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丽之朴老板无心风月》艺江

6、顺风顺水

　　作坊刚刚开工这半个月，池赫拉简直是足下生风。
　　由于“桃夭”主打高端蓝血路线，原料自然要上品，池赫拉仔细研究了解树给的方子，和现下女子广泛使用的香粉原料相似，但多了几种天然油和矿物粉需要萃取提炼，草本成分没有太大出入。
　　池赫拉随着商队行了两日才到了出产益母、当归和人参油的农田，仔细挑选成色上乘的原料收购。钛白-粉、锌白-粉、滑石粉、高岭土、膨润土等这列矿物粉自是要从商船进购，可数量有限，池赫拉便托人到港口将近批次的粉石都包了下来，实在缺了一两剂，解树也回信说不打紧，用别的代替效果一样。
　　可能是前段时日莲花公主的敲打确实让池赫拉有点顾忌，她再也没有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进过宫，直到原料齐备，作坊里热火朝天，紧赶慢赶地做出了第一批成品，做完品控检验还算满意，池赫拉这才央求朴父带她进了趟宫。
　　祈雨大典已近，祈雨的王子已抽签定下了四王子王昭，现下宫里各部都在筹备大典，不敢有一丝闪失，所以王子别院里往日人来人往，现在也不过三三两两的侍从打理着院内日常。
　　池赫拉轻手轻脚地溜进院里，一路小心躲避，生怕被人瞧见，像莲花公主说的“被嚼舌根”，结果当她在门口处绊了一个趔趄，被宫女见怪不怪地扶起来之后，宫女问道：“朴小姐？又来找十王子吗？”
　　她明白了，朴顺德以前的事迹，怕不是空穴来风。
　　池赫拉讪讪地笑了笑，“是，是......找十殿下有点事。”
　　宫女点点头，家常便饭似的领起路来，“十殿下正要午睡，朴小姐如有要是相商，还请尽快结束，免得打扰王子休息。”
　　池赫拉知道，他们这是怕暗恋王子的朴顺德在王子就寝时与王子独处一室，有碍王子清誉，心下不过蔑笑一声。
　　王银这种纨绔小儿她还真没啥那方面的念头，要不是看他手艺精湛，颇有些造诣，她还真不会上赶着去蹚王家内院里这些浑水。
　　正想着心事，一抬头便到了十王子府上的会客厅。
　　厅内倒是简约整洁，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几幅书画和几件瓷器，角落里摆了些绿植，倒是为整个房间添了点生气。
　　“熊皮怪？你来找本王子有何事？”
　　王银背着手从内院的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装模作样地摇着把纸扇，一副书生气度的样子。
　　池赫拉看着新鲜，“王子今天好雅兴，倒是扮起文人墨客了。”
　　“什么叫扮起？本王子不像读书人吗？”说罢，王银慢悠悠地坐下捧起杯茶，吹了吹水面的茶末，架势十足，“朴小姐可是为了那粉盒而来？”
　　“正是。”
　　“嘶.........朴小姐你看啊，当初我也没答应你，你只说给我三分之一的收益，我却不知道你这东西到底卖不卖的动，如果买卖亏了，本王子岂不是白帮你忙活一场？”
　　哟，池赫拉听着有趣，想必这段日子净想着怎么怼她了吧，也难为他憋出这么一番话来。
　　池赫拉也不恼，笑道：“我对王子的奇思妙想还有精湛收益那是信心百倍，王子对解树小姐自然也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说到底，十王子是不信任在下？”
　　王银扇子掩面干咳了两声，“我可没这么说啊。”
　　“王子可曾听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典故？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为锦鳞设，专钓王与侯。”
　　“啪！”王银瞬间收了扇子，“说重点！听不懂！”
　　池赫拉知道他的脾气，解释道：“姜子牙钓鱼用直钩悬于水面三尺，这番自我炒作、目标人群精准的操作下，才有姬昌千里求贤的佳话，小女便是效仿姜太公。‘桃夭’的产品自然是上品，但不走薄利多销，走的是底蕴和格调，面向的不是市井，而是世家。”
　　王银听罢茶水也不抿了，似懂非懂地盯着池赫拉，良久又问道：“那世家贵族的用度都是顶好的东西，你凭什么觉得你的东西就能吸引他们放弃原来的，转而买你的呢？”
　　池赫拉知道他上道了，再次故作高深地问道：“王子知道陈子昂摔琴做文章的典故吗？”
　　“哎呀，读了几本书不知道怎么显摆啦？本王子说不知道那是给你炫耀的机会，见好就收！”
　　池赫拉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陈子昂不会抚琴，却花百万金买了琴说要第二日弹与人听，结果等第二日全城的人都赶过去时，他砸了琴说道，自己其实不会弹琴，但文章写得极好，现场出口成章，从次名声大噪。”
　　“百万？这他也下得去手？”
　　“那琴贩是个托，两人一伙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想要一炮而红，光有里子可不够，面上也要有热点吸引眼球。”
　　王银彻底被她带进了气氛里，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你也要摔琴吗？”
　　池赫拉不急不躁地学他刚开始的模样，吹开茶末，抿了口茶，“我们开胭脂铺的摔什么琴.........祈雨大典后你就知道了。诶，你粉盒做好了吗？快拿给我看看。”
　　王银听到“粉盒”二字，这才又重新恢复了得意的神色：“本王子有什么办不成的。”
　　说罢，兴冲冲地一溜烟跑回了内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掂着一个木质温润、雕花精美的木盒。
　　池赫拉的少女心在看见小木盒的瞬间就被勾起来了，这样华丽精巧的外观，怕是一线奢侈品和故宫博物院联合出品都赶不上，“这也太厉害了吧？你这是人手雕出来吗？”。
　　王银看她一下看呆了，成就感把胸腔涨得满满的，下巴一下子扬得老高，“哼，小意思。”
　　以前他最爱做这些小玩意儿了，寝宫里更是积攒了一大箱，可是大王不喜欢他做这些，外公也觉得他做这些是不成器，倒是眼前这个熊皮怪，她是第一个夸赞他的。
　　池赫拉自顾自接过粉盒，只见木盒下方靠近边缘处有个小小的卡扣，轻轻拨开后，木盒徐徐打开，里面是盏平滑的铜镜，按照池赫拉之前的要求，盒内设置了粉刷槽和膏粉槽，深浅恰当，池赫拉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
　　牛逼。

　　王银看她半天不说话，心里的得意慢慢冒出了点忐忑，“喂，熊皮怪.........你这是，被本王子的技艺给折服了吗？”
　　他正准备喝口茶压压惊，只见池赫拉“唰”地一下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大厅中央，手贴裤缝，朝着王银就一个深躬，直接鞠到了九十度。
　　“十王子真是在世鲁班！小女佩服得五体投地！”
　　喊声之大，震得王银一口茶水喷口而出。
　　池赫拉满不在乎地擦了把脸，“王子的构造图劳烦一并交由我，待到他日‘桃夭’开张兴隆，王子之前的种种都一笔勾销，小女定会携大礼拜访！”
　　王银像看怪物一样，往椅背里不做声响地挪了挪，“说话就说话，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池赫拉眨眨眼睛，“我怕声音小了表达不出我的敬仰之情！”
　　王银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忙搓了搓胳膊，“有病........快点拿了图纸走开啦，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吧，你现在这样比之前还要吓人.........”

　　趁此次入宫的机会，池赫拉又与解树见了面，解树又给了几个方子和样品，乐得池赫拉咧着大白牙一直在解树眼前转圈圈。
　　“听说铺子都准备好了？”
　　“恩，之前的遮瑕膏已经出了第一批成品，持久力和现代工厂生产的不能比，但其他都已无差别。”
　　“那就好。”
　　池赫拉看她笑颜里透着些疲惫，问道：“怎么最近都有黑眼圈了？睡得不好吗？”
　　解树愣了愣神，苦笑道：“没有啦，宫中那些弯弯绕绕的，你也不会想知道。”
　　池赫拉默然，她自然是不愿意插手后宫前朝那些事端，但是似乎一直以来，解树每每遇上难题，她都以此为理由，以局外人自居，这当然是无可厚非，只是现在解树是合伙人之一，也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再这样撇开干系，总显得有些无情了。
　　想罢她叹了口气，拉起解树的手道：“我们那个年代接触不到这个阶层，想不清楚他们的门门道道，不过你要是愿意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解树感激地笑了笑，思索了片刻，“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有时候不太明白自己的心.........”
　　池赫拉再迟钝，也明白了这是在纠结八王子和四王子的姻缘线呢。
　　唉，别的还好说，该用手段的用手段，该阴谋阳谋的不犹豫，只是这感情上的事，池赫拉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理性告诉她，自然是要站边四王子，谁让四王子王昭是日后的光宗呢？但是她也知道在解树心中，这些都是身边活生生的人。
　　池赫拉只好拍拍她的手，尽可能委婉地说道：“我明白你对他们的态度，既然是这样，你就跟正常谈恋爱似的，看谁真正对你好，看的是他对你做了什么，而不是听他对你说了什么，以这个为标准，一次两次，很容易就看清了、想通了。”
　　解树低头思索了许久，回过神后，掩饰心绪似的朝池赫拉嫣然一笑：“想不到朴小姐经验很丰富嘛。”
　　“我哪儿有什么经验，工作原因，偶像剧看得太多了，所以对感情套路啥的有套自己的判断标准，不是什么很光彩的技能，不足挂齿，嘿嘿。”

　　祈雨大典终于姗姗来迟。
　　而池赫拉第一批成品终于也摆上了陈列架。
　　遮瑕，香粉，眼影，胭脂，唇膏.........虽然样数不多，但胜在制作精巧，胜在原料名贵，胜在工艺先进。
　　池赫拉漫步在“桃夭”走廊间，看着窗花光影下的成列架，心间油然而生出一股充实。
　　这是她在陌生的年代，陌生的地域，第一次自己创业。
　　也许借着家中一点积蓄和权势，整个筹备过程简化了许多，但过程依旧艰辛。
　　第一批货物中香粉、眼影、胭脂、唇膏自成一套，称以“四君子”——按照妆面色系分为“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四种套盒。
　　“春兰”以粉紫色为主，追求清冷的妆面为特色；“夏荷”以肤色粉面玉琢、莹润可爱为特色；“秋菊”则以鹅黄等暖色为主，以打造干净清透、素雅的妆面为特色；“冬梅”则以唇色红艳、眉眼深邃、肤白如雪为特色。
　　不同主题的产品加入符合不同主题的花香，套盒也是王银按照花名设计的样式，整个“四君子”系列如按四套买，还会赠与精美的木质大礼盒和少许装于罐内样品。
　　当然，遮瑕会成为主打，每个主题套盒里都会有一盒，毕竟有热点吸引，总归会比其他更好卖些。
　　池赫拉走进店后的账房，转过身来透过门帘看着店面的全貌，商品琳琅满目，错综有序，门口已有市民抬头欣赏王郁写的“桃夭”二字。
　　池赫拉转了个圈将自己摔进坐案里，望着天花板痴痴地笑了起来，终于有了做老板的实感！

　　烈阳悬照，祭坛高耸。
　　高丽近来数月滴雨未收，布衣市井皆怨声载道，南方甚至出现大批的农田干涸龟裂，没有出路的农民还曾短暂地围堵过当地官府，讨要救济的饮水和粮食。可是天地不仁，官家同样缺水少食，除了一昧地申报京都发放储备粮，别无他法。个甚至别地方因为饮水短缺，百姓慌不择食引用未加净化的山泉，而患上肠胃之疾。
　　灾情遍地，民不聊生，祈雨成了世人唯一的念想。
　　朴家没有主母，也没有嫡长子，池赫拉作为朴大将军唯一的家眷，不得不随着王室和文武百官立在祭坛下。
　　祭祀之事归礼部操办，当朝礼部金家池赫拉倒是有所耳闻，礼部侍郎是个年近花甲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的老头子，儿子当初是太子正胤的伴读，现在在宫内书院当学士，一家子都是个“之乎者也”的酸腐性格，做起事来也是一板一眼丝毫不差，所以这次祈雨祭祀准备得极其妥帖，连池赫拉这样的家眷都穿着新制的冰丝礼服，端正又凉爽，可以说是极为费心了。
　　“吉时到！”
　　鼓乐声响起，四王子王昭慢慢走上祭坛长长的台阶。
　　池赫拉在人群里看着有点不忍心，她知道，高丽人向来看重容貌，王昭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自尊心强得要命，如果让他在众人面前接受所有人对他面部伤痕的指指点点，无疑像凌迟一样煎熬。
　　好在之前阴差阳错地提醒了解树，研制出了遮瑕膏。
　　本来池赫拉也想过，不如就像电视剧里那样，让王昭先将原本的样貌露一遍，再涂好遮瑕膏以完美的模样露脸第二遍，这样视觉冲击一定更为强烈，商品的热度会更为可观。
　　但是既然已经制作出了遮瑕，还要放任王昭被群臣百姓嘲讽，池赫拉总觉得这番作为有点太丧良心，所以只好由着解树提前给王昭上好遮瑕，免去这番酷刑。
　　“四王子是不是天生丑陋啊，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
　　“怕不是有什么面部缺陷？”
　　“啊？丑陋之人祈雨岂不是会触怒上天？”
　　“是啊......之前都传四王子左眼生得残缺，所以从小带着面具不敢真面目示人呢......”
　　“怎么会选四王子呀？十四王子相貌堂堂，为什么不让十四王子祈雨呢？”
　　“就算不是十四王子，其他王子至少也都仪表端庄，选谁不好啊......”
　　“嘘，别说啦，妄议王子不怕掉脑袋吗？”
　　............
　　随着王昭向上的步伐，人群中窃窃私语像是荒草一样逐渐疯长起来。
　　群臣屏息凝神，气氛颇为尴尬。寻常百姓不知道四王子究竟为何戴着面具，他们总在王宫内走动的能不知道吗，有些甚至听闻四王子脸上的疤痕如何的渗人，配上他刀剑一般锋利的眼神，真的是煞星下凡，谁都不愿去招惹。
　　太后刘氏站在高丽王身旁，望着高台上二儿子的身影，眼里竟没有一丝风光，她看着王昭左眼毫无神采地在厚厚的面具下低垂着，整个身躯仿佛被抽干的僵尸，机械又缓慢地向上攀登着，心里莫名一股嘲讽和怨气迸涌上来。
　　在这凶险的王宫中，王昭早就是她的弃子，他和庆州姜氏这样不成气候的女人一样，无法为她在这后宫立足贡献半点儿价值。可他偏偏就这么好命，抢了王尧的祈雨之位不说，殿下居然还罕见地对他施以偏袒。明里暗里的提防和敲打令她攒足了不甘，如今她倒要看看这个钦选的丑八怪是怎样丢尽王室的脸面！
　　众王子之处更是神情百态，每个人都竭力隐藏着自己那点小心思。
　　池赫拉看向背挺得最直、模样最为张扬的三王子，和母亲刘氏如出一辙，看戏般的幸灾乐祸。
　　他身后站着八王子旭和九王子王垣，眼里是摸不清情绪的木然。
　　再后面............
　　池赫拉看见了十王子王银、十一王子王贞还有十四王子王郁，全部是清一色的不忍和担忧，仔细打量王银，发现他脸上还比别人多了丝愧疚。
　　估计是上次过生□□王昭摘面具这事一直还压在心里吧。
　　池赫拉扯扯嘴角，想不到这小孩儿对手足还挺有心的。
　　鼓乐声毕，王昭已登至坛顶。
　　只见他规规矩矩地屈身祈福，将香火端正地插在香坛之中，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像是破晓前最后的压抑即将喷涌而出。
　　只见他在此起彼伏的交耳声中，极为缓慢地抬手摘下面具，徐徐转过身来，像是羽翼终于丰满的鹰，耐心地抖落开臂膀，下一秒就要跃下悬崖，翱翔至宽阔的天际。
　　他的脸上光洁无暇，面向阳光的眼眸微微颤抖，将手中的绿植浸入水中，从容地洒向台阶。
　　刹那间，人群间的细语骤停，旋即，惊叹声如春雷般炸响百里。
　　“这......这是四王子的真实面容吗？”
　　“想不到面具下的四王子竟如此英俊.........”
　　“不愧是王室尊贵的殿下！模样居然这么好看！”
　　“难怪选中了四王子祈雨，长相这么出挑就应该多露面啊！”
　　............
　　不同于百姓们的感叹，王室世家们面面相觑，震惊和疑惑一齐出现，四王子左眼的伤疤究竟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丝毫不见踪影的？
　　高丽王眼里闪过一丝差异，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做声色地点了点头。
　　王后刘氏更是紧握双拳，恨到手指节泛白。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王昭眼下的疤会消失！本想借此机会，让王昭颜面丢尽，再无和王尧争储的可能，怎么反倒让他出尽了风头！这不公平！他不过是个没了用的弃儿！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天空骤暗，云间响起阵阵雷鸣，顷刻间，大雨滂沱而至。
　　“下......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雨神显灵了！！！”
　　“四王子真是神人啊！多亏了四王子祈雨！我们家的地有救啦！！”
　　“多亏四王子！感谢老天爷！！！”
　　池赫拉看着台上焕然重生的王昭，嘴角也不受控制地仰了起来。
　　终于要开始进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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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字数，下一章池姐和老十就要开开心心逛纳凉灯会啦~
忙里偷闲把字数补上
下次撒糖，更新随缘吧