌大的镜子里，楚音乌黑的头发已及腰，一双星子失去了年少时的光芒，楚音也曾对他说过俗气的情话，调侃少年老成的傅寒砚，“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她那时还是南安城第一名媛，是站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少女楚音，是集万千宠爱与美好的楚音，是傅家钦定儿媳，傅寒砚的未婚妻，连宁曦当年都说，自己若是男子，也必定对楚音爱慕有加。

　　她实在太过美好。

　　是啊，宁曦这样的大美人，与楚音同为师们，她站在楚音身边那一刻，都甘愿做陪衬。

　　就像后来那几年里，南安城里再没楚音，她这个闺中密友兼最有默契的搭档，承接了几场演出，演出结束后，台下掌声四起，可她总觉得，身旁最亲密的影子，再也不会在她的余光中晃动，她有那么一瞬觉得，连台下掌声都是孤独与寂寞，她不想孤身站在舞台中央，演奏完那一曲后，她没有半分犹豫，向纸媒宣布将终身退出舞台。

　　此举在当年，惊起不少波澜。

　　那一年，南安城还发生了几件大事，傅家高调宣布与楚氏解除婚约，傅氏太子爷傅寒砚为楚音，放弃傅家继承人的身份。不过多久，楚音父母被匿名举报行贿官员，南安城所有媒体纷纷涌向楚家。一夜之间，楚式集团倒台被查封，更惊人的是，一星期后，楚氏夫妇在监狱里双双自杀，紧接着，楚音失踪。

　　曾经南安城的名门望族，一夜之间，成为人人唾弃的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